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夜更深時 ,村裏自然更顯靜謐,除了偶有的蟲鳴狗吠外,便只有颼颼的朔風聲 。郭楠躺在從小居住的臥室裏,總算得到一份攫取自熟悉領域的安全感。 他不願再被那離奇的邂逅消耗自己,加上明天他得大清早起床長途跋涉往香港上班,於是在凌晨前便鑽進了厚厚的被窩睡覺了。
幸好恐怖的懸念沒有使他失眠。
可惜當時鐘的短針跑了數圈後,床上睡得正酣的人便被驚醒了。
驚醒他的,是手機收到短信的鳴叫。
意識如漿糊的郭楠微張開眼, 床頭櫃上手機亮著的冷光在黑暗中很是刺眼。他呻吟一聲,把手機耙到面前,看了一眼短信的內容-----你怎麼還不回來喔?----- 他揉揉惺忪的眼睛, 重新再讀一遍…… 陡地,他驚駭彈坐起身並把手機像燙手山芋那樣扔開老遠。
你怎麼還不回來喔?
發訊者是陌生的號碼……
難道是……她?!
郭楠怦怦心跳地牢牢盯著地上的手機,彷佛提防着會有什麼從屏幕中蹦出來。他窮思著有誰會半夜三更發這種短訊來----不會是家怡,分手後她已沒有煩過自己;當然也不會是母親,她又沒有老人癡呆,不會忘記兒子已在家裏吧!結果那鬼腳畫來畫去最終指向的是那個可怕的名字………
舒詠珩!
手機屏幕的亮光暗下來回復休眠狀態, 房間又重新被黑暗吞噬。 郭楠心驚膽顫地跳下床摸開了電燈,有那麼一刻他害怕亮燈後看到的是舒詠珩坐在床尾上,幸好沒有。他忐忑地撿回手機,儘管戰悚使他的手難以自控地在抖震, 但憑著一度莫名的火氣,他毅然決定反守為攻。
『 妳到底是誰?!』郭楠怒發這回問。
時間一秒一秒地拖著過去。他覺得手機像鉛做的那麼重。
終於,回覆來了………
『舒。詠。珩。』
挑釁與恫嚇的意味隔空傳來 ,即使已有準備的郭楠還是咯噔的吃了一驚, 不過同時亦激生出更大的憤怒。
『 我可沒害過妳!』郭楠的拇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點觸,『幹嘛纏着我?!』
『 我看你是害人太多了,所以忘了對我做過什麼。』
『 開什麼玩笑!我根本不認識妳好不好!』
『 虧你說根本不認識我喔,但你那支害人不淺的筆卻寫得像我肚子裏的蟲那樣了解我耶!』
『 我完全不明白妳在瞎扯什麼!』郭楠一邊苦於不解,一邊覺得這樣跟一頭鬼魂互發短信實在極度匪夷所思。
『郭楠, 少裝蒜了!誰在那個刻薄的專欄裏先後三遍對我的歌曲恣意譖譭和嘲弄?誰把我的心血努力眨抑得一文不值? 這些你都忘了嗎?你也忘了曾多麼尖酸地勸籲我引退好放樂壇一條生路嗎?!』
至此郭楠終於恍然大悟, 禍原來是哥哥郭楓惹下來的 。郭楓移民加國前一直任職雜誌社的執行編輯 (郭楠正是因著這裙帶關係而進入同一出版機構的), 然而除了編輯工作外 ,亦有主持一個評論華語樂壇的專欄; 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用意, 哥哥郭楓只是覺得好玩而用了弟弟郭楠的名字作為筆名;而郭楓也沒料到自己的行文風格會變得越來越犀利刻薄 。他尤其喜歡將一些濫竽充數的歌手抽出來無情地鞭撻,幾年來港台兩地不少音樂專輯被他踩成了地下泥。對於行外的讀者當然樂見這種血淋淋不講情面的文章 ,但業界的意見卻很不欣賞 ,後來在多間唱片公司的聯手施壓下, 郭楓無奈地把地盤結束了。不過 ,真正知道誰是執筆者的沒有幾人, 甚至是郭楠自己也只聽哥哥漫不經心的提過一次 ,過後並沒有特別在意這事。
縱然明白了結下樑子的原由,可郭楠卻不打算揭破當中的底蘊為自己喊冤, 畢竟真正開罪了這小器鬼的人是自己的哥哥。也許舒詠珩的能耐不怎麼樣----- 要不然他昨晚已能傷害自己了------但她既然能來到香港尋仇 ,難保她就不能到加拿大騷擾哥哥一家, 大嫂還懷胎中呢!郭楠認為不能冒這個險。
『 不管過去我怎樣寫過妳,我願意衷心的道歉行不行?真的很對不起。』郭楠本想勸她早點去投胎吧 ,不過最後還是覺得不提這個比較好。 送出和解短訊的同時他不禁在想 :她使用的手機和電話卡是從何處弄來的? 買的還是偷的 ?如果是買的, 店家在結算時會否驚見有一叠陰司紙? 若是偷的, 被鬼竊去手機還真是天方奇談。
這樣思索了一會後,郭楠發現對方對自己的道歉並無反應 。他明白事情沒這麼容易解決的道理, 好他也很茫然不知還能做什麼來冰釋這不知所謂的宿怨。 辦一場超度的法事?抑或她只是想敲詐可觀的金銀衣紙 ?無論如何 ,他不願意跟一頭鬼魂直白地談這些事,所以他只發出一個「妳到底想怎樣?」的短訊追問。
可是等了又等 ,舒詠珩再無回覆。
敵暗我明,戰悚的感覺就像浸過腳踝的水,縱不會淹死人,被困其中自是說不出的難過。郭楠緊抱雙膝坐在臥室的角落裏 ,困頓不安地熬至天邊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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