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盤：第一卷 - 第八十五章維茵

回到房間，稍作休息後，他們到一處食堂用食，這裡是專門讓下人進食的地方，因此食物也較為樸實，用別的話來說就是便宜。

這期間他們倒認識了一些同在此處工作的人，只是他們年齡較大，在最初只是象徵性地對他們打招呼而已，但後來發現他們比較起同齡人都要老成，此後也漸漸有所交談。

因此用餐時湯姆與這些人時而談笑，到最後還道別了幾句才離去。

回到房間，湯姆便是來到了例行的閱讀時間了。

學術比賽考核甚多，除了尋常常識，更還有許多特殊領域的學術知識，他必須儘快地學會常識，才能夠去接觸更多知識。

否則就別談要獲得參賽名額了，更不用說是那優勝獎勵的至高覺醒。

只有至高覺醒，才能抵達更遙遠的境界。

如果他想獲得力量，自然是想踏上這條道路。

在熟悉了歷史之後，如今他便是要深入了解暗族各個大小城鎮，以及著名產業等，甚至包含了各領域的巔峰人物及組織，上至統治整個暗族的暗族皇室。

他要學的還有很多，而這些知識都不是在那村子裡所能觸及的。

讀了一段時間，時間飛逝，四周幽靜，白茫茫一片，羅倫那小子早已不見蹤跡，看似是到各處閒逛，也不曉得去做什麼了。

既然還有時間，他打算好好地探查識海一番。

其深處真安然處着一團黑光，散發着柔和光芒，讓人看了有一種渺小至極的感覺，甚至會有跪伏在地的衝動。

這就是當年的黑光，其內所蘊含的辛秘絕不是如今的他所能剖析，但這些年不斷探查的努力，雖使他的識海受盡黑光反噬，但同時這些黑光也沒有加害之意，反而替他療傷，讓其意識更上一層，更為堅固強大。

當時他成功從中剖析出一門新語言，令他愈發覺得這團黑光不簡單。

其意識小心翼翼地接觸這團黑光，深怕驚擾它一般，將意識尾端化為無數細絲，欲將黑光一點一滴地撈起。

若是有旁人看到這一幕，必定會為其精神力的精細操作度所震驚，難以相信這是一名未達到十五歲的孩童所能掌握。

無數細絲宛如有着自我意識一般，熟練地合力抓着一點黑光，而其餘細絲輕輕揮灑，將這點黑光與其他黑光的連接處給緩緩斬斷，不敢有半點急促，否則迎來的只會是一次無用功的剖析。

其意識一個使勁，正想抽出這點黑光，然而黑光厚重無匹，在此時他竟需掏空意識之力才能夠將黑光抽出。

當他陷入疲憊之際，他卻沒有放鬆下來，那團黑光像是察覺到了其舉止，不禁勃然大怒，滔天黑光迸發射出，他見慣此景，哪還會有所拖延，當下捲起那點黑光，狼狽地將意識凝聚在識海中的某處旮旯，全心全意地防禦黑光。

黑光所過之處，皆是一陣瘋狂肆虐，他死守一角，意識在頃刻間殘破不堪，可懷中的黑光卻是不斷溫養其意識，讓他不會就此支離破碎。

而每當他的意識恢復之際，似乎也隨之增長了絲毫。

良久，周遭黑光似乎退去，回到識海深處，縮成一團，不再肆虐。

他的意識這才敢蔓延開來，探測自己的識海。

只見識海內一片狼藉，讓他只覺陣陣劇痛席捲而來，痛不欲生。

此時，那意識中仍無法消融完畢的一點黑光緩緩浮出，黑光爆射，照耀在遼闊識海之內。

而他的意識逐漸模糊，似乎墜入識海之中，像是墜入永無邊際的深淵。

最終一片黑光逐漸稀少，只剩下茫茫光芒占據。

隔日，當他醒來時，天已暗，只見羅倫在他耳邊大聲呼喊，就差將手上的水桶倒在他身上了。

「湯姆哥，快醒來啦！咱們已經遲到了，你再不走我可就先走了！」

一大清早的，就見羅倫如此嚷嚷，使得他不禁揉了揉腦袋，但倒不是因為他的聲量過大，而是從意識傳來的痛楚仍深刻不已，睡了一夜仍然存在。

所幸這也不是他第一次這麼做了，倒也沒放在心上，稍作梳洗，兩者便匆匆趕到商會裡工作了。

來到商店，其餘下人都早已來了，只有他們兩者姍姍來遲，突兀得很。

他們貝澤爾商會裡的某名老店員可就不滿了，不屑的神情顯露出來，那副嘴臉讓人吃恨。

「你們兩個這才來多少天了，就敢遲到了？這都什麼時候了！如果再過一段時間了，你們豈不是乾脆不來了？」

這事確實是他們有錯在先，一時間讓兩者都是無話反抗。

羅倫好似於此時瞥了湯姆一眼，雖說沒有雙眸，但確實給人這種感覺。羅倫身上光芒透露出來的訊息他還是清楚的，只能默默地道歉一句。

那店員責備得更加凌厲，當湯姆不想一忍再忍，想發聲反駁之際，一道優柔的女聲從不遠處傳來。

「這位先生，就別再責罵他們兩人了。我看他們也不像那種得寸進尺之人，你罵都罵了，這次就當一個教訓如何？」

這聲音清脆動人，雖然仍是稚嫩，但卻帶着一股精心之意，蕩漾於這店面之中，久未散去，讓人聽了不禁有一種身處林間泉源的錯覺。

眾人自是好奇地循聲望去，這其中湯姆與羅倫也包括在內。

這僅是草草望上一眼，眾人皆是感到一陣驚艷。

來者是一名女孩，年約十歲，身上光芒如幻如霧，但卻沒有絲毫深沉之感，與旁者的光芒巋然有異，反倒給人一種洗滌了所有邪惡的光芒的感覺，令人陶醉在這聖潔光芒之中卻沒有厭惡之意。

儘管暗族都沒有除了嘴巴之外的五官，可這名女孩落在他人眼中卻是美若天仙，那稚嫩的氣息沒有為其氣質打折，只讓人暗嘆這女童將來必定會成為一方禍水。

她身穿飄逸的黑色長裙，沒有任何裝飾品襯托，可這卻是恰好之舉，無疑為其氣質更添一層。

雖說眾人第一眼只見此女美麗過人，可也有眼尖之人看出了此女的身份，紛紛驚愕訝然。

湯姆此時亦為其所震撼，但他並不是被其容貌所震驚，而是他對於眼前的來者感到莫名的熟悉。

這氣質、這聲音、這容顏，就連那一身芳香，都讓他不禁陷入了回憶。

那是在他五歲之際，當初他獨自一人提着長矛，在河邊捕魚，河水潺潺，蟲鳴與水聲交錯，甚是清幽，可一道身影忽然就這樣闖入了他的視野，湊了過來，正是一名與他年齡相仿的小女孩，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你自己一人在這裡做什麼呀？」

小女孩哪怕年幼，卻是有着極其可人的容貌，有點嬰兒肥，搭上一身甜美的衣裳，煞是可愛，湯姆微微愣神，他從未在這村子見過這小女孩，但還是回應了一句：「在捕魚呢。」

「哇！你這麼小，還會捕魚！來一個試試可以嗎？」小女孩露出了敬佩的笑容，毫不避忌，拉着他的手就要他示範一個。

「好吧。就依你。」湯姆無奈地輕笑一聲，全神關注地緊盯着河水，裡頭偶有小魚經過，當小魚貼近他周遭的那一剎那，手中長矛已經迸射而出，迅速地貫穿了魚兒。

「哇……好厲害！」小女孩驚奇地誇讚道，「你這麼厲害，肯定能當上騎士的！」

「騎士？」當時的湯姆對騎士還僅僅抱着一個模糊的概念。

「對了！你這麼強，當我的守護騎士吧！我是維茵！」

「守護騎士？」湯姆有點恍惚，他是真的能感受到小女孩的興奮。

「嗯！」

「我才不要。」

「誒……怎麼不要了……你是嫌棄我嗎？」說完，她還一副楚楚可憐地望着湯姆，那眼神看得他怪彆扭的。

「別這樣，呃……」他有些措手不及，「好吧，我答應就是了。」

「嘿嘿！那就好！」小女孩突然大笑了起來，笑靨如花，仿佛天地迎來了春天，水流沖刷在了石頭上，讓水花四濺，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卻毫不在乎。

「跟着我念一遍，我……等等，你叫什麼名字啊？」

「湯姆。」湯姆不知怎的就回答了她。

「再來一次！我湯姆……」

湯姆險些就翻了個白眼，自己怎就說了真名了，但還是跟着念了一遍。

「願成為維茵的守護騎士，一生一世守護在側，誓死相隨，永不離棄！」

「喂，怎麼聽上去像是結婚誓言似的。」湯姆年紀尚幼，卻聽出了一絲不妥。

「嘻嘻嘻，宣誓本就是這樣的嘛。」

「真的？」

「真的，真的。」維茵一臉認真，模樣甚是可愛。

湯姆無語，他還真不知這是哪來的野丫頭，只好跟着說了一遍。

「打勾勾，從此不得反悔。」維茵這一套坑蒙拐騙的技術甚是熟練，讓湯姆當時都被她的古靈精怪逗笑了。

「好，打勾勾，從此不得反悔。」

在當初那偏僻的鄉村，兩隻小拇指向勾一塊，拇指相印，就此立下了約定。

湯姆連她是誰都不知曉，只當這是一場鬧劇。

原以為自此山高水長，再也無法相見，這玩笑似的承諾就會被時間沖淡。

只是他從未想到，在短短几年內，便是又再見面了。

雖然也有半刻間為其所震撼，不過他立即恢復了過來，打量起眼前的女孩，其飄逸長裙竟隱約有着神秘刻紋浮現，這為國內著名的鑄造師所加持，有着保護使用者的絕效，這也是他最近才曉得的。

她果然是城裡的大小姐，身份高貴。

「維茵小姐，你說的是，既然你都開口了，那此事就到此為止了。」

還未待那名老店員開口，另一名老者便是匆匆趕來，帶着些奉承之意，趕緊說道。

「還愣着幹嘛？還不謝過維茵小姐給你們求情？」

這名老者是他們店裡的高層之一，在貝澤爾家中地位不低，眼界按理來說極高，如今卻是這副德行，可見來者的身份之高，其背後勢力不可小覷。

兩人在心中暗道，當下不再躊躇，同時開口：

「多謝維茵小姐求情之恩，我等感激不盡。」

那女童嬉笑一聲，笑容甜美，目光仿佛在其身上停留了片刻，好似在回想着什麼，不過最終想不起來了，便是轉身與老者聊上了幾句，此後則是悠然離去。

湯姆沒有什麼想法，當年她也才五歲，記不起來倒是正常。

反倒一直記住的他才是怪胎。

在維茵走後，老者面帶喜色，似乎對維茵的到來很是高興，也不再多問兩人遲到的事，轉身走上二樓。

老店員瞥了兩人一眼，似乎有些後怕，也不再說些什麼，只是讓兩人趕緊工作，他們自是照辦。

在搬送商品之餘，湯姆思緒萬千，有些心不在焉，羅倫見此，但也沒多問，而是幫他警惕四周，深怕那該死的老店員又冒出來責備湯姆。

湯姆似乎是想透了，湊向一名男子，這男子在貝澤爾商會工作已久，性格溫和，對他們倆一直都很友善，總是幫助他們解決大小事情。

「伊凡大哥，我有件事想請教。」他頓了頓，見伊凡點頭示意他繼續，他才繼續說道：「剛才那女孩是什麼來歷，怎麼就連商會的高層都對她如此客氣？」

伊凡身上的光芒頓時變得深沉，雖說有想呵斥湯姆之意，可想到他年方十二，對異性之事有些在意也不是不可理解的。

「你從鄉下遠來，據聞是家主有事讓你去辦，就別探查這些事情了，好好干你份內的事。」說到這裡，他頓了頓，似乎有些不忍，於是繼續說道：「不過這倒也不是什麼秘密，那女孩的身份驚人，眾所皆知，是鄧肯公爵家的千金。」

說起公爵，那絕對是暗族裡除了皇室以外最大的勢力，手持兵權，令人生畏，一般招惹誰都不會去招惹公爵家的人。

謝過伊凡後，他解釋幾句，說自己原先只是想知曉對方的身份以方便報答人家，怎料對方有如此背景，想必也不需要他的幫助了。聽到這裡，伊凡才是釋然，讓他別多想。

當兩人放工後，羅倫這才好奇地開口詢問。

「湯姆哥，你不像會在意一名只有一面之緣的女孩，剛才那是怎麼了？」

「嘖，你有所不知，你也聽到了，她可是堂堂公爵之女，怎麼會為了下人被責備而出面相勸？莫非還真的是這般心地善良？」

湯姆搖了搖頭，沒有解釋過多，隨口說道，可羅倫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你這是想太多了，據聞這位公爵之女天性善良，待人友善，不分身份高低，說不定人家只是恰好看到這一幕來幫忙說幾句呢？更何況她也沒什麼好圖謀我們的吧？就別太擔心了。」

「你說得對，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他苦笑掩飾了一聲，不再深思，步伐停下，往前望去，兩人依舊是來到了那處在北城偏遠區的鐵匠鋪前。

那平凡至極的招牌依舊掛在店面外，店面樸素，難以吸引到城內擁有購買之力的人們。

「來了來了。」

那名男孩見有客人，迫不及待地從櫃檯處躍下，身手敏捷，頗有活力。

當他見到又是湯姆兩者時，不禁有些失望，未待他們開口，他便開口道：

「我爺爺不見任何人，你們請回吧。」

他有些奶聲奶氣地說道，但說出的話語讓湯姆皺眉。

「我們可是很想見見你爺爺的，就不能通融嗎？還是說該不會你爺爺見我倆是窮小子，就不想見我們啦？」他不想放棄，再次詢問。

而那孩童卻挺直腰間，倏地反駁道：

「哼，我爺爺才不是那種人！見不見你這與你是富是貧無關。還是那句話，我爺爺不喜歡被人打擾，你們請回吧。」

湯姆見對方固執己見，且神色激動，只是感激一聲，同時希望對方再次向爺爺轉達拜訪之意，便是轉身離去。

「這間店鋪似乎真是有些深藏不露之處啊。」

羅倫驀地冒出這麼一句話，但讓湯姆深有同感。

「日後再看看吧，先堅持來一段時間，希望能夠見到他爺爺，他越是有架子，我越是感興趣了。」

說到這裡，他嘴角揚起，不知在盤算着什麼。

羅倫鼓起半邊臉頰，雙手放在後腦勺處，跟在一旁大步行走。

然而，天色已白，那間鐵匠鋪的工坊中，一名老者正坐在木凳上，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漆黑的火光徐徐燃燒，讓工坊在夜幕間都是溫暖無比。

「樊老，我們敬你是一代宗師這才費盡心思想幫你求得解藥，希望你能夠理解我們的誠心。」

這名男子身穿白衣，站在工坊中，安然自得，白布將渾身都給扎個緊實，就連光芒的律動也難以看出，身型魁梧，唯有隱約間從其肌膚透露出的絲絲黑光，卻是讓人訝然。

「我說了多少次了，這裡不歡迎你們，我也不需要你們的幫助。」

反觀老者，亦是渾身淡淡黑光，可如今這種黑色仿佛衰弱，處於耄耋之年，給人一種精神無力之感。

若是有精神力強悍的強者細心觀察，便是會吃驚，因為這老者的意識原先極其強大，可如今卻是虛脫無力，像是經歷了某些不可抗拒的災害。

「別這麼着急嘛，樊老。你不需要，你的孫子可是需要呢，他從小無父無母，那可叫人憐憫，我們可是很樂意幫助孩子的。」

對方的語氣輕鬆，言語間帶着嬉鬧之意。

這卻是讓老者大怒，險些就要以自己的身軀與對方拼搏，但終究還是活了近百年，理性勝過了心中的衝動。

「你們要是敢那麼做，你們想要的東西可就拿不到了。別逼我到絕路！」他低聲呵道，但語氣間已經沒那麼倔強，似乎可協商。

「好說好說，我們也不勉強樊老，我們願意用某物與您交換那件物品，希望您能看到我們的誠意。」白衣人看到此景，不再繼續深談，反倒漸漸退去，有時候他知道需要給對方一些思考空間。

離去前，他再次提醒了一句。

「只是樊老，你有你的底線，我們也有，大家可都不想翻臉。那對你，對我們，甚至是對你那可愛的孫子都沒有好處，是吧？」

其話語在白夜中徘徊不止，老者望着那爐中黑火，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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