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師 - 第五幕－面具／林以傑(6)

(6)

　　「嗯？你怎麼啦？」

　　她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我趕緊伸手抓自己的頭髮。

　　「沒、沒有，我是想說天上的星星，好美啊……」

　　我在說什麼啊……

　　「是挺美的。」小璐淡淡地回應我。

　　我靜靜的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

　　「要是……可以在市中心最高的建築物看星星，那該有多好。」她從嘴巴吐出了她曾經說過的話……　

　　『以傑，我真的好想去看星星！雖然你打工挺忙的……不過要是跟你一起看，我一定會開心得睡不著！』她的聲音出現在我耳邊。

　　「帶妳去。」聞言，我很自然的的回應她，才一開口，我馬上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說了不得了的話。

　　「什麼？」

　　「徐恩也想看，再找個時間大家一起去看星星。」我給了小璐一個微笑。

　　抱歉啊徐恩，借我擋一下。

　　「好啊！太好了！」她邊歡呼邊轉圈，像個孩子。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我們就抵達了目的地。

　　「妳家到了，晚安。」我說，便轉過身準備離開。

　　「唉！等等！」

　　她突然叫住我，我轉過身，赫然看到她伸出了一隻手。

　　「從現在開始我們是好朋友了。」她清脆的聲音隨著晚風傳到我耳中。

　　望著將手晾在半空中的小璐，我的心情一瞬間平靜了許多，一瞬間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溢了出來，有個聲音一直在腦海中催促我不該放棄這個機會，我一個箭步走到她面前，然後伸出手揉揉她的頭髮，淡淡的薰衣草香在空氣中散開來，眼前的女孩愣了愣，我從她的黑色瞳孔中看出了疑惑與不解。

　　「謝謝妳……願意讓我成為妳的朋友。」我對著她說，給了她一個燦爛的笑容。

　　「那……我要回去了，再見。」不等她回答，我就急急忙忙地離開了。

　　夏予璐收回了伸在半空中的手，傻傻的望著以傑離去的背影，一股小小的好奇心不經意地在心裡萌芽。

　　「真是個……奇怪的人……」

　　或許是我自己想通了，重新走入小璐的世界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麼難。

　　徐恩告訴我，小璐曾經不經意地問過我的事情，我沒有回以她什麼反應，因為現在她需要的人並不是我，就算她知道了我的事，也對記憶沒什麼幫助，宇晟畢業後，我在小璐身邊擔任了傾聽的角色，一方面是因為我總是話不多，不像徐恩會頻頻插嘴，另一方面則是我可以點出問題所在，並適時的給她建議。

　　當她心情不好的時候，韓宇晟無法像我一樣馬上察覺，可小璐看見他就笑了。

　　腳扭傷的時候，我一眼就看出來了，甚至左右腳都可以分辨出來，而韓宇晟什麼都不知道。

　　小璐曾說，揉頭髮是很親密的動作，讓人很有安全感，她應該對韓宇晟說過，可我從來沒從他們的互動中看過一次。

　　我以自身對她的了解，與她保持了適當的距離，只有在四下無人的時候會稍微逗逗她，看著她驚慌的樣子也是挺有趣。

　　漸漸的我似乎慢慢看開了，有時候我想乾脆就維持這樣就好，以朋友的身分永遠陪在她身邊，廷皓跟徐恩會生氣的吧……

　　但是……只要小璐幸福就好了。

　　只要她幸福我也沒有陪伴她的必要，我總是這樣想。

　　而命運總是不如人意，幸運的女神才剛降臨沒多久，一大片烏雲卻從遠方漸漸地飄了過來。

　　我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中，小璐可以幸福開心地度過高中的最後一年，蘇書的出現是我意料之外的事，她並不知道與韓宇晟交往的人是小璐，可她最近頻繁的與韓宇晟接觸，頻繁到小璐偶爾會露出失落的神情看著遠方不說話。

　　我挑了天中午休息時間，主動去跟小璐搭話，她安安靜靜看著遠方，我從一旁望著她的側臉，黑亮的瞳孔及充滿光澤的長髮，還是一樣的好看。

　　「怎麼一個人在這？」我鼓起勇氣開口，心裡非常緊張，深怕打擾她。

　　「哦，是以傑啊。」小璐轉了過來，眼神淡淡的。

　　「妳在想事情？」我對她微微一笑，她傻楞楞的看著我，然後輕輕的點頭。

　　好熟悉，看著自己一直深愛的她，就像往常一樣的，我的心激起一波波的漣漪，想碰觸她，想接近她。

　　「怎麼了嗎？我看妳心情似乎不太好。」我緩緩地說。

　　「是不太好……」她輕聲回答，

　　「我可以聽妳說，但不會發表任何意見，這樣好嗎？正好我今天也沒事。」

　　她輕輕的點點頭，然後跟我說自己在記憶上有缺損這件事，原先我以為她會什麼都不說的，現在這樣安心不少，至少小璐沒有把心事一股腦兒的往肚裡吞。

　　要說遺憾嘛，就是她在描述記憶的過程中，沒有任何一點我的影子。

　　我只是靜靜的聽她把話說完，爾後告訴她不要想太多，說不定哪天會記起一些事，為了讓她轉移注意力，我也跟她分享一些生活上的趣事，家人、朋友、打工等。

　　我沒有對她提起蘇書的事，只是默默地觀察，直到有天放學，那天上了整整八堂的理論課，我拖著沉重的身驅走到校門口。

　　「以傑，你今天……要打工嗎？」小璐的聲音傳到我耳中，即便再疲累我還是活力的抬起頭看向她。

　　「我有空。」我不假思索的回答，然後藉著上廁所撥了通電話向主管請了假。

　　我和小璐在夜晚的街道上走著，街上的燈陸續點亮，夜晚降臨，她走在我前方，看著她嬌小的身軀，顯得落寞、無助，甚至狼狽，心裡不免覺得難受，必須克制自己想抱她的衝動，即便我是多麼的不捨。

　　我靜靜地跟在後頭，小璐的長髮依然黑亮，我放慢了腳步，觀察她的一舉一動，發現她的眼神飄向了一間漢堡店──「Sweet Burger」。

　　那是我們曾一起去過的漢堡店，每逢考完大考，我們倆都會到這間店來消費，我和小璐早已經是店裡的常客，自從事件發生後，我就再也沒有來過。

　　「以傑。」

　　「嗯？怎麼啦？」小璐突然叫我，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我對她微笑。

　　「我想吃漢堡，好幾次經過都想吃。」她伸手指著店家的招牌。

　　我點點頭，便走上前將門推開，小璐則雀躍地跟在我身後，服務生很親切地替我們帶位，爾後送上菜單。

　　我們面對面坐著，我抬起頭環顧四周，店家的景色依然，座位多了點，餐點變化多了些，擺設更精緻了，價格也上漲了不少，今天店裡正好播放著一首歌，其中的歌詞悄然無聲的觸碰著我的心。

記憶裡的妳　散落一地

我遊走在宇宙的塵埃裡

尋找一片妳的光景

4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nAdg0r7MD

腦海中的妳　破碎凋零

我守護在碎裂的時空裡

待妳再一次為我著迷

　　我守候在碎裂的時空裡，對妳道不盡的喜歡我只能放在心裡，看著傷心難過的妳，我什麼都做不了。

　　「以傑？你不點餐嗎？我選好了耶。」小璐推了推我，我一回神只從她臉上只看到『我好餓』三個字。

　　我看了看菜單，小璐挑的不是她以往選的餐點，我沒有很意外，畢竟對現在的她來說，一點記憶都沒有，於是我隨意的點了一個餐。

　　「你怎麼選最便宜的啊？以傑你是不是沒有錢，我請客！」她望著我眼睛眨呀眨的，邊說邊將我點的餐升級為豪華套餐。

　　『小璐啊！妳怎麼點最便宜的啊，還單點！妳的食量，不只這些吧！』

　　『噓！』

　　『請妳吃啦，看妳讀書那麼認真！鼓勵妳耶！』

　　『還是你對我最好！』

　　『當然啊，我的寶貝好不容易可以從醫院出來，妳知道妳已經念要吃漢堡整整一個月了嗎？』

　　　熟悉的一幕閃過我腦海，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了，在我們還很相愛的時候，畫面停留在我說完後，伸手揉揉她的頭髮，然後抱抱她，我忘不了她臉上幸福的笑容。

　　我最愛的人，就在我面前，好久好久沒有這麼近的好好看看她了，真的瘦好多，怎麼沒有好好吃飯呢？看起來很疲累，為什麼沒有好好休息呢？我真的以為，即便我不在妳身邊，即便妳忘了我，只要妳快樂我就覺得夠了，卻在此時此刻，看著妳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我覺得心裡好滿足。

　　我後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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