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楔：千年樹精 - ［全卷］第八章．夢境與現世（上）

　　稍微弄乾衣服後，回到山莊後門的席德捏著鼻子緩慢穿越，整日下來提心吊膽四處奔波，體力早已透支。

　　他仰望天際，太陽已垂掛在西南上空，或許再過半個時辰就要佈上彩雲紅霞。

　　「不要再出現山賊了，實在太要命了⋯⋯」

　　他咕噥一句，杵著長槍向前步行，柄尾撞擊地面的聲響也有氣無力。

　　四面八方隨處可見爬滿蠅蟲的遺體，整座廢村也聚集不少黑色胖頭鳥，站在搖搖欲墜的屋簷上嘎嘎叫響，甚至連餓昏頭的肉食動物都闖了進來，他只能保持距離避開牠們。

　　席德暗罵幾句，山莊才不見人影幾個鐘頭就變成這種慘不忍睹的畫面，但願平安回城後再也不要想起今天遇到的各種見鬼現象。

　　他餘光瞄過一棟半垮的屋子暗巷，倏地眼眶瞪大、瞳孔收縮。

　　那兒躺了一具年輕女性的大體，不僅衣衫不整還被弄得淫穢骯髒，死者的混濁瞳目更是瞪得斗大。

　　「該死，那群山賊非剿滅不可！貝蒂，原諒我沒現在就替妳埋了，我必須先回城稟報此事，才有機會為妳和其他的犧牲者報仇。」

　　才剛說完沒幾秒，山莊後門傳來幾聲嘈雜驚叫。

　　他面色發白直冒冷汗，強振精神竄進一旁的棄屋死角，放下長槍，身子微微發抖。

　　「夭壽，都逃到這裡了，那個金髮死神應該不會追過來吧？」

　　「紅毛，其他人咧？」

　　「我哪知道，不是跟著綠帽的那條跑就是縮回老巢了吧？」

　　席德瞇眼觀察，吞了吞口水，追來山莊的似乎只有兩個氣喘呼呼的傢伙，他們說的金髮死神該不會是指阿倫吧？

　　「對了夜仔，我們往這兒跑不對吧？這條不是被兄弟們合力推下去的大石頭給堵住了嗎？」

　　夜仔雙手撐著膝蓋仰天哀號一聲，附近的烏鴉一隻接著一隻飛到稍遠的地方。

　　「看到咱們倚靠的猴哥就那樣被對方一刀秒殺，都快被嚇死了，別計較那麼多嘛！咱們往老巢那條下山，去投靠城裡的青鬼幫吧。」

　　「別再說了，我不想再想起那隻頭上長角的怪物，不只眼睛發光還能憑空造出一把鐮刀⋯⋯噢不，一定是咱們壞事幹太多了，死神才會出現啊！你說他會不會追到城裡呀？」

　　「叫我別說你也別再想了唄，我怎麼會知道？我看咱們乾脆金盆洗手到別的地方改頭換面、重頭來過吧？咱們跟了老大這麼多年也沒吃香喝辣過啊。」

　　夜仔拍拍紅毛的肩膀，對方垂頭喪氣地點點頭。

　　「這倒是真的，不如就這麼脫離唄。你有想去哪個村子嗎？」

　　對方搖搖頭，聳聳肩。

　　「到時候再說哩。總之先離開這種醺死人的鬼地方，趁著天黑之前下山吧。」

　　席德目送二人又往後門方向邁去，繃緊的神經些許放鬆，差點兒倒地睡去。

　　他捏捏眉心，等到他們的腳步聲完全聽不見後，才打起精神繼續前進。

　　貝倫斯微怔雙眼，瞅著站在面前，以胸口為中心綻放梅爾卡巴的千年樹精。

　　對方不用五分鐘便能感應運用普拉納就算了，竟然在半個鐘頭內就學會循環自己的梅爾卡巴，而且開始運轉之後還沒出過半點差錯。

　　『我都不知道，原來植物的天賦比動物更高⋯⋯』

　　『嗯？』

　　歐克茫然偏頭，極其自然地轉動胸口浮現的立體六芒星。

　　『我當初可是花了快一個鐘頭才弄懂原理成功運行的耶！那樣都被迪賽爾稱為天才了，除了小白以外，你簡直是天才中的天才啊！』

　　『梅爾卡巴的運作原理很像我跟真菌網絡的訊息交流⋯⋯然後你說的普拉納，也跟我原本使用的靈能很相似，只是找不到雜質，而且密度更高。然後，小白？』

　　『他叫虛梓白，是我在彼岸的一位朋友。在把他接到彼岸之前，是個連我都會感到戰慄的傢伙。』

　　貝倫斯輕笑一聲，將自己從上而下漸層式靈體化。

　　『說到密度，這正是靈體與實體的差別。現在的你介於靈體與實體之間，人類看到你的模樣大概是半透明狀態，你可以試著降低自己的密度看看。』

　　『是把自己變成類似空氣那樣嗎？』

　　貝倫斯點點頭，指了指對方胸前巴掌大的梅爾卡巴。

　　『有這個在，不論我們如何變動自己的密度，都不會像回歸祕錄的那些意識體一樣散掉。梅爾卡巴也是一種調節與自救機制，它直接連結阿卡莎祕錄的表層，既能擁有無限的儲存空間累積自身的普拉納，還能在危急時刻讓自己傳送到祕錄的面前。』

　　眼看面前的千年樹精逐漸淡化，他亮起金眼專注凝視。

　　『在幾近極限的靈體狀態下，絕大多數的異方居民都無法察覺，但若是遇上能將普拉納凝聚在雙眼的意識體，再怎麼隱身還是無所遁形。』

　　歐克逐步讓自己的密度恢復常態，明亮的貓眼金眸相當驚奇。

　　『接下來試試看讓自己實體化吧！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先提醒你，你原本的實質軀體會因此回歸塵土。』

　　『我會死？』

　　『該怎麼說呢？你原本的實質軀體的確會死，但你的意識仍會存續，往後也能依照自己的意願將自己幻化成想要呈現的模樣；就結論來說，你只是拋棄曾經的定型載體罷了。』

　　歐克轉過身子，仰看自己使用三千多年的身軀，要他放棄一時之間難以決斷。

　　『如果我放棄它，我還有辦法變成這個樣子嗎？』

　　『短時間內有困難，不過當你的梅爾卡巴修練到我的一半大小時，就能夠隨心所欲變幻了。話雖這麼說，大部分的彼岸居民還是會留戀自己原本的樣貌，而且不特別幻化的話都會回到最自然的狀態；以你來說，就是你現在這副模樣。』

　　貝倫斯頓了頓，自嘲一句。

　　『但也許我是例外吧？大概沒幾個會像我這樣，幻化時間遠比真身狀態長。』

　　歐克回望對方一眼，又轉過頭掃視千年古樹，最後回過身子點點頭。

　　『我知道了。』

　　他閉上眼睛，以梅爾卡巴為中心將自身本體的密度逐步增加，倏地背後微風輕拂，偌大古樹粉塵粒化，隨風飛灑半片原野。

　　草原中央的千年橡樹彷彿從不存在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貝倫斯搭上對方的肩膀，順著側頸撫上臉頰。

　　『好了，試試看把自己幻化成人類的外形，你現在的樣子不方便移動吧？』

　　歐克點點頭，瞄過自己的足根一眼——雖然不是完全無法移動，但速度或許只比蝸牛快上一節。

　　『要怎麼幻化？』

　　他一說完，對方的眉心貼上他的額頭，相觸的鼻尖傳來溫熱吐息。

　　貝倫斯雙手摟在對方的後腰，閉上眼睛。

　　『想像。先把注意力停留在自己的想像一段時間，全身包覆微量的普拉納，並告訴自己，自己本來就是這副模樣。』

　　『嗯？』

　　歐克怔怔瞅著佔據所有視野的對方臉容，困惑為何要貼得如此接近？

　　『你也閉上眼睛，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額心，接受我與你共享的記憶。』

　　『共享？這樣子嗎⋯⋯』

　　他聽話闔上，數秒後感受到溫熱的血液、跳動的心臟、細嫩的肌膚、白皙的手指⋯⋯

　　貝倫斯緩緩睜眼，看著對方等待接吻般的臉容不禁別過視線，瞄過包覆靈能的手臂末枝逐漸幻化成人類的掌心手指，纏繞在一塊兒的根足也變幻成修長的雙腿。

　　看來應該是成功了，只不過⋯⋯

　　『呃？』

　　他驚愕後退，雙頰覆上一層紅暈，趕緊用手臂遮住自己的視線，梅爾卡巴也瞬即隱藏。

　　『嗯？我失敗了嗎？』

　　歐克睜開雙眼，對方的反應看上去相當古怪。

　　『不，你幻化得很成功，只是⋯⋯你好歹也順便穿上一件衣服吧？』

　　貝倫斯心緒狂躁，吞了吞口水，嘴巴有些乾澀——歐克除了髮色與瞳色之外，幾乎如他所願地幻化成奧菲莉雅的模樣，而且還是一絲不掛的狀態。

　　『衣服？人類包覆身體的布料嗎？』

　　三千年來一直與自然共處的歐克面露困惑，不太能理解為什麼人類要穿衣服，還有對方為什麼會因此做出那種反常回應。

　　他低頭瞄過胸前隆起的雪白雙峰，彎曲手臂看了看手指、動動與人類無異的緊實雙腳，左右來回幾步，貓眼金眸漾起幾絲興奮。

　　『歐克，別再裸奔了，快穿上衣服。』

　　貝倫斯從指縫偷瞄一眼，瞥見對方那對亞精靈尖耳補上一句。

　　『而且你的耳朵和眼睛也需要改變，那副模樣走在人類的城裡肯定會被攔下。』

　　『衣服？要幻化成什麼樣子？』

　　歐克直直走到對方面前，伸手捏起對方的衣角，抬頭注視對方毫無半點光亮的胸口。

　　『還有，梅爾卡巴要怎麼隱藏？』

　　黃昏紅霞渲染天際彩雲，原本意味休歇的天色對某些人來說，卻是危機的開始。

　　深山野地沒有油燈，若是在沒有月亮的夜晚中穿梭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森林，對常人而言可謂九死一生。

　　「綠帽，咱們紮個營唄？再走下去天都要黑了。」

　　同行的夥伴在凹凸不平的林野間連續行走數個鐘頭，早已疲憊不堪。

　　「兩手空空、附近也沒水源，紮什麼營？先趕路，沒記錯的話午夜之前應該能下山。」

　　「應該能⋯⋯呵呵。」

　　那名同夥翻了翻白眼，就算真的在午夜之前下了山，他們還是需要休息啊！到時候人生地不熟的，沒體力還拿什麼硬撐呀？

　　與此同時，位在廢村山道中段的席德被巨石擋住去路，早已虛脫的他怎麼翻都翻不過眼前的障礙物，最後索性靠著石頭坐下休息。

　　他摸摸自己的腰包，捏到微微鼓起的濕爛紙袋掏出來看，嘆了一口氣。

　　「幸好還有一些泡水的黑麵包⋯⋯」

　　席德啃著難以下嚥的平民伙食，提起水袋灌了幾口，視線瞥過一旁相對較矮的岩壁，再瞧瞧高度遠遠超過兩側的大岩塊，靈機一動。

　　——直接爬上山壁滑下去不就好了？

　　他拍拍臉頰強振精神，迅速收起所剩無幾的乾糧和飲水，伸手摸摸近乎垂直的粗糙岩壁，瞄了瞄大岩塊和兩側山壁的夾縫，將手裡的長槍朝最近的那處插了進去。

　　他扶著山壁，一腳踩上卡在夾縫中斜角突起的隨身武器，暗自祈禱不會突然斷掉。

　　咔、咔咔。

　　「咦？」

　　剛才大石頭似乎動了一下？

　　席德眨眨眼睛，一手手指按上岩壁上緣，另一手扶壓大石塊，雙腳踩上隨時都會斷掉的鐵製長槍，木質長柄和尖頭的接縫已經出現裂痕。

　　他將重心放到上半身，雙腳移至接近柄尾的部分，用力推擠巨石，借力翻上岩壁。

　　啪嚓。

　　席德躺在傾斜而下的岩壁上粗喘著氣，稍微調息後趴在上頭朝下一看，長槍的接頭已經裂成兩半，木柄都分岔出來，僅剩底層的幾條纖維還勉強連著，後半部微微彈動搖搖欲墜。

　　他伸下手臂，搆不著一路上陪伴他的好傢伙，揮了幾次斷然放棄。

　　「算了，大不了再跟城管申請一把。」

　　席德轉過身子換成坐姿，仰頭遙看山壁上頭，似乎是從麥勒被殺的那片疏林綿延下來的，如果當時有多留意的話，就不用再繞到山莊慢慢走過來了。

　　他站起身子，腳踝便踩到一旁的青苔植被滑了一下，低叫一聲一屁股坐回原位。

　　他揉揉臀部，乾脆以這種怪異的姿勢緩慢下移。

　　呆站在山莊巨石上的渡鴉靈望著後門方向苦苦等候，夕陽都快下山了，橘紅晚霞也染上藍紫色彩。

　　那名男子留給牠的普拉納已經所剩無幾了，從原本的厚實光球縮水成泡泡般的薄膜。

　　『主人嘎⋯⋯』

　　『小渡鴉，我帶你的主人來啦。』

　　『嘎？』

　　腦內忽然傳來耳熟的嗓音，牠激動地左顧右盼，兩抹身形從沒入巨石的那一側繞過來。

　　『主、主人⋯⋯嘎嘎？』

　　牠木然瞅著眼前的長髮女子，除了依舊翠綠的頭髮，面貌身形都不是熟悉的千年樹精，甚至連貓眼石般的美麗金眸也變成隨處可見的褐色瞳目，髮尾也沒有分支成樹葉嫩芽。

　　『主人嘎？怎麼變成人類了嘎？』

　　『在你學會梅爾卡巴之前先依附在我身上，這段時間我會跟貝倫斯在人類的城裡晃晃。』

　　歐克雙手捧起渡鴉靈，將牠安置在自己的肩膀上，胸前閃現梅爾卡巴，對方的包覆光能瞬即厚實幾圈。

　　『主人的頻率⋯⋯真的是主人嘎？』

　　站在一旁的貝倫斯順勢開口，不再使用意識交流。

　　「歐克，等會兒在人類的面前我會叫＂妳＂雅黛兒，彼岸的居民盡量別在他人面前提起自己的真名。」

　　『那我在人類面前該叫你什麼？』

　　「阿倫。還有，盡量別對不會使用靈能的人偶進行意識交流，否則會損害他們的思考中樞，剛才我都把這個時代的記憶語言拷貝給你了，你就試著發聲說話吧。」

　　「像⋯⋯這樣？」

　　貝倫斯點點頭，對他寵溺一笑，指尖輕輕點了點渡鴉靈的額頭。

　　「至於小渡鴉，就叫你拉文吧！拉文．席爾維斯特。這可是我偷偷從瑟希那兒擷取過來的記憶唷！橡樹的古語是歐克、渡鴉的古語是拉文，你們來自相同的世界，用同樣的命名規則取名做紀念吧？」

　　『席爾維斯特是什麼東東嘎？』

　　「古語中的意思是『來自森林的』。」

　　『那主人的嘎？』

　　「伊登。」

　　歐克開口回應拉文的疑問，對方歪歪頭。

　　『為什麼主人的名字尾巴是伊登，而不是席爾維斯特嘎？』

　　「一來你的主人是那片森林的創造者，使用來自森林的含意十分怪異，二來當初若是沒有那名叫做伊登的女性將他移植到那兒，你的主人很難存續至今。」

　　『嘎，那你的嘎？』

　　「貝倫斯．彼岸。我跟你們不一樣，沒什麼值得紀念的來源，除了某個變態的因素外，使用原本的名字只會讓我想起曾經做過的蠢事。」

　　他別過頭，伸伸懶腰，望著下沉的夕陽，天空即將夜幕低垂。

　　「對了，有件事提不提也無所謂，不過還是說一下好了。剛取得資格並會使用梅爾卡巴的準居民，在還沒進入彼岸之前，還是可以在原世界獲取能量補充體力的——這也是為什麼當時我會說我辦不到的主因，因為給予包覆異方居民的普拉納機會只有一次，量也有限，更別提我還無法使用絕大多數的輔助技能。」

　　歐克的美眸直直凝視對方，不去在意空氣中的腐朽味與周遭進食的野獸。

　　他任由對方牽上自己的手，走到峭壁柵欄面前。

　　『嘎？』

　　「跳下去。」

　　拉文鳥眼瞪大，下一秒對方便公主抱起一臉淡定的歐克，毫不猶豫地跳下懸崖。

　　『嘎嘎嘎嘎！怎麼突然想不開嘎——』

　　「什麼想不開？這樣比較快！我總不能幻化龍翅飛到城裡，而你主人讓你依附也無法隨意變幻啊。我還想帶著老婆逛大街、吃好吃的咧，那家酒吧的蜜汁烤雞味道挺不錯的。」

　　『什麼嘎？主人真的變成你的老婆了嘎？』

　　驚恐的鳥眼瞪得更大，羽毛都炸了起來，而話題的主角依舊面無表情，僅僅瞥過懸崖一角上的兩具遺體。

　　『主人嘎？真的假的嘎？』

　　「我答應會跟他在一起。」

　　『嘎嘎嘎嘎嘎——！』

　　不一會兒，本來要走上一個時辰的彎曲山道被他抄捷徑滑行成功。

　　貝倫斯踩上地面踢了踢腳跟，甩掉草泥岩苔後沒有放下歐克的意思，反倒讓對方的雙手搭上自己的肩膀，頸子旁錯，大步邁前。

　　歐克遙望對方背後漸行漸遠的廓爾克斯山，些許波紋的心彷彿又被滴上露珠般，泛起蕩漾。

　　「貝倫斯，我還能再回來這個地方嗎？」

　　「就算回來，也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他抱穩對方，微蹙雙眉望向前方。

　　「所有成為彼岸居民的意識體，在離開原世界的那一刻，就意味自己不再屬於那個世界，曾經存在過的歷史也將被抹滅，人們只會依稀記得那兒似乎發生過什麼，隨著時間流逝逐漸忘卻。」

　　『嘎⋯⋯』

　　「當然，偶爾也會發生小插曲，比如說恰好有整個事件的目擊者，被執楔者暗示遺忘後又再次想起，但面對被世界機制自動調整的情景，就算對他人提起也不會有誰相信，最後漸漸無法分別夢境與現世的差異。」

　　『嘎嘎⋯⋯』

　　「他們或許會催眠自己，讓自己變得跟眾生一樣讓真正的歷史埋沒，回歸自己的命運道路；也或許會半信半疑，成為靈感留下無數創作；又或許會堅信不疑，在眾人皆醉我獨醒的世界裡，被當成瘋子對待。」

　　「聽起來或許會很殘酷，但一切都是相對的。」

　　歐克靜靜聆聽，忽然想到那位向他問路的人類男子，對方身上殘留貝倫斯的些許靈能，會不會就是所謂的小插曲？

　　他雙手稍加施力，挺起背部側瞥對方。

　　「為什麼世界機制會自動調整？」

　　『咕嘎⋯⋯』

　　貝倫斯輕笑一聲，遙望地平線上若隱若現的建築輪廓。

　　「這個問題問得好！因為阿卡莎祕錄裡的異方世界，就是『生活』在裡面的意識體們，共同想像出來的世界。當所有人都認為某樣東西是真的，它就會變成真的；反之，若仍有一小部分的意識體開始懷疑、不認同，那麼就存在翻轉的可能性。」

　　「一切都是眾生的協調與共識嗎⋯⋯」

　　歐克輕拍對方的肩膀，輕聲訴說。

　　「我想自己走。」

　　「好啊。」

　　貝倫斯咧嘴一笑，毫不猶豫地放對方下來，反正花櫟城也快到了。

　　他瞄過對方一眼，對方的瞳眸在低視自身的雙腿時總是特別明亮。

　　「太好了，你的情感已經開始恢復了。」

　　『嘎咕嘎⋯⋯』

　　「小渡鴉，你安靜一點啦。」

　　拉文的鳥眼好似哭紅一般，鳥肩也垂了下來，一臉哀怨地瞅著貝倫斯。

　　『嘎⋯⋯因為主人被你搶走了嘎⋯⋯咕⋯⋯』

　　歐克淡漠地瞥了牠兩秒，注意力又放回自己的雙腳。

　　——能夠靠自己的力量移動真好，完全沒有被連根拔起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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