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楔：千年樹精 - ［全卷］第七章．淨化的意義（上）

　　令人心懼不安的地裂震盪終於停止了。

　　爬下斷崖瀑布的席德遙看北方，當時在千年樹精東北路徑的兩隻怪物不見其影，巨大的尖腳蜘蛛悄然無蹤，另一隻體型略小的未知存在也杳無聲息，騷動已然靜默。

　　若非斷崖上方那片屍海血地與巨變的地貌，以及刺鼻的腥味和疼痛的傷口，任誰遇到方才那種情況，都可能誤以為只是一場惡夢。

　　「爭鬥平息了嗎？那條路似乎比較安全，要折返嗎？」

　　席德喃喃自問一聲，才剛稍微鬆下繃緊的神經，倏地聽見從山莊那一頭走來的喧鬧聲。

　　其他人平安脫困了嗎？不對，可能性太低了，就算麥勒有能力獨自應付幾名山賊強行脫身，但要帶上病人和小孩，對他來說還是太困難了；而這時候要遇到其他旅行者的機率更是微乎其微，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只有一種。

　　他甩甩頭，拍拍臉頰當機立斷。

　　已經沒有時間了，陌生的交談聲越來越近，都已經聽到腳步聲了。

　　席德用槍柄探探水深，瀑布邊緣約莫一米半，那棵淡漠的千年樹精應該不至於欺騙他。

　　他深呼吸一口氣，閉氣潛入持續灑落的水濂後方。

　　這裡只有岩壁——難道沒有路嗎？

　　他暗自心驚，身上的瘀青和擦傷被水花拍打到痛楚難耐，他撫過整面水濂岩壁，往流水中央踏進，忽然踩空下潛，差點反射性驚叫一聲吐出嘴裡的寶貴氣體。

　　他在水中睜開眼睛，強忍不適地任由溪水濺進角膜，在瀑布搥打的正中心，前方果然有個寬達一米、高足五英尺的凹洞。

　　「隊長，你說那個衛兵會溜去哪兒呀？」

　　「我怎麼知道？反正那個小白臉宰掉了、麻煩的大叔解決了，兩個女的也在山莊裡滅口了，剩下的衛兵十之八九去找那個會妖術的金髮男了吧？」

　　「逃去迷幻之森了嗎？嘿嘿，說不定老大和幹部們順手替我們剷除他了，要不我們直接回巢穴等大夥兒凱旋而歸吧？」

　　「不好說，剛才的地震震得太誇張了，遠遠都聽到西北方的崩塌聲；如果是火山爆發的前兆，我們躲在巢穴豈不是死路一條？」

　　「是是，綠帽頭兒說的對。」

　　在水中的席德暗自心驚，趕緊鑽過水下岩洞爬上另一頭，裡面烏漆麻黑的什麼都看不到，只有從水洞透過來的微弱光線。

　　——剛才在水裡聽得不是很清楚，但那群山賊已經把同伴們都解決掉了嗎？

　　瀑布外的那一頭微晃草木、窸窸窣窣，折過枝葉踏近此地的山賊們驚嘆一聲。

　　「哇靠，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一堆樹被連根拔起吹下來啊？」

　　「我怎麼知道？快上去看！那個妖術師應該不會誇張到把整座森林都毀了吧？」

　　妖術師？

　　席德的耳朵貼著岩壁，外界的聲響隔了一層瀑布水聲讓他聽得不是很清楚，不過還好那些山賊相當吃驚，聲音夠大讓他勉強辨識出來。

　　「要、要是真的毀掉的話，我們該怎麼辦啊？」

　　一名小弟爬上堆疊的枝幹，退縮回問。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快逃啊！要是那個妖術師能毀掉整座迷幻之森，那麼剛才的地震也肯定是他引起的，那種怪物我們怎麼可能應付得了啊！」

　　綠帽吼道，推了推擋在前方的屁股。

　　「好了，別廢話了，快上去看。」

　　「頭兒，這⋯⋯唔呃⋯⋯」

　　那名手下臉色發綠，一副隨時都會吐出來地回頭。

　　「幹什麼？」

　　「嘔⋯⋯」

　　「幹！很髒耶！」

　　綠帽一手將對方從旁側扯下，砰的一聲落地哀號，自己上去探頭一看，也跟著臉色發青。

　　他吞了吞口水，深呼吸一口氣，回頭朝向站在下方的十多名夥伴發號司令。

　　「大夥兒聽著，我們現在就立刻撤離這見鬼的地方，老大他們恐怕已經全數罹難了！」

　　腳下的山賊們各個震驚得身形一僵、目色呆然，過了數秒才有幾位出來抗議。

　　「撤？往哪兒撤？你還沒看到老大和幹部們的屍體吧？」

　　「是啊！我們幾個只是暫時被調來你的小隊，憑什麼要我們撤啊？」

　　「少囉嗦！不信就自己上去看，不要命的話就自己去找啊！」

　　綠帽的臉色由青轉紅地怒斥一聲，從上頭迅速跳滑而下。

　　部分同夥不死心地爬上斷崖，其他夥伴則是待在綠帽的身旁追問。

　　「頭兒，我們要往哪裡跑啊？」

　　「西邊⋯⋯往西方撤。那個不知道跑去哪兒的衛兵說不準已經回花櫟城告發了，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我們不該冒這種風險。」

　　「可、可是那兒還有青鬼幫能幫我們罩一下⋯⋯」

　　「要是那個金髮的妖術師又出現在我們的面前該怎麼辦啊？我們可是沒理會他的意思，不僅沒去救那個蘿莉，還殺了她耶！你會愚蠢到相信他會再饒我們一命嗎？」

　　「是，綠帽頭兒說的是，我們還是趕緊逃吧。」

　　躲在瀑布岩穴內偷聽的席德瞪大眼睛，離自己非常近的瀑布前方傳來一陣騷動，磅的一聲，似乎是幾名山賊合力將一旁的斷樹搭成一座臨時木橋。

　　——他們說的妖術師是誰？金髮⋯⋯而且跟他們有過衝突，並且饒過他們一命，還曾經要求他們去救一個蘿莉？

　　先不提那個人說的蘿莉到底是不是指在山莊裡發現的小女孩了，是金髮又出現在這附近的，只可能是今早擅自脫隊的阿倫了啊！

　　所以說，阿倫是妖術師嗎？迷幻之森是他毀掉的嗎？那兩隻怪物也是他召喚出來的嗎？

　　席德滿腦子疑惑，一邊靜待瀑布外頭的山賊離開。

　　「對了，頭兒，我們就這樣自己跑掉沒關係嗎？希爾妲和強納生還在巢穴裡養傷吧？」

　　「別管那麼多了，反正他們後來發現老大他們已經凶多吉少的話，自然會下山吧。」

　　「嘿嘿，也是，我們跟他們的交情也沒好到哪兒去。強納生受到那種重傷，希爾妲應該會帶他繞點遠路，從巢穴那條下山就醫吧？」

　　「哈，自作孽不可活啊！當初策動大夥兒趁著暴雨封住山莊通道的傢伙，現在也跟著封了自己的後路，她弟的命再怎麼硬也難熬囉。」

　　隨著聲音越來越遠，席德也逐漸釐清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

　　不論他們說的妖術師到底是不是阿倫，總之大部分的山賊為了追殺他而命喪迷幻之森，而餘黨本身並不合群，一部分選擇在已成屍海的迷幻之森尋找首領、一部分選擇往西方大陸撤離，還有一部分傷兵留在巢穴，隨時都有可能從另一條山道離開。

　　換句話說，只要趁著尋人的山賊回來之前，避開可能遊蕩在山林內的餘黨，趕緊從原本被巨石封住的山道離開就幾乎得救了！

　　至於千年樹精原本指引的那條路，有鑑於可能會在西南方山腳撞見另一群山賊，還必須考慮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穴內可能出沒猛獸的危險性，在剛才那一刻幾乎已成死路。

　　他打定主意，深呼吸一口氣，再次跳進瀑布準備鑽出。

　　時間有限，趕緊動身。

　　全身錯位的瑟希靜靜地瞅著眼前的金髮男子，若不是對方令人生厭的態度，除去頭上那對龍角，顏質身材絕對是她生前無論如何也想吃到的天菜男兒。

　　『嗯哼，終於感受到我的魅力了嗎？其實妳沒有我想像中的討厭嘛。』

　　瑟希打了個寒顫，對方除了開掛級別的強悍之外，似乎還會讀心術。

　　『別那麼火熱地看我嘛，我已經心有所屬了，哈哈。』

　　貝倫斯擺擺手，補上一句。

　　『我對任何存在的思緒感知都非常敏銳，可別誤會我有什麼讀心術，那種方便的玩意兒大概是不存在的，想要完全體悟對方的一切，只有＂共享＂的情況下才辦得到——不過如果妳知道真正的讀心術使用方法的話，歡迎指導嘿。』

　　瑟希無言以對，直直盯著對方放下的手平舉在自己面前，手心向上、掌上浮光。

　　從貝倫斯的胸口浮現金光，一股循環能量擴展全身，映出立體旋動的六芒星包覆軀體，八個頂點連接泛金的圓，凝聚純粹無垢的靈能。

　　『修楔與淨化儀式開始。』

　　貝倫斯的梅爾卡巴順著平舉的手匯聚光能，導向包覆瑟希意識的普拉納，一瞬間梅爾卡巴的頂點光球直線穿進接入的點，在瑟希光球之內無盡反射。

　　『啊、呃啊啊啊——』

　　瑟希痛苦哀號，靈能每穿透一次錯位的身軀，便猶如被熱火灼燒的傷口撒上鹽冰，並且強行扭轉剝離。

　　『痛、好痛⋯⋯啊啊，拜託⋯⋯停下來⋯⋯痛、好痛⋯⋯嗚啊、啊⋯⋯』

　　持續不斷的椎心痛楚讓她哭泣求饒，可光球內的淨化靈能只有反射得越來越快。

　　貝倫斯閃爍金眸，冷漠無情得令她內心發寒。

　　這位自稱是執楔者的異界之人，為什麼說要救贖她，卻是對她百般折磨？

　　這些痛苦、這些煎熬，與生前迫害她的狂信徒比起來，明明是有過之而不及，可為什麼不論自己如何掙扎、如何反抗、如何哭泣求饒，換來的卻是偽善的手，然後再一次狠狠粉碎她的心念？

　　『求求你、停下來⋯⋯真的好痛、我忍受不下去了⋯⋯』

　　貝倫斯沒有回應，依舊冷眼對待，淨化的儀式也持續進行。

　　瑟希錯位的軀體隨著光能的反射穿梭逐漸粒子化，一點一滴接回正常的位置，可她自身散發出來的怨念與憤怒，卻使得本該逐漸洗白的意識再度染黑，然後又被淨化靈能再次洗淨。

　　如此反覆，她被折騰的時間也隨之拖長。

　　然而，貝倫斯注入淨化儀式的普拉納卻極為有限。

　　十分鐘後，眼看已逐漸恢復人形的瑟希，靈體意識的光輝依舊昏沉，貝倫斯不禁開口。

　　「不懺悔就算了，快斷了妳的意念！剩下的三分鐘內，妳若不能淨化到最低許可標準，我還是只能消滅妳。」

　　『懺悔什麼？我明明是受害者，還要懺悔什麼！三分鐘⋯⋯好，就三分鐘。』

　　瑟希強忍痛楚，在對方的淨化儀式中，無論遭受多大的衝擊都無法昏迷了事，只能任由好似千刀萬剮的光能恣意來回。

　　隨著注意力的轉移，她發現自己怪物般的軀體已不復見，低頭瞅著歸位的四肢，原本被對方灼傷的紅黑斑點逐漸淡化，恍若生前白皙的手指撫上自己的面容，神經瘤般的醜陋面貌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手指抹過鼻子、眼眉、嘴巴、耳朵⋯⋯全都是完好的，而且是自己年輕時候的彈性肌膚！

　　『噯？』

　　瑟希心念一轉，滿是驚喜，下一秒原本猶如刀割的淨化靈能，竟也轉換成和煦暖光。

　　『這是⋯⋯怎麼回事？』

　　貝倫斯靜默不語，僅是加催淨化靈光的反射速度，自己注入的普拉納將要用罄，若不能將對方無法修復的部分聚集濃縮分解掉的話，便會功虧一簣。

　　他金眼凝視在對方身上緩慢游移的昏暗殘塊，大部分已經以喉嚨為中心匯聚了，剩下的還有膝蓋到腳踝的那幾片，而時間只剩下三十秒。

　　——不行，只能強行分解掉了。

　　貝倫斯沉下眸子。

　　既然對方不是能接來彼岸的料，那麼就只能根除被虛無吞噬的意識殘片。

　　在暖光包覆下享受安祥平靜的瑟希，倏地感到喉頭一疼，雙腳也隨之無力。

　　『為、為什麼？』

　　她無比錯愕地投射意念，只見自己的雙腳部分被粒化分解，汲取至包覆的光膜外層。

　　『你做了什麼？』

　　瑟希恐慌縮腳，發疼的頸部也散出些許光粒。

　　貝倫斯凝視循環的光能，默算時間，平舉左手，手心向下。

　　『結束了。』

　　雙掌合攏的那瞬間，貝倫斯的立體大衛星也跟著隱藏。

　　『喂，安賽爾，你別一直不說話啊！告訴我，剛才最後你做了什麼？』

　　『分解並吞噬妳身上無法被修復的部分。』

　　『什麼意思？』

　　包覆在對方身上的光能並沒有全數散去，他還留給對方些許普拉納得以暫時存續。

　　貝倫斯動動手指，拉著汽球似地走向千年樹精的所在方位，一邊回應被當成汽球的對方。

　　『那是妳執意要變成壞掉人偶的代價。』

　　『代價？為什麼我明明是受害者，被你淨化還需要付出代價？』

　　貝倫斯冷瞪她一眼。

　　『在妳自認為受害者而胡作非為時，可曾想過妳也成了他人的加害者？在放妳回歸祕錄之前，有個必須讓妳親自謝罪的對象。』

　　瑟希心中一凜，忽然想起不久前被自己挾持過的那抹⋯⋯靈體？

　　『等等，一事歸一事，為什麼我必須付出代價？我的脖子和雙腳之後會變得怎麼樣？』

　　她瞥過自己的雙腳，彷彿被挖去兩塊肉般凹凸不平，如果她現在還活著，肯定是要面對被截肢的命運。

　　『那些是妳恣意接近＂虛無＂的代價，正如我之前所說的，就算淨化也無法修復的創傷。』

　　貝倫斯指著自己的的左眼，眼白泛黑，回望對方。

　　『畢竟妳不是執楔者，若是給妳留下那些被＂虛無＂吞噬的部分，一來妳回歸不了祕錄，二來就算僥倖通過了，妳的數個來世也會再度被其吞噬，到頭來我的同僚還是得去消滅妳，倒不如根除以絕後患。』

　　他打了聲呵欠，補上一句。

　　『妳的數個來世，幸運的話會和其他的意識組成完整的個體，不幸的話也只是先天殘缺，或許是啞巴、氣喘或雙腳萎縮吧？』

　　『這⋯⋯怎麼這樣⋯⋯這種代價也未免⋯⋯』

　　『那是妳自己選擇的，誰叫妳一開始不聽勸，妳這種下場已經算好了，那些被妳吞噬的意識可是連回歸祕錄的機會都沒有，被妳害到墮入虛無拉不回來咧。』

　　瑟希吞了吞口水，怯怯追問。

　　『那、那我⋯⋯不能成為執楔者嗎？』

　　貝倫斯翻了翻白眼。

　　『如果妳可以在十五分鐘內學會使用梅爾卡巴的話，就有機會啦——但是妳辦得到嗎？』

　　『梅爾卡巴？』

　　『就是我剛才淨化妳時，釋放出來的立體循環六芒星。』

　　瑟希低下頭，已經理解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貝倫斯領著對方踏過屍海血地，親眼目睹如此慘狀的瑟希雙手摀嘴，不敢相信這些人的死和她脫不了關係。

　　貝倫斯僅是餘光觀察，既然對方已有自覺，那麼就沒必要再說出任何雪上加霜的話。

　　他們穿過宛若地獄血景的區域，遙遙可見聳立在正前方的碩大古樹。

　　『妳必須親自向他謝罪，這是為了妳好，也為了他好。當然妳可以拒絕這麼做，只不過我還是得告訴妳，銘刻在意識深處的記憶，哪怕是輪迴了好幾世、換過無數個意識組合，都會在潛意識中持續下去。』

　　瑟希點點頭，在被對方淨化之後恍如大夢初醒一般，她已經不會再任由情緒牽著鼻子走了。

　　『我知道了，我會道歉的。』

　　貝倫斯嘴角一勾，單手叉腰，手指點了點對方的額頭。

　　『妳啊，如果不發瘋的話，其實還蠻可愛的嘛！哈哈⋯⋯』

　　『我心情好，偷偷告訴妳一個小撇步，如果妳想在來世盡可能過得無憂無慮的話，回歸阿卡莎祕錄時別急著進入命運之輪，妳可以盡可能找到與妳共鳴的對象重組意識，刻下生涯規劃時好好跟他們協調，在阿卡莎祕錄面前，意識碎片並不會那麼快消失。』

　　『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就算我去投胎了，也不是現在的我嗎？』

　　貝倫斯咧嘴一笑。

　　『根本就沒有投胎這回事。不過妳會意得沒錯，確實在進入下一個生涯後，妳的意識組合不會是現在的意識組合——人們說的靈魂並非永恆不滅的，而是一開始定義就錯了。』

　　『妳可以想像阿卡莎祕錄是超脫一切的超量子化存在，裡頭的異方世界是無垠的，意識本身也是量子般的存在。以人類為例，普遍為二到三種意識組合而成的，而通常表現在外的稱之為主體人格，做為附屬人格的其他意識則是在特定情況下才會顯現。』

　　瑟希微微蹙眉，對方的意思是每個人都是多重人格嗎？

　　『換句話說，妳的構成可能是瑟希、裡人格一，在受到迫害無法承受時主副意識逆轉，變成了以裡人格一為主的瘋女人，冷靜之後又變回原本的瑟希。逆轉時的記憶可能記得也可能不記得，端看當初在阿卡莎祕錄面前你們是怎麼協調的囉。』

　　她點點頭，遲了半晌繼續追問。

　　『等等，那你說意識本身也是量子般的存在又是什麼意思？』

　　『除了妳以外，也有跟妳主體人格同樣特質的意識存在呀！例如妳是瑟希和裡人格一，那個人也許是瑟希和裡人格二，只不過那個人與妳過上不同的人生，名字可能也不叫瑟希。若是兩者相遇，通常會因為性格類似而變成朋友或同性相斥。』

　　貝倫斯雙手交叉在腦後，邊走邊解釋。

　　『也因為這樣，執楔者才能毫無後顧之憂地消滅壞掉人偶，而每個意識體的存在，也都是獨一無二的。』

　　瑟希怔了半晌，忽地瞪大眼睛。

　　『安賽爾，你說你是本性惡劣的魔王，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怪傢伙吧？』

　　這名來自彼岸的男子既然可以選擇毫無顧忌地消滅她了事，卻還是反反覆覆、大費周章地將她救回來，只因為對方認為所有的意識個體都是獨一無二、或多或少都有被拯救的價值，為此還不在意被人誤解⋯⋯

　　她垂下眼睫，或許生前的那一切，都是自己心胸太狹隘所招來的吧？畢竟自己只記得那些狂信徒的迫害，卻從不記得在此之前的人們在乎過什麼、祈求些什麼——但無論現在想知道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了。

　　累了，她累了，原來轉世前的忘卻並不只是為了原諒他人，也是為了救贖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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