「嗨!嗨!嘿!」
下面的人都喊起來了。他們真個群情洶湧,像是一大堆螻蟻圍著一隻大獅子般,死死賴著不走。他們並沒有像平常的示威者一般舉著標語——他們舉的是各種兵器、槍支,活像一隊軍隊。
「總統先生,這裡危險。應該馬上撤離。」我自然會聽從助手的意見。
這簡直是大混戰般的——簡直不是平常的示威、騷亂、暴動——這是造反。這已經是一場革命。我想所有人都同意的。
國會裡面的人都開始恐慌了。他們各自逃生的逃生,幾乎沒有一個人會留下守衛或者決戰。當然,他們都貪生怕死,看來只有軍隊有用了。
外面的廣場已經被包圍、佔據、吞噬,根本不可能再突破。國會究竟有什麼路能夠逃出這個包圍網,我已經沒有idea了。軍車不斷增援,但是似乎並沒有效——那些叛徒依然一步一步地推進,沒有停下。
情況越來越不妙了。那班人爭取在軍人全部到達之前全力攻破國會。議員一批一批地撤離——當然比我遲撤離。我由國會助手引領之下來到了一條不知名的隧道。
「轟」,那是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隧道入口被炸塌了。助手拿著對講機通話,信號卻早已經被切斷了。「他們似乎熟知國會的結構!」助手很快就摸出了一點線索。
「國會危險!要求增援!收到嗎?」沒有回音。
「穆加爾先生!收到嗎?」國防部長也沒有回音。
「那邊!那邊!」「迫擊砲!躲避!」「轟!」「革命衛隊擋住了部分攻勢了!快點走!快點走!」「卡拉!卡拉!」「拿Groza給我!」「有沒有AK-47剩?」「手榴彈!準備!」「總統!跑!」
我急忙地跑,也不知是誰喊的了,總之逃命要緊,作為一個博士生兼國家元首我總不可能死在叛徒的手上。助手拿來幾個盾牌——也不知是從哪裡拿來的,別理了——掩護著我一路地走。革命衛隊引開了叛徒的專注力,因此得以驚險逃上軍車。
原來穆加爾先生已經等著了。
「部長!」我甚至沒有來得及坐下。
「革命衛隊在應付他們。」還沒有說完,國會傳出爆炸聲。「那裏!傷者!要抬走!」「攻入去了!」「撤退!撤退!」「這邊走!」「國會已經淪陷,國會現在不安全!」「不要入去!總統和國防部長在車上!」
「⋯⋯所以,我們所有人都不可以忘記:我們是民主的先鋒,我們是令伊朗達致終極民主、真普選的開路先鋒。我們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的目的最終有沒有被達到。我們一定要為鏟除舒爾黨鋪平道路。」
一切都亂糟糟的。「國會已經出事了,怎麼辦?」我問。其實我沒有特別問誰。
「聽好了:現在我來指揮,你滾一邊去。」穆加爾說。
「但——」
「但你個頭,總之軍隊現在是我的,自然我來指揮。」穆加爾瞧都沒有瞧我一眼。「12小時內,查出誰弄出來的,查不到等同叛國。」
小軍去了。他當然聽令。
「你等會不要多事,我來和精神領袖談。」穆加爾一貫地不可一世。當然我沒有異議——他始終比較強。他什麼都會,會指揮軍隊,會玩政治,我這個政治博士當然不如他的全才。
精神領袖一向都是冷靜的。見他的時候已經查出是一個叫哈德的人策劃這一場叛亂,上下——包括我和穆加爾——都緊張到一個點,唯獨精神領袖沒有半點慌張。「伊斯基,你有辦法,我知道的。」穆加爾繼續毫不客氣。
精神領袖沒有說話。「那班自稱『民主軍』的人根本就是破壞伊朗。」我忍不住講了一句,以免靜默太過尷尬。
「傻瓜,誰不知道。」穆加爾狠狠地回話。
「不,我想姑且聽聽迪恩斯的想法。」精神領袖止住了即將發作的穆加爾。於是我說:「伊朗在我們治下繁榮穩定,並沒有任何問題,人民也沒有投訴。若如此,那班自稱『民主軍』的人就會得不到民意支持,很快就會散掉。
「那麼,只要我們等到合適時機,當叛徒突然內亂或者民眾不滿意的時候,我們一動手,就可以擊潰他們,兵不血刃。」
「傻瓜!你一個讀書人!只懂在考試裡面拿分,博士以為自己很厲害?你懂什麼形勢!」這次連精神領袖都無法按住穆加爾了。「我認為,趁那班茂利還沒有站穩陣腳,馬上乘亂而攻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精神領袖笑了。他居然笑了,明明現在的形勢大亂。
穆加爾把精神領袖抓到一旁,「小聲」(所謂的小聲,只是relatively沒有那麼大聲)地對他說:「你看你看,這個什麼總統已經開始頂撞我了,把他除掉算了!礙手礙腳。」當然,我已經習慣了。他這一句話不知說了多少次。
精神領袖每次的回覆我都聽不到。穆加爾聽完之後,狠狠地罵道:「你現在還相信他!他是個笨蛋。他只懂考試。要他這個文人回來何用?」
精神領袖止住他,對我說:「那麼,迪恩斯,你作為一個政治學博士,你對這次哈德發動的革命有什麼看法?」
「無風起浪,也不知為了什麼。」我說。「明明伊朗人民在我們的治下並沒有什麼不滿,他們卻這樣子,真的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哈德這些人,只是貪戀權力,才會嘗試推翻我們,才會有今天的事情。
「所以,哈德應該只是和那些頭目貪戀政權,並不是什麼東西。」
精神領袖想了想,說:「他們為什麼貪戀權力呢?」
「因為權力本來就在我們手中,他們想爭。他們想不到有什麼可以從我們這裡搶走權力的方法。」我說。
精神領袖笑了。「看。他知道的。他是個有趣的人。」他對穆加爾說道。當然,這裡輪不到我發言,我只好靜靜地聽著。
穆加爾和精神領袖又討論了一大堆那些關於如何調配軍隊的事情,聽到這裡我就已經不明白了。於是我懵懵懂懂地散了會。
我後來慢慢明白了:哈德其實是想做總統,他想接管伊朗而已,又知道自己不夠民眾支持,所以搞一場大龍鳳,希望可以把自己推上去權力的巔峰。很明顯地,這只是他個人的一己私慾,不是什麼東西,我們很快就可以打倒他們。
所謂的「為民主開路」,不過是一堆胡作出來的藉口。我們會揭穿他們的真面目,我們不會讓他們得逞,我們有的是強大的軍事力量。
想到這裡,我義憤填膺,恨不得馬上去揍他們一頓。我會帶領我們的力量去打倒他們的。我絕對不會讓他們得逞。
於是我下去叫助手。助手拿來文件給我簽名,我當然也是如常地逐項逐項地看和閱讀,一份一份地簽名,不消十分鐘就給我搞定了。這並不尋常——於是我問助手:「今天的文件就這麼了嗎?」
助手說:「許多都給拿去了。去向我也不清楚,那些助手不是政府部門的,而是屬於國防部的那一邊。」
我說:「喔,那正常。謝謝。」
當然,大權交給穆加爾,我自然沒有什麼問題。雖然我是博士生和總統,但是保命始終比較重要。
想到這裡,我才發現原來我昨天逃跑的時候摔了一跤,褲子白了一片,膝蓋還在痛呢。我可不想再遇上這些東西了。
無論如何,我們的軍隊那麼強大,哈德那些烏合之眾是什麼東西,我們很快就會令他完蛋,他不會得逞的。我一定會帶領政府打倒這班叛徒。
有穆加爾和精神領袖的輔助,我忽然感到爽快,深信我打倒哈德的日子並不是太久了。肯定成功的,我可不是吃素的。
等著瞧,哈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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