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文壇沒有廢文(1+2集) - 《第二集》第四十八章：警局半日遊

　　下午五點過後，台北市的商業區開始湧現下班回家的人潮。大多數人是來自其他縣市的「北漂族」，他們通常選擇騎機車、開車，或者搭乘捷運，回到位於新北市的租屋處度過週末。

　　然而，因為今天是禮拜五，除了回租屋處，也有不少北漂族計劃返鄉。返鄉的人群多半湧向台北車站，搭乘火車或者高鐵，因此車站周邊此刻顯得格外擁擠。

　　坐在台北車站附近的台北市警察局中正一分局裡，黑帝斯透過窗戶望出去，可以清楚看到大馬路上來往的車輛和拖著行李的行人。

　　「知道我們為什麼抓你過來，卻沒有銬你嗎？」

　　坐在一樓櫃台的警察突然冷不防地開口問道。

　　黑帝斯轉頭看了警察一眼，又往後望了一眼掛在牆上欄杆的手銬，搖了搖頭。

　　「因為你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損害。再加上你是未成年，所以我們決定先把你帶過來，了解一下情況就好。」警察頓了頓，語氣稍稍緩和。「──你為什麼要在那裡做那種事？是在抗議嗎？」

　　黑帝斯沉思片刻，低聲回答：「我是在拜託他們。」

　　「拜託什麼？」

　　「拜託他們把我殺了。」

　　警察愣住了，臉上掠過一絲驚訝。「把你殺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訴求。這抗議方式……挺特別的。」

　　「並沒有什麼特別，我只是想安心寫作而已。但他們非要迫害我，所以我只能主動讓他們殺了。」

　　警察皺起眉頭，顯然對黑帝斯的說法感到困惑。「我不明白他們是怎麼迫害你。如果可以的話，在你的監護人來之前，你能說給我聽嗎？」

　　黑帝斯直直地望著警察，眼神中充滿戒備。

　　如果我把文管會對我、對我姊，還有對糖衣女孩做的事告訴警察，他們會幫我嗎？

　　他再度看向掛在牆上的手銬，腦中浮現自己曾被文管會銬上手銬並帶走的記憶。

　　沒用的。

　　不管是文管會還是警察，他們都是一夥的。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他們全站在同一邊，只有我站在另一邊。

　　黑帝斯搖了搖頭，低聲說：「不用了。其實我現在已經不想死了。仔細想想，只要我安分一點，他們就不會對我怎麼樣。」

　　警察依舊不死心。「可是我還是很好奇，你說的『迫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就說說看嘛，當打發時間。」

　　「不用了。」黑帝斯的語氣十分堅決。「他們沒有迫害我。我想，一切都是我想太多了。」

　　「你確定──」

　　「今天跑去那裡鬧，真的很丟臉！拜託你不要再問了！」

　　「可是──」

　　警察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看到黑帝斯低下頭，明顯不願意再繼續，便只好抿緊嘴巴，默默坐回椅子。

　　過了大約半小時，黑帝斯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一眼，但沒有接，放任電話響著，直到對方掛斷。

　　「……你不接嗎？」警察又忍不住搭話。「說不定是你的監護人打來的。」

　　黑帝斯搖頭說：「我現在不想跟我姊說話。」

　　手機剛掛斷沒多久，又響了起來。黑帝斯本打算繼續無視，但警察提醒：「說不定真是緊急的事喔。」

　　他嘆了口氣，拿出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來電的是「小伶」。

　　一看見是小伶打來的，黑帝斯突然又不想接了，但又想到警察說可能有緊急情況，心裡一陣不安。他最終還是接起了電話，小心翼翼地說：「喂？」

　　他突然感到心慌，立刻接起電話，戰戰兢兢地說：「喂？」

　　「喂──你幹嘛不接電話啦！！！！！」

　　電話那頭突然爆出一聲大吼，嚇得黑帝斯手一抖，直接把手機丟到沙發上。

　　幾秒鐘後，他才撿起手機，小心翼翼地問：「喂？是小伶嗎？妳找我幹嘛？」

　　「蛤？我找你幹嘛？你還好意思問我！快告訴我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等一下啦！妳到底有什麼事？」

　　「我就想知道你在哪啊！」

　　「就這樣？妳不是因為我姊又出事才打給我的嗎？」

　　「你姊？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你姊好好的，你怎麼去了一趟台北腦袋就變得怪怪的？總之你快點說你在哪啦，不然我就要使出殺手鐧了──」

　　黑帝斯愣了一下，趕緊掛斷電話，將手機塞進口袋。

　　警察忍不住噗哧笑出聲：「那是你女朋友？就這樣掛掉電話好嗎？」

　　「她才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是社團一個煩人的社長而已。沒關係──」

　　「什麼叫煩人？」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黑帝斯耳邊響起。黑帝斯嚇了一跳，猛然抬頭，就看見小伶站在他身邊，彷彿抓到他外遇一般充滿怨恨地盯著他。

　　「妳、妳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因為我有ＧＰＳ定位啊，那就是我剛才說的殺手鐧。」

　　「什麼ＧＰＳ？」

　　「就是我偷偷在你的手機裝了定位。只要我打電話給你然後你接起來，我就能夠抓到你現在的所在位置。」

　　「好恐怖！」

　　「哪裡恐怖？身為社長，本來就要隨時掌握社員的行蹤啊！」

　　「難道莉安的手機妳也有裝！？」

　　「才沒有哩。我跟她已經認識很久了，所以我知道她不會亂跑。」

　　「所以妳覺得我會亂跑就對了？這是合法的嗎？」

　　小伶點點頭。「這是合法的。」

　　黑帝斯立刻轉向警察。「這是合法的嗎！」

　　然而警察卻面有難色的轉過頭去，假裝沒看見。

　　「妳、妳怎麼這樣！妳這樣也太變態了！」

　　「你才變態哩！我居然被變態說變態，這是天底下最大的侮辱！」

　　「妳說我變態也是天底下最大的侮辱！」

　　「那我們扯平了。」

　　「才沒有扯平！妳這樣我不能接受！」

　　「那你是想要我怎樣？想要我在這邊脫衣服然後跪下向你磕頭？」

　　「這裡可是警察局，拜託妳不要脫衣服！」

　　「那我就單純跪下向你磕頭好了。」

　　「拜託妳也不要在警察局磕頭！很丟臉！」

　　「既然你怕丟臉，那我們就扯平了好嗎？」

　　「好啦！我們扯平！我們扯平！」

　　「太好了！那現在我們走吧。」

　　「……妳要走去哪？」

　　「去麥Ｏ勞吃飯啊！拜託！我為了找你，從早上到現在什麼都沒吃耶！」

　　「那妳去就好，我留在這裡。」

　　「不行！你也要跟我一起去！」

　　「我現在又走不了。」

　　黑帝斯看了警察一眼。

　　警察點點頭，對著小伶說：「他現在的確走不了，要有監護人來帶。請問妳是他的監護人嗎？」

　　「我不是他的監護人，但是是他的監護人叫我來的！」

　　「那麼請問妳已經滿十八歲了嗎？」

　　小伶再度搖搖頭。

　　「那這樣就不行了。就算是監護人的代理人，也一定要成年才行。所以我想，你們只能等到監護人過來才能夠離開這裡。」

　　一聽到警察的話，黑帝斯突然一臉恐懼地衝著小伶說：「妳、妳該不會沒有叫我姊姊過來吧……」

　　「是你姊姊叫我過來的，她當然不可能會來呀。」

　　「……」

　　「那你快點打電話給她啊！要不然，我今天就要睡在警察局了欸！」

　　「沒關係啦，你就睡啊。警察局又不可怕，警察哥哥會保護你的。」

　　「我不需要！妳快點打！」

　　「要不然我留下來陪你──」

　　黑帝斯立刻拿出手機打給他的姊姊。

　　「喂？姊──我現在在警察局，拜託妳現在趕快過來！」

　　「如果妳再不快點過來，我就要跟小伶相處一整個晚上了！」

　　※

　　就算搭高鐵，黑帝斯的姊姊至少也要一個小時才能抵達，因此小伶決定暫時留在警察局陪黑帝斯。

　　小伶在黑帝斯的旁邊坐下。

　　黑帝斯瞄了小伶一眼，故作漫不經心地說：「啊妳剛才不是說很餓？妳確定要坐在這邊等我姊過來？」

　　「沒關係啦，反正現在去麥Ｏ勞也是人擠人，沒有位置坐。」

　　「妳可以外帶，然後坐在台北車站裡面吃啊。」

　　「為什麼我一定要去台北車站吃？不能帶回來這裡吃？」

　　「因為台北車站離麥Ｏ勞比較近。」

　　「可是台北車站好像沒有椅子可以坐耶。」

　　「我想應該有，不過我猜早就坐滿了。」

　　「那你是要人家坐地上嗎！」

　　「坐地上又沒什麼不好，我記得有很多人也會坐在地上。」

　　「坐地上很髒耶！我不想弄髒我的裙子。」

　　「妳現在穿的是制服吧？制服髒掉又沒關係，反正明天開始就放暑假了，不用穿制服去上學。」

　　「你也知道明天開始就放暑假？我聽小如老師說，你這禮拜期末考都沒來考，我還以為你連明天放暑假都忘記了哩。」

　　「我才沒有忘記！暑假我是絕對不可能會忘記的！」

　　「那期末考就可以忘記嗎？」

　　「期末考我也沒忘記啦！我只是不想去考。」

　　「所以你是想放棄期末考？啊不對，你已經放棄了。」

　　「我才沒有想要放棄！妳不要擅自給我誤解！」

　　「反正我不想坐地上吃麥Ｏ勞啦，你給我想辦法。」

　　「那妳給我回去台中再吃啦！」

　　「不要！我很餓耶！我就是要現在吃！」

　　「妳怎麼這麼煩人……好啦，要不然我的外套給妳鋪在地上吃？」

　　「我才不要坐在地上吃！而且你的外套比地板還要髒，我還寧願坐在地上。」

　　「那妳就給我坐在地上！」

　　「我就不要坐在地上吃吼。你是哪句話聽不懂，你這個無藥可救的白痴。」

　　「居然說我無藥可救……總之地上跟外套，妳只能選一個！快點選！」

　　「我都不要！我要選第三個。」

　　「哪來的第三個選項……」

　　「第三個選項是你趴在地上讓我坐著吃！」

　　「妳、妳有病是不是？妳現在是打算把我當成狗嗎？天底下怎麼會有妳這種人？真是變態！」

　　「我才沒有把你當狗哩，畢竟狗也沒辦法承受人類的重量嘛。」

　　「那妳是想說我連狗都不如嗎？」

　　「我不覺得椅子比狗還不如耶。」

　　「夠了！不管是狗還是椅子我都不要當，妳給我滾去台北車站吃啦！」

　　「好啦──如果你肯當我的狗，我或許會考慮坐在台北車站吃。」

　　「我才不要！要是妳不坐的話，就給我站在台北車站吃吧！」

　　「那你也要跟我一起去台北車站吃，你要趴著吃，就像狗狗那樣。」

　　「就說我現在就走不了吼！而且妳到底是有多想讓我當狗……」

　　「我這輩子唯一的願望是你有朝一日能夠對我汪汪叫。」

　　「我保證妳的願望永遠都不會實現！」

　　「那我就只好換一個願望囉。我希望，你有朝一日可以對我喵喵叫。」

　　「那跟汪汪叫有什麼兩樣！反正我才不要當妳的寵物！」

　　「可是你當貓的話，地位會比當狗還要高唷。」

　　「還不都是寵物！我才不要咧！」

　　「那我就只好哭了。」

　　「……」

　　「我只好現在哭給你看，然後大叫：『你明明說你要負責的！』。」

　　「妳又給我用這一招──夠了，妳現在到底是想怎樣？」

　　「我沒有想要怎樣啦。其實，要我去台北車站吃也是可以，只是你要先答應我一件事情。」

　　「……答應妳什麼？」

　　「答應我，把糖衣女孩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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