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大小姐!」
意識慢慢回攏,伊聽雙睜開十分厚重的眼皮,視線無法完全聚焦,頭殼欲裂又沉重,她知道自己叫伊聽雙,但腦海裡有兩段記憶,她似乎是伊聽雙、但又不完全是她,她愣愣地看著破舊斑駁的木製天花板,眼神閃過一絲陌生。
那她……到底是誰?
「大小姐,感覺還好嗎?奴婢先幫妳更衣吧!」
身邊的小丫鬟睜著淚目,應該是剛哭不久,卻還是恭恭敬敬的為她擦拭起了身子,伊聽雙躺在床上,默默像放映一般地再次回憶起兩段記憶。
第二段記憶讓她感覺很熟悉,那段記憶像是一個侵入者一般不斷湧入這具身體,所以她應該不是這具身子原本的主人,應該……是一個外來者無誤了。
想起第二段記憶中,本來已經要成為教主,卻在封號典禮後飲酒時不小心被當下酒菜的花生給噎死,想想伊聽雙都覺得有些丟臉,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羞的脹紅,讓那個丫鬟立刻就慌了,還以為又發熱了,看著手忙腳亂的小姑娘,她連忙無奈的柔聲勸慰,見小丫鬟慢慢冷靜後她才躺回床上,慢慢梳理另一段記憶。
第一段記憶很少,卻在憶起時湧起一種沉痛的哀傷,伊聽雙清晰的知道是這具身體的自然反應,靈魂深處並沒有對此產生共鳴,便更加確幸自己是來自未來的靈魂。這個孩子也叫伊聽雙,是伊家的嫡長女,父親是皇上加封的侯爵,與自己的母親恩愛非常,除了一個婚前的通房丫鬟並無納妾。她還有一個嫡親哥哥,和一對庶兄和庶妹。
本來幸福安康的生活,卻因為一場意外變了調。父親和母親在外出時乘的馬車意外遇上土匪,被逼得墜崖並屍骨無存,伊聽雙身子天生體弱,長年不出房門,在她得知她最愛的父母皆墜崖而亡時,被刺激的生了一場大病,侯位由她嫡親哥哥繼承,但由於長年不出房間,她的哥哥從小便很少與她有所接觸,反而與庶兄庶妹處得很好,剛開始他還會來探望幾次,但後來次數也漸漸少,甚至是不去了,只將她留於閨房,吃穿不愁,卻也不聞不問。
從原主記憶中來看,她的這位嫡親哥哥最後一次來看她的時候,表情顯而易見的露出厭惡跟嫌棄,伊聽雙嘆了口氣,那位兄長要不是嫌棄自家妹妹浪費糧食,不然便是受了誰的挑撥,從而對自家妹妹生厭。但無論是哪一個,都足以讓伊聽雙對這位哥哥沒有好感,不過雖然是個不及格的兄長,但吃穿用度也沒有苛刻她,反正伊聽雙對他也沒什麼感情,沒有像原主那般對他期望甚大,胸口的那股鬱氣便也悄無聲息的消散了。
倒是講到伊聽雙這個名字,她表情凝重,在她翻閱的史書上第一任教主曾有紀載過關於她的一部分人生。第一任教主是位雲遊四海的神醫,他留下的札記記載各種稀奇鬼怪的病,伊聽雙是裡面最平平無奇的病例,卻因為是他第一位救治的病人,也因為是兩人有幸成為知己,所以當伊聽雙落得那樣的下場時才最讓他印象深刻,也最為後悔沒能及時阻止慘劇的發生,乃至將此事記錄下來已警戒後生。
伊聽雙雖貴為侯府嫡女,卻因身子孱弱,不常出現在各大宴會,因此並沒有自己的社交圈,也沒有欽慕的對象。她就像是一張白紙,對任何事都保有純真且單純善良的想法。如若她的雙親還在,便會安安穩穩過一生,倒也挺好,可偏偏落到不怎麼疼她的哥哥手裡,她的日子從此便走了樣。她的那個便宜兄長對她的親事不置可否,本來連她是否活著就不曾關心過的人怎麼可能突然關心起她的親事,所以這事便落到了那個現在在府中十分有說話權的姨娘身上了。那個姨娘本身就是婢女出身,早已嫌棄她在府中浪費銀兩,草草挑了個聘金最多的便隨便就把原主嫁了,出嫁那天,她穿著個粉紅色的喜服,悄無聲息地從小門嫁入夫家,可憐伊聽雙並不知道自己嫁的是何人,也不清楚出嫁的風俗習慣,便也在庶妹的洗腦下開開心心的出嫁了。她嫁入的夫家並不是一個好的,通房侍妾甚多,在外也有很多私生子,本是衝著侯府名號妄圖攀上侯府,卻在婚禮過後意識到她是個不受重視的廢子,往後只要一想到自己花了大把聘金卻“買”回一個廢物,她的夫君便會狠狠地打她,然後扔到床上,把人當作充氣娃娃一般洩憤。那些侍妾也各個心狠手辣,下手更是毫不留情,伊聽雙一個花一般的姑娘,最後吊死在了一棵樹上,結束她年僅二十的生命。
想起自家師父在幫她命名時隨便翻史書的態度,伊聽雙又再度在心裡把他拖出來鞭屍一次,然後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本來她打算安生等到第一任教主的到來,但原主跟他的卻是在她十八歲時,也就是出嫁前一個月,到時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現在這具身子才十三歲,她雖然不喜歡多管閒事,也不愛插手因果,但她實在不能接受這種結果。
對了!出家不就好了嘛!伊聽雙眼睛一亮,反正就她那便宜哥哥對她不管不顧的態度,她出家應該也沒差的吧!而且現在也不比未來,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那可是真真正正閒雲野鶴的生活啊!
越想越覺得開心,伊聽雙臉上不自覺地浮現飄飄然的笑顏,小丫鬟要進來為她更衣時狠狠嚇了一跳,自從老侯爺和夫人過世後小姐明明就再也沒笑過,也一直病至如今,她拒絕進食、也越發沉默,頗有一種跟隨他們一起去的氣勢,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小姐,您……」是不是腦子燒壞了?
「碧水,如果我出家的話,你要一起嗎?」
叫碧水的小丫鬟嚇得連忙跪下,淚眼汪汪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小姐請千萬不要想不開啊!我知道您對小侯爺的冷血無情十分心寒,但請不要想不開啊!您怎麼能屈居出家人那種低賤的身分呢?小姐算奴婢求您,看開一點吧!」
碧水不斷磕頭,額上還有點點血跡,看得出她是多麼恐慌才如此用力,伊聽雙連忙道歉,並再三保證自己不會出家後碧水才停止哭泣。伊聽雙有點頭疼,她知道這個小丫鬟是對原主最為忠心的,她從小與原主一同長大,感情可比姊妹,而且她的心性也奇佳,不曾因為她們的情分而有任何的僭越之舉,性子也十分穩重,就像她剛醒的那刻,碧水並沒有撲上來表示激動或哭哭鬧鬧得表示擔憂,她安分守己的坐著自己的職責,不曾有一絲怠慢,這舉動讓伊聽雙對她十分的有好感,所以想走時也想帶上她,卻不知這小妮子居然性子這樣倔。但她也從她的語氣中知曉了,不論她的便宜哥哥是否對她有感情,只憑她這侯府千金的身分便是難以出世,她可能得想點其他辦法了。
「碧水,我要你去幫我辦一件事。」
伊聽雙緩緩坐起,不太舒適的皺了皺眉,首先該把這具身子給治好才行,這副身軀實在是太嬌弱了,好在她還記得第一任教主為她開的藥方,要治好實非難事,可她並不打算與那個便宜哥哥再有任何的關係,她與原主不一樣,對那個白來的便宜哥哥並不抱任何期待,甚至可以說還有一點厭惡,所以這些草藥必須從其他管道拿到,她這病,得好的不讓人知曉。
但這錢何來……想到原主荷包中少少的五兩銀子她便想仰頭長嘯,看來她離安生過日子還有很長一段路得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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