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師 - 第四幕－碎片／夏予璐(1)

　　我已經無法再繼續欺騙妳了，因為我看過妳快樂的樣子……

(1)

　　咚咚咚，門外傳來一陣陣敲打聲。

　　「小璐！妳開門！」徐恩在門外瘋狂地大喊。

　　「妳白癡嗎？這裡有電鈴！」這好像是白廷皓。

　　又在作夢嗎？怎麼出現他們兩個了？

　　咦？怎麼有我家門鈴的聲音？好睏，讓我繼續睡吧……

　　「夏予璐，妳最好給我開門喔，不然我踹爆妳家的門！」

　　砰！砰！砰！

　　震耳欲聾的敲門聲將我拉回現實。

　　「慘了、慘了。」我趕緊爬下床，衝到玄關去。

　　咿呀──

　　門打開了，映入眼簾的是憂心忡忡的徐恩，還有爆青筋的白廷皓。

　　「妳是耳聾是不是？」廷皓一臉不悅地衝著我問。

　　「齁！你幹嘛對她那麼兇啦！」徐恩用力地將他推開。

　　我尷尬地對他們笑了笑。

　　「還笑，都要擔心死了，一天到晚只會笑笑笑。」廷皓一邊說一邊翻白眼，還作勢要打我。

　　「對不起嘛！」我說。

　　「昨天怎麼了？」他話鋒一轉，直接問起昨天的事。

　　「你們等我一下，我整理一下，出門再說吧……」

　　在匆匆打理後，我躡手躡腳的走在家門前的巷弄裡。

　　「妳在幹嘛？」廷皓一手拎住我的衣領，不解地問。

　　「在躲人。」我邊掙扎邊說。

　　只見廷皓大嘆了一口氣，「小璐，這條巷子放眼望去，沒有任何隱蔽物，從頭到尾只有我們三個。」

　　聞言我對他笑了笑，原本心驚膽顫的心情才稍稍平復了一些。

　　看著我異常的行為舉止，廷皓主動提供談話的地點，他帶著我跟徐恩到河堤旁的草地上，我們三人並肩坐在一起。

　　河堤旁因為早上的關係，孩子們都上學去了，顯得冷冷清清，我望著小河，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小璐……」徐恩喚了我一聲。

　　「徐恩……」我緩緩開口。

　　「嗯？」

　　「我又作夢了……可是我總覺得這些夢，並不只是夢。」

　　「妳……又作了甚麼夢？」這次徐恩並沒有像平常一樣露出驚喜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憂心，而廷皓只是在一旁靜靜地聽著。

　　「我……」我欲言又止。

　　「沒關係，慢慢說。」徐恩溫柔地握住我的手。

　　「夢裡有宇晟和以傑。」我說。

　　「嗯？」

　　「夢裡，他們背叛了我。」我閉起雙眼，努力的回憶夢裡的內容，此時廷皓特別專注地聽我說話，突然我腦中又閃過了之前浮現的畫面，以傑悲傷的神情，雖然只是一瞬間，卻提醒了我甚麼。

　　『妳是在作夢啊。』以傑對我說過的話突然浮現。

　　「不、不是……」我喃喃自語著。

　　「小璐、小璐？」

　　「不是夢……就算不是在睡夢中，我還是不斷地閃過這些莫名其妙的畫面。」我的聲音微顫，「我已經漸漸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

　　這時廷皓突然站起身，他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著我。

　　廷皓伸出自己的一隻手用力地拉著我的頭髮。

　　「你幹嘛！」徐恩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妳怎麼可以分不清？痛嗎？會痛嗎？」廷皓不斷地發問，拉扯的力道似乎沒有減弱，我忍著疼痛點點頭。

　　「請妳記住現在這個感覺，我問妳，妳真的覺得以傑會背叛妳嗎？」

　　『需要我的時候，我一定會出現。』

　　以傑……

　　我的腦海中不斷浮現溫柔的他，溫柔的聲音，充滿關心的舉動。

　　「夏予璐，妳聽好了，林以傑他絕對、絕對不可能背叛妳。」廷皓說著，眼眶泛紅，「他、他有多喜歡妳，妳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我停止了掙扎，廷皓將手放開，徐恩則是將我抱在懷中。

　　「小璐，看著我。」徐恩輕聲細語地在我耳邊低喃。

　　我淚眼汪汪的將她推開，看著她的眼睛。

　　「我是很認真的問妳哦。」她給了我一個微笑，「小璐，妳喜歡以傑嗎？」

　　喜歡他？問我喜不喜歡以傑？

　　我愣了愣，沒有說話。

　　「以傑對我很好。」

　　「不是對妳很好，是對妳太好。」廷皓插嘴，「他對妳多好，妳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但是宇晟……對我也很好。」這時我又想到了宇晟。

　　「妳說那個學長嗎？」廷皓反問，一臉不可置信。

　　「嗯。」我點點頭。

　　「啊！我真的忍不住了！妳──」廷皓大叫，雙手緊握，「妳跟他在一起，快樂嗎？」

　　「皓，別這樣。」徐恩出聲制止了他。

　　「在我眼中，跟他在一起，妳……從來沒有快樂過……」他一邊說一邊深呼吸，我傻楞楞的望著白廷皓，完全搞不懂他在幹嘛。

　　「妳跟韓宇晟在一起，真的快樂嗎？」他又問，「他對妳多好？」

　　快樂嗎？和宇晟在一起，我應該是快樂的，但安心的成分比較多吧，我心想。

　　「嗯。」我輕輕點頭。

　　「不要自欺欺人了，小璐。」廷皓緊皺著眉，聲音微顫，「妳受傷的時候，都是誰一天到晚關心妳的狀況？妳心情不好的時候，誰總是最先發現？妳對感情困惑的時候，誰總是替妳解答？妳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誰可以做到點到為止，除了讓妳安心以外，更不會讓妳在感情中感到為難……」他放低音量。

　　「是以傑啊……」

　　「每次出門，看到有趣的東西，他總是第一個想到妳。坐車的時候，他永遠會在妳上車前護住妳的頭，避免妳上車前撞到車頂，這些我一直都看在眼裡，妳真的、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看著廷皓，我一個字都吐不出來，我知道以傑對我很好，但是我不應該接受，因為那樣就會對不起宇晟……

　　看著無力的廷皓，徐恩轉了過來，她面向我，眼神透露出一絲不捨。

　　「小璐，妳相信我們嗎？」徐恩湊到我耳邊輕聲地問。

　　「什麼？」我不解的反問她。

　　「妳先回答我。」徐恩稍稍提高了音量，一旁的廷皓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兩人默默不語的望著我好一會兒。

　　看著他們堅定的眼神，我突然感到熟悉，就好像每次遇到困難時，他們總是會在我身邊幫助我、鼓勵我。

　　有股無形的力量讓我想信任他們。

　　思考了片刻，我才輕輕的點點頭。

　　只見徐恩臉上浮現了欣慰的微笑，然後示意廷皓從他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張充滿皺褶的照片。

　　廷皓將照片攤平，轉向我。

　　我望著這張殘破不堪的相片遲遲無法開口說話。

　　我看到了自己，與其說是我，倒不如說那是在夢裡的我。

　　那個眼神和笑容是既陌生又熟悉，我從來就沒有像相片中的自己笑得如此燦爛過，我的眼睛彎成兩道弧線，黑色的長髮落在肩上，我好像很珍惜自己的頭髮。

　　好開心。

　　相片中的我笑得好開心。

　　而站在我身旁的人，就是以傑……

　　以傑從後面環抱著我，我們笑得很開心，像陽光一樣燦爛的笑容，這張相片仿佛是一幅美麗的畫，衝擊著我的視覺。

　　這是什麼？為什麼會有這張相片？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抬頭看著眼前的兩人，廷皓將頭撇一邊，我看不到他的臉，徐恩的眼淚簌簌滑落，斗大的淚珠落在我的手臂上。

　　「這是什麼？為什麼有這張照片？」我問，聲音忍不住顫抖。

　　他們兩個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一直看著我。

　　「為什麼都不說話？」我瞪大雙眼，看著默默不語的兩人，「你們給我這張照片，卻什麼也不告訴我嗎？」我緊握著那張相片，不斷地發問。

　　「對不起小璐……」徐恩率先開口，她擤了擤鼻涕。

　　「為什麼要道歉……為什麼？」我問。

　　「我們只能給妳這個線索。」廷皓回答。

　　「什麼意思？」

　　「其他的……問以傑吧……」

　　「為甚麼要問他？」我追問，「你們這是一起對我有所隱瞞嗎？」

　　「不是的小璐……」

　　「這……真的是我嗎？」我開口。

　　徐恩點頭，她輕輕的拉住我的手，我將她的手甩開，只見她錯愕的望著我。　

　　「那宇晟呢？明明跟我在一起的人是宇晟……」我伸出手抓著自己的胸口。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唯一最信任的三個人……」我冷冷地說，雙手握得好緊好緊。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語畢，我轉身逃離了現場。

　　刺眼的陽光穿透雲層，耀眼的光芒卻因我的淚水而模糊，我跑回家裡拿了廷皓給的那本書，然後一個人往後山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郊區，我頭也不回的往一旁的樹林走去，希望沒有人可以找到我。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走到一棵大樹下，陽光透過叢叢樹葉，照在我臉上，我閉起眼睛，一陣風吹來，落葉紛飛，發出了沙沙聲。

　　好溫暖，可是為什麼覺得好難過？我生活著的這個世界，有什麼是真的呢？誰能帶我逃離這裡……

　　突然我的電話鈴聲響起。

　　是宇晟。

　　在我正要按下接聽鍵前，腦海中閃過了宇晟拋下我離去的畫面，我停止了動作，靜靜地望著響著的電話，刺耳的鈴聲讓我備感壓力。

　　過了一下子電話聲停止了，我鬆了一口氣。

　　我躺在草地上，享受著徐徐微風，好像煩惱都不存在似的。

　　『妳還要繼續逃避嗎？』廷皓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我耳邊。

　　『小璐，妳……喜歡以傑嗎？』這是徐恩的聲音。

　　奇怪，怎麼一直聽到他們的說話聲？我閉著雙眼，試著藉由大自然的聲音轉移注意力。

　　『小璐……妳……不記得我了嗎？』又來了，是以傑的聲音。

　　可我好像又看見他那落寞的神情，他孤單的背影。

　　為什麼此時的我會這麼難過？

　　我的心隱隱作痛，明明什麼都想不起來。

　　『希望宇晟好好待妳，妳過得快樂，我此生無憾。』他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以傑的聲音溫柔的像是一陣風，他伸出手抱著我，雙肩不停的抽動。

　　為什麼要哭？

　　倏地，我突然想起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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