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騎士 - 【事後補充特別篇】他的月光 (中)

這次御風總算看出斯托克緩和的神情，指尖不自覺地往口袋碰去，動作緩慢而謹慎，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整個室內，在陽光熏烤下愈發刺鼻。

斯托克一心求死，而我應該成全他，御風靜默地想著。

當掌心觸及那件物品時，那種判斷又輕易散去，他微微頓了頓，像是下足決心那樣拿了出來。

「還給你。」

白色帕巾被手指小心撥開，是那傢伙為數不多的遺物。

他微微顫抖的死盯著那枚臂章，竭力控制滿腔酸澀的痛意，張嘴大口呼吸，每次喘息就想抓住那些細若遊絲的東西才拼命掙扎。

遺憾從眼角流出，湧遍臉頰，刺痛的、冷冷的，融在嗆鼻的氣流中，流向過去每一個他無法入眠的夜晚。

他終究是沒忍住，放下那可笑的自尊，主動問起他的判決結果。

「……我之後會怎麼樣？」

御風頓了頓，手心依舊保持向上，微微仰頭看向床上的青年，用再平靜不過的語氣開口。

「歸侍劍團了。」

絲毫沒意料到會是這個結果文森斯托克渾身一顫，不可置信地瞪向御風，嘴裡不自覺的喃喃開口。

「你瘋了嗎？」

御風慢悠悠抬眼，這波瀾不驚的反應更加防備，他譏諷的提醒道

「我傷了很多人。」

「我知道。」

「我毀了騎士選拔。」

「我知道。」

「哈，你既然都知道，那留我下來，是默許我殺了韓德烈森那兩狗崽子嗎？還是說你覺得我做不到？」

他嗤笑，極力掩蓋內心的澎湃，用激烈的口吻繼續刺激。

「永除後患的方式，用不著我教你吧，最強騎士長。」

我知道的。

我知道那些雪漠裡坎坷的命運都變成寂靜的墳塚。

我知道世人遺忘他們熾熱的炬光，最終遠在帝國哀思匯成汪洋，在午夜暗潮溺斃了遺屬的心臟。

文森斯托克，我知道那不是恨。

你只是愛的太過暴烈。

「如果讓你就這麼死了，你還有我，甚至是他們所堅持的一切就沒有意義。」

御風的聲音很遠，他像是在跟四年前的自己說話，又像是在跟記憶的袍澤告別。

「是真的想死嗎？還是我們只是想結束這份痛苦？」

「少說廢話，你到底要幹嘛?」斯托克暗啞的聲音帶著憤慨，他不需要無謂的共情，他需要、他需要的……

他需要的是什麼？

御風沒有立刻回答。那雙藍紫色的眼睛像凍結的湖面，底下卻暗湧著某種斯托克讀不懂的東西。窗外一陣風掠過，樹影搖晃，在兩人之間投下破碎的光斑。

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

　　「我以前在前線的時候……」

　　關我屁事，托克克不爽的皺眉，本能想打斷，卻在對方下一句話脫口時僵住——

「大家總說，在死亡那一刻到來時，不要哭，不要笑，不要恨，要相信星星的傳說。」

「這是我們侍劍團的命數，在雪漠戰死的屍骨會回走向凜冽，我們的身軀會成為星空的一部分，而靈魂會在星星的指引下，回到故鄉，回朝思暮想的摯愛身邊，而浩瀚的永夜會銘記我們的傳奇。」

斯托克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應該要嘲諷這種天真的傳說，但某種鈍痛卻卡在胸腔，讓他發不出聲音。

「……然後呢？」

「沒有然後，因為告訴我不要怕死的所有人，最後都死了。」

御風的聲音很淡，淡得像雪漠盡頭飄來的冰晶，還未落地，就已消融在風裡。

「哼，騙人的鬼話就你會信，不過是讓想讓死前好過一點罷了。」

斯托克從鼻腔擠出一聲嗤笑，脖頸扭轉的弧度刻意誇張，懶得繼續聽這些廢話，御風沒有動怒，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讓窗外驟然掠過的鳥影吞沒了所有表情。

「我以前也是不信的，但現在仔細想想，要是相信就好了。」

「至少這樣，就不會那麼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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