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垂下乾癟的眼簾,專心地轉動佛珠,未幾,道:“老衲就不轉彎抹角,施主爲界外之人,何以降臨此地?”和尚眼中的精光像是要把江韶月的靈魂從頭到尾地掃描一遍,看得她心驚膽跳。
明明沒有幹些什麽,卻被睿智的老和尚看得心虛,江韶月無比委屈:“我怎麽知道,睡著睡著就來到這裏了。這不是一個夢境嗎?”
“阿彌陀佛,界外三千,焉能辨真假。”老和尚作了個佛號,小眼睛又眯上了。
老和尚娓娓道來,江韶月才知道,這裏是一個真實的世界,而她這個身體是一位公爵府的嫡女,可卻是生而癡呆,常年在寺廟中休養,算是和尚看照著長大的。現在裏邊換了人,不知道和尚該如何傷心了。
“施主放心,老衲倒是隨遇而安。之前的小施主魂魄未齊,才異於常人。如今施主暫代一下,未屬壞事。”和尚依然老神在在,活像一切在掌握之中。
江韶月困惑:“住持所指的暫代是什麽意思?”
老和尚慈藹一笑:“老衲修行未精,只能看出施主是離魂之體,偶爾會在夢中神游,該到回去的時候還是會回去的。”
江韶月聞言喜上眉梢:“真的嗎?我還能回去?”
“出家人不打妄語。相見皆因緣分,施主請謹記老衲一句,一言一行皆影響世間因果,切忌魯莽行事。”
雖然老和尚像老師一樣煩人,江韶月覺得他的話挺有道理,也銘記于心。既然她插足了別人的人生,也應負上一部分責任。
“既然我要代替這位凌萱兒生活一段時間,住持該不會讓我裝傻吧?”江韶月總要為自己著想一下,她可不想裝傻裝到老和尚說的緣份到那時,天知道是多少年之後。
老和尚神神祕祕地說:“此事老衲自有辦法,江施主還請靜候佳音,老衲先回去準備了。”
是夜,江韶月倚在窗台看星星想事情,小丫鬟漸漸接受了小姐變成正常人的事實,吱吱喳喳地說了一個下午,江韶月也因此知道更多公爵府的資料。
不知道她要在這邊留多久,如果要留個十年八載,她回去不就變老了嗎?那可不行,她要想辦法回去。她是睡覺時候來的,也許能睡著回去。
想到這裏,江韶月懷著些微希望入睡,她的靈力用不了,只有用這種土方法了。
轟隆轟隆⋯⋯半夜,大雨滂沱,把努力入睡的江韶月吵醒了。
吱呀一聲,房間的門被吹開了,雨水嘩啦嘩啦地打濕地板。
“小紫沒關好門嗎?”江韶月低聲念道,披起外衣走出内房。
“啊!”
江韶月低呼一聲,差點被眼前濕漉漉的長髮人嚇死了。黑漆漆的夜晚,搭配著濕得像在水裏面撈出來的人,活像午夜追魂的水鬼。
捲縮在門後的人蠕動了一下,細聽還伴隨著粗喘聲,這時江韶月才留意到空氣中彌漫著水氣與血腥氣,這長髮鬼受傷了。
江韶月趕緊關上門,免得傷者再淋雨,她走近的時候,地上的人無力地躲避在一角,令人心疼。
“不要逞强了,你還能走嗎?我扶你去包紥。”江韶月頃身問道,可是長髮鬼毫不領情。
“別碰我......”沙啞的聲音暴露了長髮鬼糟糕的狀況。
江韶月沒有勉强:“那你在椅子上趴著吧,我去找傷藥。”
第一晚睡這個房間,江韶月也沒有很清楚傷藥擺放的位置,翻了幾個櫃子終於找到了,再晚一會兒,長髮鬼的血可要流乾了。
“你看哪種適合?”江韶月把整個藥箱推到長髮鬼身旁,待他自己選擇。
江韶月借著剛點燃的燭光看清楚了長髮鬼的身型,偉岸修長、骨骼寬大,是個男人,結合剛才聽見的嗓音,還是個年輕的男人。
“欸,你會不會弄?需要幫忙嗎?”男人沒有動作,不知是暈了還是害羞,江韶月看不下去,眼前的人再不醫治就要失血而死了,還磨蹭什麽。
男人毫無反應,江韶月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還好......嗎?”
咚——一推就倒,看來他的情況不怎麽樂觀。
想著不要讓人死在房間,江韶月決定努力一把,以女童的身軀把這個高大的成年男子搬動到乾爽的一處,然後扒開他的衣服,把腹部的傷口露出來。
江韶月苦惱:“這個樣子,叫小紫過來也是幫倒忙,還是我自己來吧。”說著,利落地把小刀過火消毒,把傷口上的爛肉剔除。她也是學過急救的,但願不會害死人吧。
其實江韶月不是沒想過叫老和尚幫忙,但是看這男人一副被追殺的樣子,還是不要把年事已高的和尚牽扯進來比較好。
江韶月幾經辛苦,把傷口清理乾净,然後把其中一瓶金瘡藥全倒在傷口上,用紗布鋪在傷口上。別怪她不會包紥,她實在沒有力氣了。
未免男人著涼,江韶月還把床上的被子讓給他,自己摟著外衣就睡著了。
睡眠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江韶月一大早就被小丫鬟叫醒。
“小姐,該起來了。怎麽滿地都是雜物?”小紫收拾著一地的物品,想著是不是夜裏遭賊了?“還有血,小姐你哪裏受傷了嗎?”
被血跡嚇壞的小紫從頭到脚檢查自家小姐哪裏受傷,成功地把江韶月弄醒了。
江韶月聲音還帶著沒睡醒的迷糊:“我不是剛睡著......嗎?”
不對,這時間流速絕對不對。江韶月意識到,這個世界的時間忽快忽慢,很可能成爲她回去的關鍵。
小紫沒有給江韶月思考的時間,急急忙忙地看她的情況:“小姐,我看見地板和被子有很多血,你受傷了嗎?我去找大夫⋯⋯”
“不用了,我沒事。我昨晚只是救了隻流浪狗,不是我的血。你把那被子燒了吧,免得嚇到別人。”江韶月連忙把小紫叫回來,救人還是低調點比較好。
屋樑上還沒來得及走的流浪狗先生:“⋯⋯”
小紫立刻收拾好房間,抱著被子小跑岀去,留下屋裹二人各懷心事。
江韶月以昨晚對男人的觀察,直覺告訴她,男人不會愣在原地等到傷口復原,提早回去也是正常事,倒沒有想過走得這麽快,男人的不告而別讓她的心好像空空的。她倒不是抱有特殊情感,就像是花了時間和心血救了的狗狗突然走了一樣,就當作她錯把白眼狼當作狗吧。
想通之後,江韶月一身輕鬆,拿起書桌上的宣紙寫寫劃劃,她要好好地規劃她的回家之路,坐以待斃不是她的作風。
屋樑上的男人沉默許久,丹田的傷口隱隱作痛,可是他必須爭取時間回去解決隱患。男人留下自己的一縷氣息保護屋内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江韶月不知道男人的心思,奮力研究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速,可惜在這兒的時閒不長,未能足夠她研究出個所以然來。
吃過小紫準備的早飯,江韶月開始想念師兄做的飯了,古代的飯菜原汁原味,可是她想吃肉呀,她一天住在廟裏,一天都要吃素,想著都擔心這副身體會不會發育不良了。能把女兒寄養在寺廟,想想也不會是受寵的那個,這般放養的姿態,正方便她做自己,最好公爵府的人永遠都不會想起她。
好想吃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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