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世懷來到倫敦的第一晚,住在一間不錯的酒店。她洗澡後便包著身子走到電視機前,播放長壽節目全英一叮,接著就軟蛇一樣躺到窗邊的太妃椅去,把電視搖控器放在肚子上由它隨呼吸上下移動。
全英一叮是她喜歡的節目,裡面有出人意表的表演,也有本來身份低微的人如何在節目中發揮小宇宙,但她只喜歡看節目的試鏡環節,當進入次圈後可觀性已降低了一大半,因為參賽者有多少料子她已經心裡有數,不會再有原先的驚喜。
這晚正好是試鏡環節,先是播放了幾個歌喉不錯的參賽者,但全都進不了次圈。然後來了一個膚色黝黑的小女孩,束著小馬尾,身邊偕同一名翻譯員。
「你好嗎小甜心?」台下的四位評判問。
翻譯員對女孩子耳語幾句,女孩便點起頭來。現場也隨之歡笑,這女孩子幼稚且害羞的樣子實在可愛。
「你叫什麼名字?」
「阿比。」
「今年多大了?」
女孩子豎起七隻手指,又引來現場開心的笑。
「你是從哪裡來的?」
「菲律賓。」翻譯員為女孩子代答。
「你家人陪你來嗎?」
「有。」
「你有到英國其它地方玩玩嗎?」
「我來英國只是為了這個節目。」
「那你表演什麼?」
「魔術。」
「嘩。。。那你覺得你能贏嗎?」
「不知道。」
「如果贏了你會得到很多獎金你知道嗎?」
「這一點爸爸會比較關心吧。」
然後是一陣子的哄堂大笑。
「阿比,看你表演了,加油。」
這時翻譯員退下,一鼓令人緊張的音樂奏起,現場人士鴉雀無聲,所有眼睛都定在台上的女孩子身上。女孩子仍立在原位,但是臉色不再害羞,反而在瞬間嚴肅起來,眼神有點好勝又有點焦慮,像一個準備射十二碼的足球員,那是鮮有在孩子身上出現的神態。
然後舞台兩邊來了兩個看似同是菲籍的男助手,他們各自捧著兩塊雙面鏡子,每塊有一米半高。他們來到女孩子身邊後,緊接著一名攝影師又走了出來,圍著女孩在舞台上大步走著拍攝,拍下的影像即時投射在台上的大螢幕。
兩個男助手先是隨著音樂的旋律無謂地晃了幾下,然後才把雙面鏡移近女孩子。鏡子以磁石鑲邊,他們就用鏡子把她圍著,四塊鏡子就啪一聲合成一個箱子般恰好把女孩子困在裡頭,一名男助手接著拿來另一塊小鏡子蓋頂。這時,大家看到的就只是一個反射著觀眾們的鏡子箱豎立台上。
兩個男助手小跳步地退到舞台較後的位置,動作滑稽又做作。而台上攝影師則繼續圍著這個鏡子箱拍攝。台下的四位評判和觀眾們盯著鏡子箱,又盯著台上大螢幕,氣氛變得緊張,才隔了幾秒鐘,鏡子箱的鏡子突然啪啦啦地應聲倒下,而原先在裡頭的女孩子消失無蹤。
看到這裡,世懷從太妃椅上坐直,這類把戲她看過很多,但可以像這女孩子一樣消失得如此清脆快速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台上機關不多,甚至可以說是接近沒有,要多厲害的掩眼法才可以達到這種效果?世懷和電視機中的大部份觀眾一樣佩服得搖起頭來。
接著,兩個男助手走上前把鏡子撿起來,然後又舞完一輪才把鏡子搬到台下去,他們小跳步走上觀眾席之間的走道,攝影師也隨著他們走過去,然後就蹲在梯級上,定在那裡拍攝著兩個助手重新把鏡子在走道上合起來,當二人用鏡子蓋頂後,他們便躍到走道較高的位置去站著。當大家都在定眼著鏡子箱是否會走出原來的小女孩時,舞台上突然傳來歌聲,是原本的那個女孩子阿比!她從台上的角落走了出來,雙手放在胸口唱著民族歌謠,旋律動人又帶有點悲哀,像是失意時才會唱的歌。她踏著小腳步慢慢走下舞台,然後朝鏡子箱走上去,她伸手踫到鏡子的一面,她就跟鏡中的自己對望,這時候兩個助手又走上前,用一塊黑布把阿比蓋掩,乍眼看,阿比的手仍是觸踫著鏡子的,但助手就在那麼一瞬間又把黑布使勁揭開來,阿比又不見了。這時,大家的目光又投放在鏡子箱,阿比是穿過了鏡子走了入去嗎?大家還來不及思考,箱子內傳來了阿比的歌聲,男助手把鏡子箱拆開來,女孩子阿比就在裡頭!
現場掌聲雷動,一半是給予這個魔法,一半是給予阿比那一把動人的聲線。接著,阿比隨著助手們緩緩地返回台上,阿比立在台中央,這時她所唱的歌兒也恰好完結。
在其他人眼中,這只是一場娛樂性十足的表演,但看在世懷眼中這個表演令她想起了爸爸。阿比表演的只是戲法,但爸爸是切實地擁有瞬間轉移的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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