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萬劫不負 - 《卷一、落子》第十七章 - 覆巢之下（下）

　　正在沉思的當兒，高順靜靜地現身了。

　　「少主。」他輕喚。

　　「何事？」蘇寞回過神來。

　　「如少主所料，涼州董卓趁亂擅廢幼帝改立陳留王，又暗害執金吾收編其勢力，王先生提過的李彥之徒亦在其中。」

　　呂布。

　　知道高順指的是誰，蘇寞冷冷一笑：「我看那個呂布，不是丁建陽遇害後才投靠董卓，而是一開始就已經被收買了吧。」

　　沒準丁原遇害一事，也是那傢伙的手筆。他暗暗嘲諷。

　　「…」高順沉默不語。

　　「罷了，」蘇寞並不打算深究，「廢帝現況如何？」

　　「弘農王如今正被董卓囚於京中，唯有唐姬作陪。」

　　「只怕即便被囚，也是命不久矣了…」蘇寞閉上眼。

　　他的腦中，浮現出一個女人的身影。

　　——一個倒在地上毫無動靜的女人。

　　而她的旁邊，則橫臥著一只空空如也的酒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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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主，」高順似乎猜到蘇寞所想，「可是董卓不會就此罷休？」

　　蘇寞輕輕點頭。

　　當年，何氏為了鞏固何家及劉辯的地位，可沒少做虧心事。

　　而慘死在她手下的人裡，就包括了太皇太后董氏。

　　所以自稱與董氏同族的董卓，必不會善罷干休。

　　「難道之前先生給的就是…」高順靈光一現。

　　「沒錯，」蘇寞輕笑，「夫子早就知道了，董卓會明著來。」

　　說罷，他緩緩從衣袖中掏出一個小瓶子。

　　如今，何氏母子的命運掌握在他的手上。

　　說實話，要他對長期欺凌他母親的人以德報怨，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那個總是在他夢中耀武揚威的女人，就算董卓不動手，他也會找機會把她除掉。

　　至於另一個…

　　本來，他是打算讓那對母子在黃泉路上互相作伴，但是既然賈詡送了東西過來，那他就不能無視夫子的這番心意。

　　再說了，當年發生那件事的時候，弘農王也只是一個懵懂無知的稚童。於情於理，他的確不應該再對弘農王出手。

　　但是若要就此放過，又太便宜了他。

　　畢竟這幾年這位小皇子的所作所為，也實在是沒有什麼值得旁人稱頌的地方。

　　讓他安然無恙什麼的，根本是痴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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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高順的一句話再度將他的思緒拉回：「是否需要屬下對下毒之人進行收買？」

　　「不，」蘇寞緩緩的說，「鴆殺這種大逆不道之舉，董卓必會派親信前往，因此動不得。而若非情真意切，又怎能騙過董卓那個老狐狸？因此找人冒充弘農王這條路也行不通。」

　　「那…您的意思是？」高順不解。

　　「從鴆酒下手。」蘇寞舉起瓶子，「如果我料得不錯，董卓半年內一定會有所動作。到時讓王先生找個機會將那杯酒換了，便可讓弘農王陷入假死狀態。」

　　「另外，告訴叔茂兄盡快將那東西弄到手，接下來的計畫可少不了它。」

　　「屬下明白了。」高順立刻接下瓶子離開了。

　　「就讓王先生…盡最後的師徒之情吧。」他輕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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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辯是在一片黑暗中醒來。

　　意識還有些模糊的他，只感覺到自己不知為何竟橫臥在地上，而當他打算坐起身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動彈不得。

　　他被綁了！

　　正驚慌失措間，冷不防一道清冽的聲音傳來：「醒了？」

　　「你…你是什麼人？」原本就混亂不已的劉辯更是嚇得連話都說不清了。

　　但那聲音的主人卻完全沒有搭理的意思：「可惜啊，縱然撿回了一條命，卻再也沒有機會翱翔天際了呢。」

　　「你…你是董太師的人？」劉辯磕磕絆絆滿臉驚恐。

　　「呵，」那人嗤笑一聲，「我若是董卓的人，你覺得…我會放任身為幼帝兄長、隨時有可能舉兵爭奪天下的你活到現在嗎？」

　　「難道…你是王司徒的人？」劉辯心中燃起了希望。

　　「傻子，」那人的輕視之意越發明顯，「好好看看周圍吧！這可不是漢室宗親該受到的待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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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那人的話音落下，所在之處突然明亮了起來。

　　好不容易適應光明的劉辯，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密閉的房間內，四周被不少黑衣人圍著。

　　而在他前方不遠處，則有一位戴著斗笠的蒙面人坐在椅子上，與站在身後的兩人一起居高臨下的望著他。

　　當兩人隔著帽紗四目相對的時候，劉辯心中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這個傢伙很危險！

　　即使有帽紗阻隔，他還是能清楚的感覺到眼前之人既內斂又鋒芒畢露的目光，明明是兩種截然相反的狀態，在這個人身上卻能揉合得毫無違和感。

　　恐懼之情如同驚滔駭浪般鋪天蓋地的襲來，甚至比逃難時所產生的更為強烈。

　　要是再不做點什麼，只怕自己真的要命喪於此了！

　　但他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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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你還是沒有搞清楚狀況啊。」那人突然笑了一下，「我可是非常想跟你好好的敘敘舊呢，又怎麼捨得殺你呢？」

　　「可是我並不認識你。」劉辯鼓起勇氣反駁。

　　「不只你不認識我，」那人的語氣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似的，「放眼全天下，幾乎沒有人知道我的存在。而那些與我有交集的人，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被推落深淵，再也無法翻身了。」

　　「這可是…拜劉宏與何氏所賜啊！」

　　「而你——」他停頓了一下，「在背負著舉國之冤的情況下，居然還能心安理得的存活於世，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聽到那人直呼父皇名諱，劉辯頓時吃了一驚，斥責的話語正欲脫口而出，緊接著的一段話卻讓他直接愣住。

　　舉國之冤？

　　他承認他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儲君，與弟弟陳留王相比，自己的能力可就差多了。但他敢發誓他從來沒有做出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雖然的確有許多不被認可的行徑，卻從未傷害過任何人。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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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定很好奇，自己究竟何錯之有吧。」那人不慌不忙，「告訴你也無妨，只因為你是那兩個人的骨肉罷了。」

　　「就因為這個？」劉辯難以置信，「我可是什麼都沒做啊！」

　　「母親也是什麼都沒做！」那人終於抑制不住拍案而起，「卻還是被劉宏治罪！外祖父他們更是冤枉！對朝廷付出真心！對劉宏深信不疑！結果呢？卻因為母親的緣故被滿門抄斬！明明是是子虛烏有的事！那傢伙卻連查證的意願都沒有！一意孤行的認定母親對他下蠱！」

　　劉辯被那人突然的發難嚇得渾身一震。

　　緩過氣後，那人再度恢復雲淡風輕的模樣：「來而不往非禮也，劉宏既然可以因為血脈株連無辜，那我就以彼之道還之彼身，才不枉費他的這番心意啊。」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RgpO3JNRj
　　「那母后呢？」劉辯追問，「母后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連她也不放過！」

　　面對劉辯的疑問，那人輕輕一笑：「你沒注意到嗎？剛才我只說了母親被治罪，可沒說她伏誅喔。若不是何氏落井下石，或許母親如今還尚在人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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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畢，他緩緩的朝劉辯走來。

　　身後一個戴著面具的人影隨即跟上，與此同時劉辯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硬生生的被人從地上拖起。

　　驚懼萬分的他努力從眼角餘光看出去，才發現不知何時身後竟然出現好幾名黑衣人，正合力抓著他的身體強迫他站起。

　　然後，那人來到他的面前。

　　只見那人悠然自得的伸手輕撫他的下巴，手指隨著不規則的路線在他臉上留連忘返。

　　不知過了多久，那人才依依不捨的抽回手。

　　「不過啊，我倒也知道何氏這麼做的理由。」那人依舊緩緩的轉過身去，背著手走回原本的位置，「畢竟母親是她邁向后位之路的最大阻礙嘛，當然巴不得母親儘早去見閻王啦。只要母親這個威脅消失，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做她的皇后，再也不怕有人會動搖你們的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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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已至此，劉辯終於明白了一切。

　　同時，他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一桶冰水當頭潑下般從頭涼到腳，因為這個人口中的「母親」，其身分昭然若揭：

　　先皇后宋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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