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olaceous - 卷一·第三幕·神化二年·睦月二十六日·七

「鈴…鈴音…」

「不要緊的小姐，請不要害怕，我一定會將小姐帶到安全的地方去的。」

「不…不要啊！鈴鈴音！」

這陣悲鳴震徹天地，伴隨著哭腔，她將小手環上鈴鈴音的脖子，不斷抽噎。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不要這樣，鈴鈴音！」

對災使們大多掩面而泣，很多人將頭扭過去，實在不忍看到那一幕——鈴鈴音的軍服被撕裂出三道極長的口子，那深深的傷口中，泉湧一般的鮮血不斷滲出。不多時，空氣中就彌漫著那股味道。

「對不起…對不起，鈴鈴音，都是我的不好…」

叢雲的最後話語已經變成了大哭，但鈴鈴音只是將她的頭重新埋進自己胸部之後，目光就重新投向前方。

「好了，小姐，我們該走了。」

咒力瞬間順著網路集中在腳部，但看得出來仍然有不少已經從傷口中流失，這個過程相當痛苦，但她並沒有使之表露在任何表情上。

將叢雲重新抱起的她輕輕彎下了腰，身體宛如彈丸一般瞬間彈射而出。

「糟了！」

發出這陣感歎的是光美，在鈴鈴音沖出去的那一瞬間，另一個變化也應勢產生。

魔物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蠻力，似乎想強行衝破被她加固的神域。

「休想得逞！！」

優雨敏銳地察覺到了這陣變化，而其他對災使也再次合力，準備下一次攻勢。雖然鈴鈴音受了傷，不過另一方面，奇美拉的體力也幾乎到了極限了。就這樣下去的話，對她們似乎是有利的。

「去吧！鈴鈴音！！！」

薆站在優雨的旁邊，不服輸地將兩把咒式短刀反手架出，得勝似地對她笑了笑。

空氣中，鈴鈴音的氣息正在逐漸遠去。一邊祈禱著她們不要遇到新的魔物，同時打起所有的精神來，仔細觀察著眼前這個龐然大物的變化。

雖然這樣說，但要想徹底退治這個奇美拉還真不是想像中那麼容易的事。它現在遍體鱗傷，而且行動也受到了極大制約，但在這種情況下依然能毫不留情地展現出的驚人蠻力，讓所有人都無法放鬆。

巨大的爆破傳來，奇美拉的左翅結結實實地挨了一炮，巨大的火焰騰騰升起。魔物發出悲鳴，前爪無力地跪下，但身體的其他地方也相繼中彈。

「喲，小姐們，沒來遲吧！」

將手裡的步槍輕輕放下，吐出一大口煙圈。眉毛輕佻地向上揚了揚，就這樣發出詢問。而她身後不遠處，一名少女正半跪著把一枚巨大的肩扛式火箭筒重新裝填，完畢之後伸出手向她們打著招呼，神情愉悅像是到朋友家串門。

「大崎中尉，白島中尉。」

最先向她們的招呼回應的是優雨，但她的表情相當驚訝，倒不是說看到了這驚人的戰力，而是對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件事。

「西區的垃圾已經清掃完了，順路過來看看的時候發現了這件事，沒想到…」

實美將眼角向下撇去，仿佛不經意間的觸碰，她的瞳孔染上紅色，便急忙看向另一邊。

「居然敢傷害我…為數不多的朋友…我吃定你了！」

「白島，別在意。雖然是未完成品，但我覺得威力還是能夠保證的。」

「是！」

少女將瞄準鏡重新對準它的頭部，目光估算著距離，手指毫不猶豫地將扳機扣到底——新一枚火箭炮伴隨著爆風的轟鳴瞬間出膛。

******

不知道跑了多久，但她知道必須得繼續跑下去。

背部的傷口以及伴隨而來的劇痛幾乎讓她就勢叫喊，儘管使用了幾個療傷相關的咒式，但效果似乎並不明顯。

鈴鈴音抱著叢雲，在月夜下的帝都快速奔跑著。她能夠感覺得到，叢雲的心跳和體溫…以及在這之上的，某種雖然毫無阻礙地流入她的心裡，卻很難用言語來表達的情感。

因此也讓她更加確信，自己變成什麼樣都無所謂，只要能夠保護好她，只要能做到這一點…即使…

「對不起，鈴鈴音，我，一直都不知道…」

將小手掙扎著伸出，努力抬起臉來的叢雲看著正在奔跑的她，瞬間哽咽。

「那天，你對我說的話…即使是面對這所有人都感到絕望的天災，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放棄了…你，是你啊鈴鈴音！」

「而我卻這麼任性，每次都給鈴鈴音添麻煩…真的很對不起。」

「叢雲小姐…」

鈴鈴音的臉色異常蒼白，儘管極力忍耐，但那股痛苦的表情還是在眉宇間不經意地流露出。叢雲試圖轉過頭去不看向她，但卻發現自己連移開視線都做不到。

「我是自願成為對災使的，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完全消滅天災，能夠讓小姐也能像古代的人一樣自由享受黑夜和海洋。即使拼上我這條性命，也在所不惜。」

「就為了…就為了這樣一件事，鈴鈴音你…」

話語再次變成抽泣，叢雲努力地搖了搖頭。

「有鈴鈴音你在就夠了啊！有鈴鈴音和我在一起，我就已經足夠幸福了！」

「叢雲…小姐…」

實在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讓鈴鈴音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天災什麼的一點也不可怕，和鈴鈴音在一起的話，沒有什麼是令人害怕的。即使鈴鈴音完全不用做這些事，也已經夠了啊！」

對於這句堪稱告白的發言，鈴鈴音的眼中盈上淚珠，但她馬上甩了甩頭，露出一個笑容。

「謝謝你，叢雲小姐。但是，現在的我已經不可能離開了。」

鈴鈴音終於露出笑容，像期待已久的心意突然實現一樣，她大方開朗地說道。

「雖然初衷是這樣沒錯，但現在的我並不僅僅是為了叢雲小姐一個人而戰鬥。」

「鈴鈴音…」

叢雲抬起臉來，望著這句不可思議的話。

「我認識了很多同伴，我們在經歷了不同的道路之後，逐漸彙聚到這裡。這就是我們現在…我們大家現在的心意，為了能夠儘早消滅天災…讓人類能夠重新擁有黑夜。」

鈴鈴音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儘管努力表現得毫無問題，但體力的急速流逝和大量使用咒術而對身體造成的負擔還是逐漸顯露出來。

腳步也由之前的幾乎跳躍著狂奔改為小步快跑，但並沒有持續多久，在這負荷下連維持跑步都困難。

「呼…」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之後，她停下腳步，仔細地看著四周。

這時點的霧氣出乎意料地濃密，雖然經過專業訓練的對災使對天災的氣息極為敏感，但太過密集反倒也影響判斷。加上之前的大量消耗使得鈴鈴音已經很難集中精神判斷，大腦中昏昏沉沉的感覺隨之傳來。

（這裡到底是…）

根據時間和步數大致推斷，應該已經到了日比穀公園一帶，但仍然什麼都看不清楚。

如果是日比穀公園的話，前往時雨月家的方向就應該是…

不對，現在自己連方向都完全搞不清楚。

「叢雲小姐…」

不僅是自己，連叢雲的呼吸都逐漸急促起來，她的小臉開始逐漸發紅。這實在不是什麼好事——她早就應該察覺到這點的。

人類並不能在天災中過多生存，一般人的話連呆十分鐘都做不到。雖然對於經受過專業訓練對災使來說能夠抵消掉這股影響，但仍然是非常危險的事。

而叢雲根本就不是對災使，雖然之前似乎讓人忽略了這一點，但這確實是事實。

一邊懊惱自己後覺的鈴鈴音悔恨不已，再次集中精神想要找出回家的方向。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叢雲的生命都會受到威脅，她就算拼盡全力也要阻止這種事發生。

至少也要找到一個天災無法蔓延到的地方才行。

如此打定主意的鈴鈴音再次強撐著身體繼續奔跑，但風中傳來的異樣感覺還是讓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個數量…好多。

雖然在這個能見度幾乎為零的濃霧中什麼都看不到，但能夠非常明顯地感覺到…天災中的原住民，正從不同的方向分別將自己包圍。

這個數量鈴鈴音還是頭一次遇到，但這樣下去可不妙…

「請再等待一會，叢雲小姐，我一定會將小姐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就這樣喃喃自語的鈴鈴音再次奔跑，將為數不多的咒力逐漸集中於感知…能夠感覺得到，即使在這片濃霧中什麼都看不到。但仍然有著這樣一條路，天災的氣息在這條路上是最淡的，只要順著這個方向的話…

「鈴鈴音…」

即使如此，叢雲還是用微弱的口吻在輕輕呼喚著鈴鈴音的名字，讓她不禁淚下。

請再等一會…就快了…

鈴鈴音的腳步越來越快，雖然背部傳來的鑽心疼痛一直提醒著她，但這並不是顧及這些的時候。

在無邊的霧氣中，似乎能夠逐漸看清了。

無數魔物帶著令人膽寒的絕望氣息，張牙舞爪地從各個方向撲來，它們互相叫喊著聽不懂的聲音，逐漸縮小包圍圈。

但在前方，也能逐漸看清輪廓了。那是一棟高大雄偉的建築物，像是城堡一樣讓人憑空感覺到威嚴。在宵禁令開始幾個小時之後的現在，它和和整個帝都一樣，陷入深深的沉睡之中。

並沒有看到窗戶裡發出亮光，這裡的主人也一定在沉睡。貿然打擾實在不是鈴鈴音所願，事後要接受多少懲罰都心甘情願，只有這次…

終於來到門邊的鈴鈴音將右手向前伸出，只要能打開這扇門的話，叢雲就能得救了。

雖然最開始就用盡全力推去，但結果還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看起來和洋折中的巨大木門，其實根本就沒有上鎖，鈴鈴音和叢雲毫不費勁就進到了裡面，這才發現寬敞程度實在超乎自己的想像。

有那麼一瞬間，鈴鈴音覺得自己看到了不一樣的景象。

一名被囚禁在無數鐵鍊中間的無助少女，閉上雙眸一直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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