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柳，尋花》 - 第二章 (1)

「嵐？」

「什麼？」

花的叫聲把我從回憶中強行拉了回來。

「我好像恍神了⋯⋯對不起。」我有些愧疚地說。

看著她流露出擔心的眼神，我立刻將碗裡的白米飯和青菜強行塞入口中。

只有花，我不想讓她擔心。

「⋯⋯好好吃。」我嚼著花夾到我碗裡的芹菜和豆乾。

柳從來不做和芹菜有關的料理，因為他不喜歡芹菜的味道。

以前跟柳住的時候，不管我想吃什麼，他都會想辦法做給我吃，唯獨芹菜沒有讓我吃過，因為他說芹菜的味道很臭，所以我一定不會喜歡。如今，我吃到了花做給我的芹菜炒豆乾，很好吃，沒有柳描述的那種臭味。

如果柳還在，我一定會對他發牢騷，因為他從來不讓我吃這麼好吃的東西，而且我一定會笑他不敢吃芹菜，接著在他面前把芹菜吃得津津有味，還會夾到他碗裡，跟他說芹菜有豐富的營養，強迫他吃下去。

「還好嗎？」花遞給我一張衛生紙。

「奇怪，我怎麼又哭出來了？」接過衛生紙，我擦了擦從我臉頰旁滑過的淚水，可是眼淚就像無法關緊的水龍頭，不管怎麼止都止不住。

我明明不想在花面前哭。

「哭了也好，不要什麼都憋在心裡。」

花抱住我，摸了摸我的頭，但也因為這樣，我的淚水又更加氾濫了。

過了一陣子，我稍微冷靜下來，把碗裡剩下的飯菜吃完。

雖然已經涼了，但那是花特地為我做的，我不想浪費。

「明天去學校一趟吧，早川也很擔心妳。」

柳過世的這幾天，早川一天也沒請假，讓我很是佩服。

明明最痛苦的人應該是他。

「好，我明天就去學校。」

「太好了！」花又抱了我一下，說：「但是不要勉強自己，身體不舒服的話就請假回家，我會幫妳跟老師說。」

「嗯。」我吃完最後一口飯後，說：「我知道了，謝謝。」

回房後，我習慣性的把日記本拿出來。

從進機構開始，我就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原本想說看以前的日記可以讓心情舒坦一點，可是只要想起我和柳度過的時光，我又會忍不住哭出來，所以我決定把那些寫滿回憶的日記本裝箱封印起來，等未來釋懷後再打開來看。拆開一本全新的日記後，我照慣例把今天發生的零碎小事寫上去，包括剛才房間裡飛進一隻小灰蝶，和第一次吃花做的芹菜炒豆乾。

隔天早上，我回到了櫻花高中。

櫻花高中是政府為受試者專門設立的，我們學習的不是一般普通高中的基礎學科，而是以後能在社會上生存的知識和專長，所有監護人在這裡變成負責教育我們的老師，柳是數學老師，而早川是化學老師。

到了校門口，我又想起了許多和柳有關的回憶。

入學那天，我粗心的把身份證忘在家裡，警衛也因為沒辦法核對我的身份而不讓我進校門，如果不是柳剛好路過，我想我一定會遲到。

櫻高的辦公室是兩人一間，柳和早川剛好被分配到同一間辦公室，所以我和花常常到他們的辦公室喝茶聊天，午餐時間也會聚在一起吃飯。

和兩天前比起來，除了門口多了幾輛警車外，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

「您好，請問是嵐同學嗎？」正要踏進校園時，我被站在校門口的巡警攔了下來。

「我是。」

「請跟我到十二號教室。」

十二號教室位在一樓的拐角處，離我的教室有一些距離。

「我知道了。」

跟著警察走到十二號教室後，我發現早川也在裡面。

等我坐下後，面前的警察打開他的小手冊，開始問我一些和柳有關的基本問題。

「妳和柳老師是什麼關係？」

「他以前是我的監護人，現在是我們班的數學老師。」

「妳六月十號的晚上七點到九點在做什麼？」

「那天晚上我在家準備隔天的編程考試。」

「有人可以證明嗎？」

「花可以證明。」我說：「那天八點她來我家吃飯。」

警察迅速的在筆記本上記下我說的話，接著又問我許多我和柳的日常活動，我也一一照實回答。我的目光時不時會飄向早川，發現他也在盯著我看。

「妳和柳老師之間有沒有矛盾？或是覺得他哪裡不對勁？」

「沒有。」我想了一下：「他一直和平常一樣，並沒有奇怪的地方。」

「好，謝謝配合。」

警察大概問了十五分鐘後，闔上筆記後對我說：「妳可以回去上課了。」

回教室的途中，我遇到苜蓿芽，所以向他禮貌性的打了招呼。苜蓿芽是我在班上少數會打交道的人，他為人和善，常常在我和花鬧脾氣時當和事佬，和柳一樣是個溫柔的人，而且長得很好看。

自從痊癒後，我常常觀察別人的長相，這也成為了我的日常樂趣之一。

放學後，早川傳了一封訊息給我，讓我過去他的辦公室一趟。

「太慢了，下次用跑的。」還沒等我坐下，他就急著把報紙攤在桌上。

「妳看一下這個報導。」

我接過報紙後，把早川圈起來的部分看一遍。

『六月十日晚上七點至九點，在Y山的半山腰發生一起嚴重車禍，目前的情況還在追蹤中。』

我將報導的細節重新審視一遍後，一股違和感油然而生，發現情況不對勁的我又看了幾遍，終於找到了問題所在。自從柳過世後，我每天以淚洗面，傷心的連學校都不想去，就連跟柳有關的報導都會刻意避開，深怕再次看見那不想面對的現實，正因如此，我在第一次看這篇報導時沒有立刻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我覺得這裡很奇怪。」

「很高興妳終於發現了。」

「你的意思是，柳不是因意外而死？」

「沒錯，柳不是那種會因為粗心而被車撞的人，我對他這點程度的了解還是有的。」

「我感覺你說這句話是在故意氣我。」我無視早川接下來的調侃：「但如果不是意外的話，到底是誰殺了他？柳不像是會樹敵的人。」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調查的。」早川看著我說：「聽著，這種話我只說一次，我知道妳喜歡柳，所以相信妳不是殺害柳的犯人。」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妳明天要不要跟我去Y山看看？」

早川沒有理會我說的話，自顧自的把話說完。

「可是現在登山的入口都被封鎖了。」

「我有認識的警察，可以讓他帶我們進去。」他問：「所以，妳要跟來嗎？」

「⋯⋯你知道我不會拒絕的。」

「明早六點到我家樓下集合。對了，這件事要對花保密。」

「為什麼要⋯⋯」

沒等我問完，早川拿著早已收拾好的包包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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