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光光《廟街有殭屍》月亮光光（已在各大書局上架） - 第三章（下）新娘潭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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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件事後，我就被一隻鬼一直纏住，那隻鬼叫呂子璇。

「喂呀，你又話帶人去迪士尼公園。」在屋企的廁所，我正擦着牙的時候，她就在我耳邊「嗡嗡」叫，好像一隻煩人又打不死的蚊子。

「@$@$@%（*Q@%*@%」（刷牙聲翻譯：我幾時有講過呀大姐？）

「有呀，你發夢嘅時候有講過。」

漱了個口後，我說：「喔咁易辦啦，咁妳搵返夢入面嗰個我負責咪得囉。」

「而家人哋瞓唔返啦，要你負責。」

「我真係負責唔起。」

說實話我明白她這樣只是少女青春期妄思，即是有個人對自己有一點關心就當作偶像。

剛好南門蔚經過，我就向她求救。

「救命呀師父，幫下我啦。」

她冷眼地道：「點解？我對你哋之間無興趣。」

「吓。」我捉住她的手說：「妳唔係咁絕情呀嘛？」

「係。」南門蔚一下就掙開我的手，回到自己的房間。

這下子到呂子璇捉住我的手不放。

「嚟啦，我哋去玩啦，一係去海馬公園，我想玩鬼屋好耐！有個妙齡少女陪你呀，你應該開心！」她說道，一邊拉着我，我拖着她由廁所回到大廳。

「呂嬸早晨。」呂嬸剛從廚房出來，我就像發現救星一樣撲向她。

「媽⋯⋯早。」呂子璇開始變得對呂嬸有禮，不過仍是適應階段，雙方都有點不習慣。

「呂嬸⋯⋯不如你帶子璇去公園玩下，你哋兩母女應該好耐無去。」我進諫道。

「但我要返工，不如壬辰你幫我帶佢去玩？順便同佢解下悶，最多呂嬸出錢。」

「好Yeah，多謝阿媽！」

「呂嬸，唔係呢個問題⋯⋯」

但呂嬸開到口，我也不好推拒。

幸好的是，我捕到正要出門口的AV仁，幾番哀求下，他便跟我一起去，他還帶來一位新朋友叫小君。我們四個人便開始海馬公園之旅。

我有五六年沒來過海馬，大概是中學之後就沒有，感覺許多事物都變了，變得不一樣，我們第一步就參觀水族館，子璇全程都像一個剛接觸世面的小女孩，看見新事物就會一直都在哇哇大叫。

「呢個咩嚟㗎？」

「喂！你睇下條魚好大。」

新的水族館相對我以前小時候參觀那一個，是翻新過，但沒有從前的落地大玻璃，是看魚看得不夠愉快，不過我仍喜歡在這種置身海底世界的感覺，安舒寧靜，如一條魚在海中自由自在暢游。

小君相對於子璇，則安靜得多，好像一個乖乖女，只默默地伴在AV仁身邊，細聲談笑，有氣質得多。

畢竟子璇是個青春少女。

「對唔住，呢隻人好煩，會唔會嘈到妳？」我問小君。

「唔會呀，子璇妹妹好得意。」

她伸一伸脷，對我做鬼臉說：「聽到未呀，人哋都話我得意。」

「叻啦你。」

「咦。」AV仁忽然指着前面，說：「嗰個咁熟口面？」

她今天穿了淡紅色連身裙，是南門蔚。

她也會來這種地方？這倒讓我感到驚奇。

「妳⋯⋯」

我們相遇後，我不由得問：「妳點解會喺度？」

「因為有魚？」她說。

「妳又話有嘢做。」

「我係有嘢做，就喺呢度。」

「唔好同我講呢度有殭屍。」

「你哋唔係嚟玩咩？仲顧咁多做嘢做咩？」

「咁不如一齊啦，反正妳都係玩緊。」

「唔啦。」她說。

「一齊啦！妳都唔急啦。AV仁都帶咗新朋友小君嚟，無理由咁唔畀面。」子璇說。

「小君？」見南門蔚對這個名字有反應，我才想起，小君就是介紹盈蘇來找我們的那一個，她望望手錶說：「都好。」

為什麼我說就不行⋯⋯

上山後，就是機動遊戲的世界，子璇一路狂飆，來到海盜船的底下，興奮地指着說：「我哋玩呢個呀！」

「好呀。我可以。」小君最無所謂。

「好刺激㗎啵。」AV仁問：「妳得唔得㗎？」

子璇挺胸說：「我當然得啦。」

AV仁沒好氣說：「我唔係問妳呀，我問小君。」

「我OK呀，唔使理我喎。」小君話。

「吓。真係玩呀？」我說。

「做咩你驚？」AV仁奸笑道。

「咁又未至於。」我說。

「咁去玩啦。」

一行人起行後，卻見南門蔚停在原地。

「做咩唔行？」

「無⋯⋯」

當上船後，他們想要刺激便坐在前抽，我這些心臟不好，只好自己坐後排，誰知南門蔚也坐在我旁邊。

「咦？」

我以為她不喜歡我，應該會跟她們一起。

當海盜船起行，以時速120/KM拋動我們時，南門蔚的手捉緊我，看她冷汗盡冒，樣子卻死撐，我覺得有點可愛。

「驚就叫出嚟，無咁驚㗎。」

「⋯⋯」

她還是閉嘴不語，但手是有點震。我便拍拍她的頭，她瞪了我一眼。

回到地面，我見她有點血色蒼白，就對其他人說：「嘩，我頭先玩到有啲暈，南門蔚可唔可以陪我坐陣。」

「你無嘢呀？我陪你啦。」子璇問。

「唔使啦，南門蔚就得，妳邊玩得夠喉，繼續去玩啦。」

他們就歡歡樂樂繼續去玩過山車，只餘我跟南門蔚坐在餐桌休息。

「做咩唔跟佢哋去玩？」她問。

「我驚妳死嘛。」

「多事。」

「我去買嘢食，妳要唔要？」

她猶豫想開口，卻是沒有。

「唔使。」

當我們休息過後，他們就說要去鬼屋玩。

這是一座新建的鬼屋，範圍廣大，傳說是亞洲第一座水上的鬼屋，我們進入後，四周黑得不見天日，只感到地下是濕潤積水，播著恐怖的音樂加哀叫聲，小君嚇得緊握著AV仁的手。

「真係要入去？」我問。

「行啦。」她們說。

泡在水裏腳底滲來的冰涼感，比我自己心裏的寒意更寒。

「嘩！」

「做咩？」

「有人喺水底拉我隻腳⋯⋯」

「咁真？」

五個人列成一隊，不斷被撲出來的鬼嚇到，化妝倒是真實，我也佩服，但當越深入鬼屋，水就越深，進入到中心位置時，水已淹半身，聽到一點怪音，然後四周滿是寒氣。

「噠。」

本來我在最後，只聽到排在前頭的AV仁驚叫：「小君⋯⋯」

然後就是一陣撥水的聲音。

「咩事？」我問。

AV仁說：「小君⋯⋯唔見咗⋯⋯被人拖咗入水。」

接下來，就是AV仁的叫聲，順著就是子璇也不見了。

「？」

一隻慘白的手從水底捉住我的腳，只感到冰冷的刺痛感，我嚇得縮開了腿，南門蔚馬上右手捉住那手腕，左手拉著手臂，將之拉起，一個整身腫漲腐爛、穿紅色中式婚紗的女鬼被抽出。

「相機。」她說。

「係。」我急急忙忙掏出靈動相機，很好自從搬了到廟街以及做了南門蔚的助手後，我每時每刻都會帶着相機，一來是廟街入夜後多鬼，二來跟着南門蔚就等於無時無刻都有撞鬼的可能，因此要預防不時之需。

她的雙手雙腳被重重捆上了鐵鍊，動彈不能。

「你哋係邊個？」她的眼睛是極陰森的黑色，還有黃色的眼珠，露出奸邪的笑容，問我們。

「妳又係邊個？」我問。

「我問先。」

「有無聽過問者先答？」我說，轉身對南門蔚講：「呢條友真係唔識規矩㗎喎。」

南門蔚白了我一眼，問：「你已經俾我哋綁住咗，都唔會走得甩，不如都係乖乖地講。」

「講？有咩好講？我完全冇野要同你哋講，你的一個二個都係衰人，一個二個都應該要死！」她歇斯底里地叫道。

「好重怨氣嘅鬼，今次唔使妳講我都睇得出。」我說：「快啲將我哋嘅朋友交返嚟！點解妳要喺呢度害人？」

「你啲朋友只有死路一條。」

「究竟點解要咁賤，殘害其他無辜嘅人？」我問。

「無辜！？咁我唔無辜？我就抵死？點解無人可憐我啊？吓！」她吼叫。

「佢係一隻好出名嘅鬼，專喺新娘潭附近殺人，睇佢應該生前受咗好大怨屈，所以變成，隻厲鬼。」南門蔚解釋。

「小姐，妳都有啲料，不如做我替身。」

南門蔚沒有應她，我倒是緊張我一班朋友到底會否出事，急追問：「唔還返我哋啲朋友就會對妳唔客氣。」

「要還返佢地都可以，但係幫我做一件事先。」

「咩事？」南門蔚問。

「殺一個人。」她說。

「無可能。」南門蔚答。

我則哈哈大笑。

「妳咁勁，妳自己唔殺？」我問。

「怨靈係殺唔到殺死佢嘅人。」南門蔚解釋。

她再補充：「加上佢一直戴住好多鬼神牌嘢。我埋唔到身。」

「一係咁，我哋互不相干，你還返朋友畀我，我唔理你。」我說。

我知道南門蔚一定不會認同我的做法。

「唔要就算，但你朋友可能就無命啦。」她說：「我已經同殭屍有協議，深信佢今晚就有行動，我嘅復仇大計就完成，唔使靠你哋。」

這時，幾經辛苦，她終於掙脫到一鐵鏈，潛入水中不見去向。

我探頭落水，只見什麼都沒有，讓他們三個人也不見了。

「而家點算？」我問南門蔚。

「要搵返佢哋，只可以收咗佢先。而家唯有追住佢怨氣。」

深夜的葵涌與平日的人流人往、熱鬧哄哄成一個強烈的相比，只有一片死寂，所有商店已閉業，一片黑暗，餘下只有幾個霓虹燈的招牌斷斷續續地閃爍。

內街的一間殘舊酒店，有一個男人拖着兩個女人上電梯，深夜時分，𨋢內沒有他人，他的左右手不安份在游走。

「哎喲，唔好啦。」那個女人說。

「嘻嘻，驚咩，一陣我再慢慢懲罰你呀！」那個男人說。

「好衰㗎～」另一個女人說：「咁今晚我哋就靠你啦。」

「服侍得我好，多多錢都得啦。」他笑淫淫地道，手游走在那艷妝的女生裙下，不多時她連連傳出嬌喘聲。

「啊⋯⋯唔好啦。」她望見那男人手上掛滿神佛牌，就問：「你戴咁多嘢嘅？又信神又信佛？」

「喔⋯⋯係擋住一個八婆。」

「呯。」

電梯忽然搖晃兩下，仿佛有東西從高處落到電梯頂，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嚇得那兩位女生破音尖叫。

「停！可能少少意外啫，無乜嘢嘅。」他道。

所有燈倏地歸滅，後是一陣利物刮鐵之聲，磨得鐵咯咯而響，讓人心煩，又似是什麼東西掀起鐵蓋。

三人屏住呼吸，驚駭不已，面色全白，連一口氣都不敢透，冷汗盡出，似乎是常理不能理解。

那兩個女人細聲道：「發⋯⋯發生咩事？」她們只是收錢辦事，沒想到會遇上這些事。

「啊啊啊啊！」

忽然一個女生嚎叫淒厲，聲音越來越遠，似是被什麼東西拖走。

「Melody！Melody！妳做咩呀？救命呀！」不出一會，餘下的女人同樣尖叫，似是被什麼東西拖走。

他發誓，剛才抬頭看見一對紅色的眼睛。

那男人按下警鐘，可是久未有人應門，等好一段時間，門終於緩緩打開。

無人的酒店走廊，地上有一灘水。

水灘慢慢伸出一隻慘白的手，接著右手又再伸出，又突出一個發臭漲爛的人頭。

「搵到你啦。」她說。

「又係妳條八婆？我仲驚妳？」

「今次唔同⋯⋯」她奸笑說：「你後面。」

他一轉身，後面就是一隻白毛遍體，目如丹砂，指如曲勾，齒露唇外如利刃的殭屍。

「救命呀！」

剛好我們從樓梯趕到，南門蔚扔出一道符，那符黏在它的身上，黃光一閃，爆發一陣藍色火焰，引得牠轉身面對我們。

「救⋯⋯救救命呀！」那男人順勢逃之夭夭。

「車，又嚟搞住我。」那隻新娘女鬼又沿水路而逃。

「小心。佢係紅殭。」南門蔚說。

「我記得你講過白、黑、紅、黃、藍、綠、紫⋯⋯咁紅咪勁過晒我哋之前嗰啲？」

「無錯。」

「紅殭有咩咁勁？」

「佢哋會用屍血做武器，血液具有腐蝕性，要非常小心。」

「咁我可以幫妳？」

「去追隻女鬼，要救返其他人。」

「好。」

可是牠擋住我的去路，那殭屍有一種不能言語的恐怖，腳一蹬，竟閃到我們面前，她左手拖着我退後，右手從袋中掏出一個精緻的墨色青冥劍柄，她咬一咬指，血沾在劍上，伸出比先前更暗血紅色的鐵劍身。

「你快啲走。」她說。

「我過唔到隻醜八怪呀。」我攤攤手說。

那怪受到挑釁，迎面衝來，她揮劍疾刺，從中間直指心臟，牠反應倒快，以利甲下撥，她順勢踏步向前一撩，劍筆直的在它面前畫出一道血痕。

「嘩！好勁呀！」我不禁讚嘆道。

「收聲！」她怒瞪道。

這次牠似乎憤怒了，露出尖牙吼叫，再衝向南門蔚，二人近身交戰，不相伯仲，但看得出是她佔上風，招招幾乎刺中要害。

交戰數十招，忽然它想撲咬她的長腿，反被她後腳一勾，直中腳頭。它吼叫，直撲而來她轉身閃避，這時我才發現牠是向我衝來！

連續撞礎我身體似乎受到極大的傷痛，五臟六腑幾乎翻轉，全身的骨痛得如入烈醋。

牠利爪一下抓破自己的雙臂，流出深紅色的血，南門蔚大呼小心，一下撞開我，只見血滴在地上，竟腐穿地板，開了一個大洞。牠想上前，她以劍格檔，用身位攔住牠的去路。

「仲唔行？」

「係係係。」

我忍著身體的痛，接著追出馬路。凌晨的街道空無一人，只有空洞颼颼的寒風聲，還有我急速的心跳聲。

「去咗邊度？」

跑到一個紅綠燈街口時，一個人影忽然後撲向我，我轉身一看，竟是呂子璇，她全身濕透。

「點解妳會喺度？」我問。

「我逃走出嚟㗎，趁個女鬼唔為意。」

「咁其他人呢？」

「無事啦，佢哋都嚟緊。」

「無事？」

「我哋返去先，再慢慢講。」

我一時不知反應，諾諾應然，並肩而行時不為意地在店舖的玻璃反射中看見她的笑臉。

詭異的笑容。

我打了一個冷顫，問：「喂⋯⋯呂子璇，點解妳行路無聲？」

我望向她的雙腳，正是離地半吋。

她對著我笑了。

「妳唔係呂子璇？」我說。

她見事情敗露，立馬露出兇惡的相貌。

「咁你做我替死鬼！」她道。

「寫張沙龍先啦唔好講咁多。」我拿起相機就拍，一下就捕捉到她最醜的角度，一拍，她整個靈魂便被鎖住，脫離呂子璇的身軀，但前有先例，靈動相機的符文明顯是鎮不住她的靈魂，早晚她會破鎖。

呂子璇倒地，只是昏睡不醒。

「究竟點解妳要追殺人？」我問。

她閉口不語。

「妳講咗我可能會幫妳喎⋯⋯」我輕聲說畢後句：「亦都可能唔幫。」

她的語氣還是不減怨恨道：「係嗰個人害我先。」

女鬼叫阿四。

阿四是一個普通人，由於樣貌不出眾，性格內向，一直沒有男生接受，遑論追求。

中學，看著一個個同學拍拖，自己形影單隻，有時也深感凄涼已極。

為什麼她就不能拍拖？為什麼自己就不能有愛人？

不是，愛情可有可無，她專注工作就可以。

她比任何人都更努力，加上她父母從商多年積下人脈的背景，她很快就成為金融公司的高層。

那一天，她要面試一個新人，他的名字是胡新海。

胡新海靦靦腆腆，是一個職場新人，什麼都不懂，面試時忘東忘西。她覺得他可愛，就顧用他。

他作為下屬是不合格，跑不到單，也接不到客，但她還是會不斷過客給他，教他、指導他如何去開拓客源。

深夜，她還在辦公室工作時，聽到幾下叩門聲。

「入嚟。」

他捧著一個蛋糕進來。

「做咩？」

「今日妳生日呀。」

她已經很久不記得自己的生日，也沒有人會為她慶祝。

她流淚。

自此，胡新海經常會拿甜品來跟阿四嘗試，阿四也不時會教他改進的方法。

對阿四來說，胡新海是她世界唯一，二人漸漸一起，她把他帶到自己的家裹，介紹給父母認識，連全家人包括妹妹也對他很滿意，說是一個好男人。

「不如我哋結婚。」他說。

這是她從未想過的願望，沒有預料自己竟有一天會實現。

有言道，當你上到人生的高峰，就是跌到谷底之時。

在準備結婚那階段，由於準備的事煩多，場地、禮卡、流程等等，加上工作的關係，她變得神經質，也跟他吵過無數次，每次他都包容她。

「唔使咁煩喎，如果妳覺得煩，等我嚟啦，不如放下假休息下，公司嗰度都係我睇得，我同Joey會搞掂一切。」Joey正是她的妹妹，這次結婚的事她出力甚多。

她覺得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因為他總是對她不愠不火。

如果不是發現異樣，她或許會一直幸福下去，做一個無知的小公主。

異樣就是復工之後，她發現她大部分的客人已走，搶客的不是別人，正是她未婚夫。

她心裏疑惑地上他的家，發現他跟另一個女人正肉帛相見，那女人是Joey。

遭自己的男人和自己的親妹背叛，那種感覺被死更難受，越親匿接近的人，他向你插的刀就越深。

兩個至親所插的刀，是深得她難以呼吸。

他說，他們還可以結婚，當什麼事也沒有，但她知道，他所貪的只是她的家財。

在結婚當日，她帶住屈辱和怨恨，遠走郊外，在新娘潭看見瀑布，心想當刻每一下呼吸都帶刺一樣痛，便投河自殺。

死後，她變成了怨魂，內心有一股難忍的感覺，特別是當這個世界與自己無份，自己仿佛一個外人時，她覺得無比的痛苦，尤其是看見其他人幸褔快樂⋯⋯

唯獨破壞他人，殺害他人，才能讓自己心中的鬱悶感稍稍減去。

她最想報仇的，是胡新海。但她死去的第二天，他心中有鬼，已經戴上神牌在身，為的正是避免她報仇。

她生前沒有害人，卻成冤魂；他傷盡女人心，卻活得風流快活。

「不如你畀一個原因我，點解唔可以殺佢。」她問。

聽畢她的故事，我內心有點動搖。

「咁妳係點搵殭屍幫妳？」我問。

按照南門蔚先前所說的，殭屍是不會看見鬼。

「有啲殭屍高級啲，係可以同鬼溝通。」

「個男人係黑色大衣？」

「睇嚟你知道佢⋯⋯不過佢係一個好恐怖嘅人，勸你都係唔好接觸佢。」

我內心不禁想，比妳更恐怖？

「小心！」是南門蔚的聲音，聲至之際，轉身一看，有一道符飛近，正中頭頂上方。

凌空一望，是殭屍從後躍出，手上抓著的竟是胡新海，那個男人明明早已逃走，又不知怎地被殭屍捉回來，奄奄一息。

南門蔚跟在後面。

「阿四，雖然我未必明白妳嘅痛，亦都解答唔到妳，點解呢個世界有啲壞人係生活愉快，有啲好人係受盡折磨，但我知道妳本身並唔壞，仇恨只會帶妳去另一個世界，妳用鮮血同復仇係得唔到啲乜嘢，不如收手啦。」我說。

「收手？點解要收手？我呢一刻望到佢，只係想殺咗佢。而家有咁嘅機會就係最好不過！」

「妳只會沉倫喺當中，永不超生㗎。」

「即使要我落地獄，我都唔怕，我死都要拉佢一齊落！」

她厲目而視，四周狂風颳起，鐵鍊一下子被她打破。

「我要一齊死！」她對著胡海天吼叫，然後衝向殭屍，化成一陣奶白色的煙霧，從眼目、鼻孔進入殭屍體內，身體皮膚變成深紅色，血管破裂。

我呆愕，一來是未見過如此情況，鬼和殭屍竟合成一體，二來是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可以咁樣㗎咩？」我問。

「呢種叫魃。借屍還魂，怨靈借殭屍身體報仇，係最麻煩，即使淨化咗都未必去到另一個世界，而且魃能力會比同等殭屍高好多，無論速度定殺人能力。」

「唔係掛。」

「所以最麻煩就係鬼殭交合。」

「咁會點算？」

「救咗人先。」她拋給我一條紫線，線繫住數十張白色的驅魔符。

「入墨氣，中手。」她道。

我接過符後，符像被注色一樣，由白轉黃，把線一扔，就纏上牠捉住胡新海的手，傳出陣陣電殛，痛得牠立即鬆開胡新海。

那魃一躍，跳到幾米之高，離地近及三樓，牠張口撲來，速度比剛才更快更狠！

南門蔚揮劍格擋，一下壓住牠的衝擊，再來橫掃，一股劍氣破空而出，它的手臂如菜般切斷，一痛之下胡亂張抓，血液四射，她一時不防，衣裙被腐穿，手腳鮮血湧流。

我一張符注氣就衝向魃，但見牠欲逃避，就捉住牠的右手。

「同我返嚟！」同時我將符貼在牠的胸口，電流傳來牠的全身。

「醒啦下妳！」

南門蔚也同來，對住一下揮斬，「咯」一聲，整隻手臂斷開，再斬開牠的雙腿，血液頓時傾瀉，我們緩緩退開，免得沾上腐蝕的血。

牠倒在血泊中，仍屈強地說：「我⋯⋯唔會⋯⋯放棄⋯⋯要殺咗佢。」

我鼻子一酸，說：「對唔住，幫唔到妳。」

南門蔚劍指向下插地，結出手印，唸道：「靈、鏢、統、洽、解、心、裂、齋、禪。」

地上驀然出現一個圓形法陣，四周傳來一清新靈氣，似是潔淨剛才一切的怨氣。

陣上冒出一隻提燈籠的天狗，神相兇惡，繫著一條飄浮的白色絲帶，身穿五彩顏色的和服，一下就帶走阿四的靈魂，回到陣中。

那殭屍就變成乾屍。

「你無嘢嘛？」南門蔚問。

「無。」

「你喊緊喎。」

我擦擦面上的濕氣，說：「太痛啫⋯⋯」

望著胡新海，我問：「究竟值唔值得去救呢個人。」

「呢啲唔係你同我去決定。」

「咁係邊個決定？」

她沒有再答，只是對著阿四離開的地方，頌說：「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葛生蒙棘，蘞蔓於域。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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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跟著一起唸，唸了不知多久，這一晚對我來說，是最漫長的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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