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olaceous - 卷一·第二幕·神化二年·睦月十九日·七

「擁護憲政！桂內閣辭職！」

「別把我們當傻子！」

「桂大郎下臺！民本主義萬歲！」

帝都中不斷擴大的騷動人群，一邊舉著醒目的橫幅和日出之國的國旗喊著整齊劃一的口號。同時氣勢洶洶地朝著前方移動，在這樣的的夾湧之中，黑色小轎車的前行頗為不易。

「最近，支持憲政的人開始多了起來。在帝都，不，甚至在全國各地，都逐漸形成了規模。」

除去司機之外，車內的乘客只有兩人，其中一人有些感觸地看著窗外，這樣說著。這並不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準確說他們私下還是好友，但這種頗為尷尬的正經氣氛卻自顧自地開始在車內傳播。

「自從去年的師走，上原陸相帷幄上奏之後，一直到現在…」

第二名乘客——時雨月啟介將雙手十指交叉，平靜地放在膝蓋上。這是儘量想讓自己平靜下來的動作，而事實上他也做到了。

「對您來說，時雨月大將，您也有不得不做的理由吧！能得到您的支持真是太好了。」

第一名乘客的語氣非常恭敬，雖然並不是軍方的人，也不是特地考慮到對方的身份才作此發言。但他仍然毫不吝惜地將此等語句奉上。

「哈哈哈…言重了，原先生。這邊才是因為一直都在麻煩您，倒是覺得很過意不去呢！」

啟介擺了擺手，似乎想通過這種爽朗的熱情笑容讓兩人都放鬆下來。在笑聲之後，啟介繼續開始說著和緩和氣氛毫不相干的話。

「看見您如今在政友會中的成就，我們也感到由衷高興。就算桂首相之後就直接由您組閣，大家也會非常高興地接受的。」

「哪裡哪裡…鄙人…我…離首相還差得遠呢！請不要開這種玩笑啊大將。」

原尷尬地摸了摸腦袋，笑著搖了搖頭。

「山本那邊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政友會現在也很支持他啊。這個世道下，連說個話都要小心謹慎啊！」

「但是，不能再讓那些粗魯的人繼續給帝添麻煩了。」

原的最後一句話，在啟介的臉上掀起了一陣蹙眉。

他現在的表情看不出來是在苦笑還是在抱怨，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在輕聲囑咐了司機一個新的地點之後，啟介開始陷入沉默。

******

「小姐，我們回家吧。」

鈴鈴音試圖向前走出步伐，但腿卻在發抖。

（這是什麼感覺，叢雲小姐現在的樣子很奇怪…好像聽不到我說話一樣）

若是在以前，雖然會時不時地撒嬌和發脾氣，但叢雲的性格還是非常好的。就算有黏人的時候，也不會做出讓人困擾，或是給別人添麻煩的舉動。

她是即使把不甘和悲傷全都由自己吞下，也依然會笑著說沒關係的人。

叢雲就是這樣一個大小姐，至少在鈴鈴音服侍她的這麼多年裡一直是。

但是現在的她，感覺很奇怪。

好像深陷什麼深淵，不僅到了自己無法觸及的地方，也聽不到自己的話了。

鈴鈴音有著這樣奇怪的感覺。

「無禮之人，汝也要阻止我『半身』的回歸嗎？」

右手提著大太刀的少女卻冷冰冰地轉過頭，她的眼眸中有著令人注目的紅色圖案。但無論是渾身上下的氣質還是透過周圍空氣傳來的感覺都足以將她和時雨月叢雲區分開，儘管她們有著一模一樣的身姿。

（那把刀…難道是粹丸？）

「無禮…叢雲小姐，我是…」

我是觀鳥鈴鈴音，一直在你身邊服侍你的專屬侍女——鈴鈴音幾乎要將這句話吐出，但在這股巨大的異樣感的壓迫下，卻不由自主地吞了回去。

（這種感覺，她雖然就是叢雲小姐無疑，但這絕對不正常）

鈴鈴音的心裡，只確定了這唯一的一件事。

同時能夠確認的是，現在的叢雲正在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控制著，而且這種感覺和天災很相似。

從很久之前就許下的誓言，此刻以另一種姿勢展現。

如果天災要在自己眼前奪走她的話，就算拼上這條命也在所不惜！

叢雲將花札從帶飾中取出，屏住呼吸，不動聲色地朝裡面注入咒力。

花札將十二月之景濃縮為短短數幅圖案，其間包含的感情和內容只有深入經歷過才會明白。正因為如此，鈴鈴音希望以此來喚醒她。

水無月…蝶繞牡丹飛舞之景…

將花札中的一枚夾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間，她開始將其上描述的風景在心中具現。快回想起來，雖然幾乎沒有走出過家門，但這些景色的美好，叢雲還是知道的。而自己也會將小盆的花和來自外面世界的故事帶給她…

而另一件事，她也有勝算。

如果叢雲是被某種不知名的咒術控制了的話，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何方神聖，但光論這方面的話，單憑咒術就能勝過鈴鈴音的人可不多。

水無月之景，那是夏日的陽光下，蝴蝶繞著花叢飛舞，盡情展現著美麗的翅膀和優美的姿態…還有小溪，柳樹…

「請聽聽我的聲音吧！叢雲小姐！」

鈴鈴音向前奔跑著，敏捷地躲過切開空氣的鋒利不聲不響地來襲。在空中優雅地翻過身體，同時將花札射出。

叢雲的腳步瞬間不穩，嬌小的身軀搖晃了幾下就順勢倒下。

「叢雲小姐…」

在空中急速降下的鈴鈴音輕盈靈巧地在積雪石橋上著陸，伸出的雙手就勢接住了她。

「您沒事吧，叢雲小姐…」

「啊嘞…我這是在哪，頭好痛…鈴鈴音，鈴鈴音？你為什麼在哭？哪裡不舒服嗎？」

雖然看上去沒有站起來的力氣，但她也一刻不停地關心著鈴鈴音。

「不不不，我沒有哪裡不舒服哦，叢雲小姐…謝謝你。」

鈴鈴音使勁地搖了搖頭，但還是有兩滴眼淚滴落在叢雲的臉上。後者絲毫不在意，努力地抬起右手，想要擦拭著鈴鈴音還留在眼角的淚滴。

「我好害怕…鈴鈴音。」

鈴鈴音並沒有阻止她的這個動作，但卻頭一次露出了類似欣喜的表情。在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緒之後，她接著說了下去。

「好黑…但是好悲傷，有人等待著我去救她出來。那個人非常重要，而且沒辦法靠著自己的能力出來，我能感覺得到。」

「叢雲小姐…」

「但是我現在不害怕了，因為你來了。謝謝你，鈴鈴音。」

雖然說著完全不明所以的話，但是鈴鈴音能感覺得到，以前的那個叢雲回來了。

「謝謝你…叢雲小姐。」

鈴鈴音的手在顫抖，但卻無法對好不容易才抱住的叢雲使上力氣，將她身體的重量全部由手腕來承受，就這樣捧著她。

叢雲現在看上去連站起來都做不到，那就由自己把她抱回家吧。打定了主意的鈴鈴音咬了咬嘴唇，現在已經找不到繼續不開心的理由了…不過要說的話自己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類似擔心的感覺。但在叢雲面前，鈴鈴音可不想露出這種表情。

「啊！」

虛弱地蜷縮在鈴鈴音懷裡的叢雲抬起小臉，雖然臉色蒼白得有些可怕，但卻完全看不出痛苦的樣子。

「我肚子餓了，鈴鈴音！」

鈴鈴音的表情一瞬間凝固，但在順利理解了這句話語的意味之後，不禁啞然失笑。

「對不起，叢雲小姐…關於晚飯的準備還完全沒有開始。如果小姐實在很餓的話我們先去夏美小姐的那邊如何？也必須得向她說明這件事才行呢！」

對於鈴鈴音的這個合理建議，叢雲以在她的懷裡不斷扭動四肢來回答。

「不要嘛！我想吃鈴鈴音做的飯菜！只想吃鈴鈴音的…」

不過，對於那後半句話，她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看樣子是我自己跑出來的呢，夏美姐應該很擔心吧，得過去和她說一聲才行呢！」

「我明白了，那麼就先去夏美小姐的咖啡店吧！」對於這個提議，她們都沒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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