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足的庭園 - #3 雨夜和那之後的日子

《赤足的庭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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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圖書館內只剩下我和在一旁睡著的李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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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趴在給學生讀書用的木製書桌，昏黃的桌燈還照著他的睡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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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墨綠色圍裙都還沒脫下來，他睡得十分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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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台北的每一天，情緒都很高漲。」這個充滿新事物的地方，像是隨時都有什麼事會發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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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最後一本書歸位，走到桌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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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看時鐘，12:32。實在是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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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最近的颱風，一些人回到老家報平安，也有些人不是去報平安。總之，缺少的人力，就這樣由她這種單身的員工暫時加班，試著扛過這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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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一早就埋頭工作，替我分擔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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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靜⋯⋯阿靜。」我輕輕搖動他瘦小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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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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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他放在腳邊的背包裡，拿出一件厚重的黑色外套，替他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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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了把椅子，我坐到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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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裡沒有其他人。只有桌燈燈管細微的機械聲，還有他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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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滑過他烏黑的髪絲，觸感柔軟，和他給人的印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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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睡半醒之間，我仔細的檢視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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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肢過於瘦弱，五官端正，一頭過長的黑髮遮住半隻耳朵。大概從到了台北之後，還沒理過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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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意到了他外套上的繡字。在右手的袖子上，刺著「多良漁會」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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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孩子要出海啊⋯⋯哎呦。」我笑了。可能是在笑他那弱不經風的身材，也可能是在笑自己。總而言之，太過荒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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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頭，看了手機，打算再次確認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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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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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旁，還有一則來自全國安全警報的簡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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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個晚上，一個來自老天的惡劣玩笑。東亞20年來最強烈的颱風改變了路徑，筆直的，往北台灣一帶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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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鄉十分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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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不因此討厭存在於那的任何事物，但那也是完完全全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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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災人禍，或是單純漁獲不好，我的故鄉就以清晰到令人恐懼的速度縮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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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縮小，在逝去部分之中的事物也都會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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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哪不知道。只知道自己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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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生活在那的人們的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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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打從心底無法像他們那樣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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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靜！東西收一收。」爺爺在甲板的邊緣對我吼道。「颱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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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著一件厚重的黑色外套。那就是我15歲的生日禮物，一件來自地方漁會的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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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過過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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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爺爺還有阿榮哥，三個人協力把甲板上的魚器保護在甲板下的隔間。與此同時，全速趕回漁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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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壽，頭家！幹什麼今天硬要出海？」阿榮哥語氣之中帶著譴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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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開船。」爺爺沒理會他，隨便搪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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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很幸運，一下船，風雨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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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台北的颱風雨不同，在那，雨滴打在身上會留下紅色的印記，聽覺和視覺全都浸泡在水中，變的模糊而使人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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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穿上雨衣，幾乎要被風吹倒、眼睛幾乎張不開，但還是得往雨的更深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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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爺爺的辦公室，一間在漁會大樓旁的小建築物。雖然稱它是大樓，但實際上只是一棟三層樓的透天，而爺爺的辦公室則是加蓋在一旁，弱不經風的鐵皮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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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阿榮哥癱軟的躺在地上，雨衣上的水在地板上形成兩攤人型的水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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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家，孫子第一次出海，這個時間點太不好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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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平常對阿榮很好，有說有笑，但今天的他對自己後輩說的話都不怎麼給予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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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從旁人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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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因為爺爺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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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靜，過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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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腿還在酸痛，一下子使不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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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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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力的挪動身體，到爺爺的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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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鐵皮屋裡唯一的窗戶向外看，然後回頭對我招手，要我靠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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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他把耳朵貼在牆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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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照著他的動作去做。來自右耳，像是要撕裂空氣一般的，雨聲轟炸著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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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靜，聽到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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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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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噢，離這個越遠越好⋯⋯老天的臉色變的比人快，比人還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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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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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去聽，還有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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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的。知道嗎？」

出生在這，就和那片海是連結在一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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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哪個遠的叫不名號來的地方都是一樣，我的命裡面永遠都有海水和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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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說他在這片海活了一輩子了，我可以不用像這樣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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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也說了。說我的血裡永遠都有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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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它活下去，但不要被它給吞噬了，世界不只有自己所擁有的東西才存在。「阿公只是不希望你忘記你是哪裡來的。」爺爺用比平常還要沙啞的聲音，神情慈祥的對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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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方是你的噢，阿靜。但是世界比這個魚港還要大，這個你有唸書的人，比阿公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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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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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隻身一人來到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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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告訴任何人，偷了爺爺和奶奶的錢，一個人往漁港外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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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醒了。」我聽見她的聲音。看來我睡著了，而她坐在一旁等待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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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書本和她的氣味之間，還有某個刺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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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阿靜你要喝一點嗎？」她手中拿著一個手掌大的玻璃瓶，裡頭流著透明無色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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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舫姐，我還沒成年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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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小鬼，我第一次喝酒啊⋯⋯15？14吧？啊，對對對，我14歲的時候第一次喝冰火。」她露出幼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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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火不是酒吧？」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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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對啊。那你要喝這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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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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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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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把烈酒推給未成年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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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的她，雖然稱不上是蒼白，但是一直待在室內，膚色算是挺白的那種人。喝了酒的她，臉色變的十分紅潤，表情也變的緩和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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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我對酒瓶投以眼光，皺著眉頭灌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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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突然之間。她的神情變的十分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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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颱風來了噢。」說完，她把臉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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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的太近，她充滿酒氣的吐息吹在臉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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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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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一個忙⋯⋯在你離開這裡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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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中，小小的光圈照亮我腳下的路。她手中的手電筒是這裡唯一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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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讓我帶上一支白色的大雨傘，還叫我穿好漁會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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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領著我，離開地下的圖書館，走到樓上的百貨公司其中一扇安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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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手電筒的燈熄掉。一下子周圍變的完全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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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舫姐？開燈一下吧？什麼都看不見⋯⋯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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鑰匙轉動鎖頭，再來是厚重的門被推開的聲音。然後，在她身後的門縫，裡頭的燈是開著，稍微有些刺眼的白色光線照亮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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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爬上通往頂樓的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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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二樓、三樓⋯⋯然後她打破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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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要回去了噢⋯⋯這是你的責任，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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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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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的弟弟很像，懂事、聰明，溫柔。我很喜歡你喔，李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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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低著頭，我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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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我因為害羞不願意抬頭看她的臉，但是從她的語氣，我能想像她那一如往常的微笑。淺淺的，使人安心的微笑。裡頭沒有更多深意，只是單純的笑了，感到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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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因為我是這樣的人，他，我的弟弟沒有機會逃離自己的責任。你要好好珍惜現在的時光，因為年紀大了後，責任會以一種無法抵抗的型態淹入你的生活噢⋯⋯哈哈，說教很煩吧？」確實是這樣。我恨透了對我說教的父母，於是離開家，讓弟弟一個人承擔來自家裡和我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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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舫姐⋯⋯為什麼要幫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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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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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想。你譴責著過去的自己，但卻支持著我做一模一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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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年紀的人，一次都不對責任感到恐懼才奇怪啊。人感到害怕的時候，逃走是沒關係的。只是，把頭別開不去看，並不算是逃跑噢。」遲早得要正視自己，不然就得永遠的遠離。「我很喜歡你，想把你留在身邊⋯⋯只是這麼說的話，你可能有點難接受。我希望能幫你逃走，可能還有一點點，是為了我自己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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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她說的話，我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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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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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個⋯⋯活在我心中叛逆的小少女！嗯⋯⋯這樣的感覺。」她說完後，爆出一陣笑聲。她大概喝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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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中，除了我以外誰都沒有離開它們的崗位。這樣的風景充滿著秩序，風平浪靜的讓人感到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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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出現之後。我所認識的台北下起玩笑話般的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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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有什麼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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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即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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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出現並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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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不再緩慢而無趣的轉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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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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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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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應聲推開通往頂樓的鐵門。城市的風景印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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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領著我踏出門，走到建築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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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淹沒聽覺，雨中的台北，依舊閃著各式各樣顏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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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道閃電閃過。白色的光一瞬間照亮了整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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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舫姐⋯⋯打雷⋯⋯」話還沒出說完，城市在震耳欲聾的雷鳴後，陷入完全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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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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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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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屌喔！李靜你有看到嗎？有吧？剛剛那個不可能沒看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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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那個要怎麼看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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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炸掉！台北全部掰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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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舫姐？」我驚恐地看著像是發瘋似鬼吼鬼叫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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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然而，透過雨看見的，她的神情卻悲傷的讓人難以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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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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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活著，不管是在故鄉或是這裡，或是其他遠的叫不出名字的地方。請你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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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她抱住，透過濕透的衣服，我感受到她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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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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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不用回來⋯⋯但是我會等你。好嗎？我可以等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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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出話，我用力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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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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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請讓時間就這麼停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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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在這個世界末日般的台北，停在黑暗中的這個大樓，停在她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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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永遠不用再往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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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告訴我這就是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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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中用盡全力的祈願著。沒有對象也沒有信仰，但這卻是我所能做的全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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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下了很大的雨，公寓旁的鐵皮屋，被雨敲打而發出如雜亂鼓點的聲響，讓我睡的並不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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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踢開地上的書本，走過從老家帶來的板凳和矮桌，走到冰箱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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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冰箱，裡頭的燈隨即亮了起來。但是裡頭並沒有什麼食材，只有四顆蛋，還有一罐家庭號的牛奶。在那底下，還有一些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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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出牛奶，大口大口的喝進肚子。它們流過身體的感覺，讓我多少清醒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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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一個哈欠，我回到床邊，拿起手機確認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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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離第一節課還有很有很久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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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先到那裡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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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我加快速度刷好了牙、穿上衣服，把背包收拾好後，推開公寓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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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晴空下，閃閃發光的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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