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嗎?」既然警察有介入,那麼楊祖源會出現在這裏一點也不意外。雖然我真的沒事,就算是被抵住的喉嚨也沒有留下一點血痕,但因為詛咒造成的疼痛我只能虛弱地回應,「還……還好。」
「你們應該被嚇壞了!」楊祖源和另一名警員一邊幫我把身上的網子解開,一邊對著我提高語氣嘮叨,「我們原本後天就要在他們的每周集會攻堅了,哪知道你同學一通電話打給我說你正在被追殺!你們到底哪裡惹到了這一群私刑者狂熱分子啊!」
「不知道……」我並沒有惹到他們,都是因為某個情報商拖我下水的!
「祖源學長超擔心你的!我們到點的時候看到你喉嚨準備被開洞了,如果不是我們攔住學長,他都已經失去判斷力要衝出去救你了。不是我們不救你,是我們怕太早衝出去會激怒犯人,你受重傷的可能性會更高。」
我想起了那把飛出去的小刀,「組長──我是說想殺我的那個好像被打傷了。」
「那顆子彈剛好避過了心臟,已經先上救護車了。」醫療人員將我抬上擔架,我因為沒有明顯外傷,只是看起來有點虛弱所以處置順序放在較後。楊祖源用下巴指著不遠處的一棟公寓「應該是從那個方向射擊的,可是那個狙擊手不是我們的人──可能是派別糾紛吧?不管怎樣,你這次真的是走運了,如果不是他那一槍,我們真的不知道甚麼時候才能衝出去救你。」
只能說這次主神安捷特真的有回應我的祈求吧?
雖然不想承認,但奈洛找我出這次的任務真的是有他的考量。
「哈囉!沒受傷吧?」痞痞的聲線慰問的方式就跟問「午餐吃了嗎?」的感覺一樣。張善禾闖入我的視野裡,附帶把自己包得死緊,不想引來跟多注意的洛瑞恩。看來兩人都平安無事,不需要我去操心。
我虛弱地回應:「需要休息一下。」這次身體的恢復時間比之前長上許多,疼痛程度也比以往更加強烈,可能是剛從靈魂衝擊中醒過來的緣故,也可能是靈魂創傷即將來到無法修復的地步……我實在不想知道哪個才是答案。
一旁的救護人員突然走過來關心道,「弟弟,我看你還是很虛弱,你要不要也去醫院檢查一下?」
我不想去醫院啊!我緊張了起來,說話都變得結巴,「我──我可以不──不要去嗎?」
「可是……你的狀況……」
「那個……姐姐,」張善禾總算有不是帶來麻煩,而是真正有功用的時候,「我朋友很害怕醫院,而且他的家人也在──鈞燦你的家人你自己幫他解釋啦!」
家人?不僅僅是我,連洛瑞恩的嘴角都出現明顯的抽動。但面對救護人員的視線,洛瑞恩也只能硬著頭皮地說:「我跟他是……室友,如果回家後有甚麼不舒服我們會自行處理──」
「或者再把他送醫院!沒有問題的!」
救護人員一臉不相信我們的話,感覺隨時都想把我綁在擔架上塞進救護車。見狀我立馬說:「沒關係,我只是受到驚嚇而已,休息一下就可以自己回去了。」
再配上洛瑞恩誠摯的眼神……更加分的應該是那張臉,救護人員竟然妥協了,「好吧,你不想去醫院也沒關係──」
太好了!逃過一劫了!
「那麼等你們的家屬來了,給我看過真的沒事了再離開。」
家屬?
靠,楊祖源該不會聯絡了廖姐吧!
想到這點我力氣都恢復了!立刻坐起準備逃跑的時候,遠方走過來一道熟悉的身影……
「葉秉翰!」
廖姐殺氣騰騰地朝著我這邊大步走來,走到擔架旁邊先簡潔有力地問我和洛瑞恩,「有受傷嗎?」
「沒有。」我們兩個同時回答,下一秒廖姐就一左一右用力擰我們兩個的耳朵。
痛痛痛……但我們兩個沒人敢反抗啊!
「小姐,不可以這樣,他是傷患啊!」
廖姐才不甩救護人員,一股勁地開罵,「我想說你們兩個都幾歲的人了懂得保護自己──結果竟然給我捲入這種奇怪的事件是怎樣!你們是想要我晚上也給你們定門禁嗎!我接到警察的電話的時候還以為詐騙集團你知道嗎!」
「對不起……」啊我們兩個除了說對不起是還能說甚麼……我摀著不用看也知道通紅的耳朵想道。
「回去我再跟你們好好算帳!兩個欠揍欠擔心的傢伙……」廖姐凌厲的眼神掃向張善禾,我絕對有看到張善禾縮了一下。「還有你!」
「是的廖姐……」張善禾大概也被廖姐嚇到了,連稱呼都喊對了。
「你欠我們帕薇霖一次!缺人手的時候給我過來幫忙!」
「那個等等……我的時間好像沒那麼多……」
「還是你要被我倒掛起來揍一頓?」
「啊哈哈……我會去店裡幫忙的……」張善禾汗顏道。
這才是明智的選擇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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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三跟救護人員確保我沒事還簽下拒絕治療切結書之後,救護人員總算甘願放我們離開。我們離開前還跟楊祖源報備了一下,他還特別交代明天下課後要去警局錄口供,我們的證言將會協助他們調查這個邪教組織。
他們也信奉主神安捷特。究竟只是一個撞名的巧合,還是他們的主神就是我們在尋找的主神呢?
我覺得是後者,但眼下我連對方的據點在哪裡都是未知,只能依賴張善禾的情報與調查了。
更讓我在意的是背後的那名「教主」。他是真的清楚對手的能耐才進行人員配置,但我跟洛瑞恩都藏得好好的,那位教主究竟是如何得知我不是普通的高中生呢?
不……還有與洛瑞恩與張善禾分開之後,明顯對我集火的攻擊以及把我趕向空曠地區的意圖……不管是人員調度上還是安排都不簡單。
高手。
往廖姐停車處的路上,我和洛瑞恩都很安靜。一方面是我努力在思考剛剛的狀況和邪教組長的對話,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廖姐看起來還在氣頭上。
廖姐的車子停在巷子內,我們兩個乖巧地跟在廖姐後頭鑽進車裡。廖姐並沒有馬上載我們回去帕薇霖,而是在不遠處的一棟高級公寓停下。基於廖姐還在氣頭上,我們兩個沒人敢發問,只是默默等著。不久後,一個熟悉的面孔自高級公寓走出,身後還背著一個黑色的吉他袋子。
「嗨,廖姐。」副店長將吉他袋子放進後車廂,坐到副駕駛座。他看向後座的我們,關心地問,「聽廖姐說你們兩個被捲入案件了?人沒事吧?」
副店長果然是溫柔的人啊……我都快掉眼淚了。廖姐幫我們回答,「有事還得了?我都想要把他們兩個捆一捆綁在車子後面跟著車跑了。」
「別生氣啊,孩子犯錯是難免的啊。」
「最好啦!」
副店長可能注意到我一直在看他,自己先回答了,「我看到二手社團有人在送吉他,就被我搶到了。他說現在可以面交我就過來了。」
這個說詞更加驗證了我的想法。
副店長走出來的那棟高級公寓,正是楊祖源推測幫助我們的狙擊手最有可能埋伏開槍的位置。
廖姐把我們放在帕威霖,副店長特地搖下窗戶跟我們交代,「明天錄完口供就直接回來上班喔!別再惹廖姐生氣了。」
「賴瑞!不要以為我不敢揍你!」
「你揍我,思雲妹妹會傷心的……」
「哼!」
「謝謝廖姐。」我說,下一句更加真摯,「謝謝你,副店長。」
副店長對我彎起溫柔的笑容,關起窗戶。我望着廖姐的車遠去,直到看不見蹤影了才鬆了一口氣。
廖姐果然很可怕……不就幸好有副店長在,不然我們真的會完蛋。
各種意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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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就能休息嗎?當然不是。
張善禾又跑了過來,連夜跟我們兩個串供好什麼能講,什麼不能講。
洛瑞恩的部分就簡單了,一律說不知道就了事了。事實上,洛瑞恩知道的事情也不多。
口供一路從五點錄到六點,我結束的時候才輪到張善禾進去。
「我先回去了,廖姐昨天說得很明白了。」
「我結束的時候可能會很晚喔!幫我留一份晚餐。」
我會跟廖姐說的,至於她叫廚房準備了什麼,就不關我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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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明顯被壓了下來,因為新聞媒體只說當晚有一群人(那些邪教成員)持械搶劫一個高中生(就是我),其中有人持有槍枝。這個新聞讓新市區人心惶惶,治安好一向是新市區的最大特點,如今卻在新市區發生搶劫。
知道事實的我們也只是笑笑,暗自慶幸新聞只出現在電視上一天,很快就被其他新聞蓋過去了。
隔沒幾天,張善禾將我和洛瑞恩約了出來,地點在朱誠哲他家的醫美診所。
「我們應該要來吃一次慶功的,死裡逃生不慶祝一下嗎?」
「那你應該把見面地點約在帕薇霖,那裡有很多東西給你吃。」
「不不不,我短時間內不敢踏進那裡了。那天的晚餐實在讓我不敢恭維,你們店長還坐在我正對面盯著我把整盤超鹹超辣又超油的燉飯吃完。就連你端上來的可樂味道也說不出的奇怪。」
其實廖姐只吩咐阿澤準備一盤特辣的燉飯好好招待你,其他的鹽和沙拉油都是我多加的。可樂裡面我也加了醬油。
不用感謝我,這是你應得的。
「好啦,說正事。誠哲,把東西拿出來吧!」在張善禾的指示下,朱誠哲從背包裡拿出一台手機。正當我們不明所以的時候,張善禾說了,「其他相關人士不是被警察關了就是還在醫院,外頭有警察守著。幸好,你打暈的那幾個人被誠哲派去的人撿了回來。除了手機之外,我也有好好詢問很多東西呢!」
好好詢問,你確定不是拷問嗎?
「先給你們看一個影片好了。」張善禾叫出一個影片,應該是用手機拍攝的,雜音很多,畫面也一直在抖。鏡頭對著的是一棟老式公寓的門口和它旁邊小巷子。
「這裡是……」
「噓,不要說話,接著看。」
畫面出現一個黑髮高中生,很慌張正瘋狂打著電話。另一個棕髮高中生笑著出現在後頭,黑髮少年將手機掛斷對這棕髮友人對話。就在此時,一個黑色的人形物體從天而降,強烈的衝擊力將柏油路撞出星狀的裂痕,穩住身子後將刀直直砍向棕髮少年的大腿,黑髮少年甚至讓出道路給全黑的人影,完全沒有想保護他的意思。
到這裡為止我都知道,之後就是我很淡定地按照張善禾的指示攙扶著他離開攝影畫面,往監視器死角被朱誠哲的手下載離現場。因為知道魔法人偶沒有魔法連結無法反追蹤所以我完全沒有追上去的意思。人偶則是自公寓大門退出後拐進了隔壁的巷子。他並沒有跑離開手機拍攝範圍,而是忽地定在原處,身體如同沙子一般被風吹散,在落地之前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咦?怎麼會──
「你有惹過甚麼人嗎?」我問出口的當下馬上就後悔了。這個情報商的仇人應該滿山滿谷都是,範圍太廣也太模糊了,根本不可能以這個當線索追回去。
「想殺我的人大概可以排隊到巷子口的便利商店了。」張善禾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彷彿成為目標的是別人而不是他自己。相較於張善禾的事不關己(明明被砍的人是他),洛瑞恩直勾勾地盯著我:「你還沒有回答我上次的問題。」
「甚麼問題?」
「為甚麼你會知道這是條件式人偶?」魔法師的問題攻勢更為猛烈,「你不覺得你應該好好給我一個解釋嗎?」
我繼續嘗試迴避問題,「解釋?我們先把重點放在張善禾到底惹怒過誰,竟然被設定為人偶的條件之一吧!」
我身邊三個人又沉默了,我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說了甚麼,使得桌邊的人,包括洛瑞恩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幹。
「你不僅知道這是條件式人偶,甚至能做出它是多重條件式人偶地假設。但是知道這種人偶存在的魔法師少之又少,這個東西幾乎只停留在理論階段。」
張善禾的笑容越發越濃烈,大有看好戲的意味在,而我放在大腿上的拳頭則越發收緊。
「你說了『條件之一』,代表你知道多重條件式人偶的存在。地方騎士的訓練課程不可能出現多重條件式的人偶這種目前只是理論的魔法,這個一點也不基礎。再對照之前,你感覺得到魔力波動,還不只一次。還有你的戰鬥風格,投擲暗器是刺客的戰鬥方式。」
監視器畫面果然在刪掉之前被他們好好欣賞過了嗎?
金髮綠眼的少年直視我的雙眼,好像這樣能看穿我的秘密一般。
「騎士這個身分只是個幌子對吧?」
我的心臟重重地一跳,洛瑞恩毫不留情地問出下一個問題,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有很重要嗎?」想來現在再繼續假裝自己只是一名皇家騎士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洛瑞恩擺明就不會相信。
也不能說實話,因為真相遠比洛瑞恩能做出的所有假設還要奇幻。
「為甚麼?」平時冷漠的洛瑞恩問起話來咄咄逼人,完全不給我逃避的空間,「為甚麼你要加入這個任務?」
「被女王和大祭司選上的,就是這樣。」這句話倒是百分百的事實。
洛瑞恩雙手往桌上一拍,在一旁假裝沒自己事情偷聽的兩個地球人嚇得一震。平時洛瑞恩不大說話,臉上也沒有太多情緒起伏,地球人可能沒想過同班的美男子也有如此衝動暴躁的一面。
如果說之前只是鬧脾氣的話,這次大概是真的生氣了,還是超生氣的那種。
「被選上的?就這麼巧?萊茵克王國有近萬名騎士,偏偏這麼湊巧選上了一個刺客出身,還有魔法師背景的地方騎士?」
「沒錯,就是這麼巧。」我冷靜地回答,「我當騎士之前是做刺客的沒錯,也有一個魔法師弟弟所以對魔法的了解比一般地方騎士多上那麼一點。這就是實話。」
這個回答也是事實……如果沒有深入探究裡面的一些人物和細節的話。
「那魔法感應能力這一塊呢?」
感應得到魔力就能當魔法師,幾乎有魔法感應力的人都會去當魔法師,因為魔法師比家鄉所有的職業都要好賺,社會階級也會高上那麼一些。
而我卻是個騎士。
「……我不想回答。」
「那個……我們先離開好了。你們慢慢聊……不要拆房子喔!」
我和洛瑞恩兩人冷眼看著不識相的情報商,眼底火辣辣地只有一個字:
滾!
要出去就自己滾出去!
朱誠哲也知道場面有點尷尬,張善禾原本還想開口安撫個幾句再出去,就已經被朱誠哲摀住那張萬惡的嘴巴離開會客室了。
回到我和洛瑞恩之間,洛瑞恩沒有因為突然被打斷而忘了自己正在跟我對質,迫切地追問,「不能碰尖銳物這一部分呢?」
「某個煩人的詛咒而已。」
「為甚麼不做刺客轉職當了騎士?」
「想要金盆洗手,重頭來過,就這樣。」
「轉職當騎士就能拋棄你所有黑暗的過去嗎?」洛瑞恩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我都不知道善良著稱的精靈還能露出冷笑這種邪惡的表情……也有可能跟他的身世有關就是了。
「怎樣?棄惡從善不行嗎?」
洛瑞恩會這麼問我其實也不奇怪,刺客一般而言只做兩種事情:探查和殺人。
一般而言從事後者比較好賺,所以絕大多數的刺客雙手都曾染上鮮血,只是數量的差別而已。我也不例外。
洛瑞恩眼中的怒火更盛。面對我每句平靜地回答,他顯然不大能接受。他接近發狂地大吼,「為甚麼當初你不拒絕任務?為甚麼!因為你那骯髒的過去,我可能永遠也無法找到主神了!」
「這句話原封不動還給你!」我忍不住低吼。我能感受到心跳逐漸加快,警示著我不能衝動,注意自己的談吐舉止。
要冷靜,一定要冷靜……短時間內再承受一次靈魂衝擊的話,我可能真的會直接去回到主神的身邊。因為一個自以為是的精靈而死甚麼的一點也不值得。
該死的詛咒、天殺的詛咒。
我深吸了一口氣,先讓心跳緩和下來,用我生平最大的修為壓制早應該在和洛瑞恩相處第一天爆發的怒火,「你以為你就很高尚,高尚到足以接近主神嗎?」
「我是精靈族最強的魔法師──」
「你是精靈族的『禁忌』。」
「禁忌」這兩個字一出口,對面氣勢凌人的囂張模樣瞬間消散,眼神透露著恐慌,就像黑暗中的犯人忽然被探射燈照到一般。
「你怎麼……」
「怎麼知道的?我都覺得自己太笨竟然是在懷西恩島那時候才發現的。」洛瑞恩此刻慌亂的表情真的足以讓我好好欣賞一番,但我可沒有想要就此打住。
「『洛瑞恩.君.燦德禮』。『燦德禮』是精靈王族直系的姓氏,中間名單名一個『君』,這是精靈族二公主名字的首字。精靈族的中間名一般而言取的是父親名的首字,那為甚麼一個精靈王族直系背離了這個傳統呢?」
整個會客室陷入了死寂。我站起身,走到洛瑞恩身後的小吧台,拿起馬克杯和茶包,為自己泡一杯奶茶。化學合成的味道依舊令人作嘔,但多餘的動作和刺激能夠幫助我壓抑並忽略自己的怒氣。
攪拌器碰撞杯緣的聲音成了此刻唯一的聲響,我拿起剛泡好的奶茶,配著洛瑞恩僵直的背影。
「不回答是吧?那我幫你回答如何呢?」單手倚在吧台邊緣,看著「精靈」無助的背影,我輕輕地說,
「因為你的父親不是精靈,對吧?」
洛瑞恩慌張地站起,椅子被他的大動作撞倒在地上。平時帥倒一大票小女生的臉龐滑過一滴淚水,總是高高在上、狗眼看人低的魔法師此時異常的脆弱,「不……」
「原本我單純以為你的父親名字的首字剛好和二公主同樣是『君』字,也一直以為精靈偽裝耳環的力量那麼強大,在沒有魔法靈脈的地球上還能維持你圓弧耳朵的偽裝。但是在能夠使用魔法的懷西恩島上,你的耳朵卻是尖的。這代表甚麼呢?」
「不要再說了!」他已經摀起耳朵,哀求著我。
是你先惹怒了我,我只是禮貌地回敬你而已。
門外的兩個地球人屏住呼吸,但我能透過氣息知道他們兩個從來沒有真正離開過,雙雙趴在門板上偷聽。
「尖耳朵才是你的偽裝.你本來的耳朵是圓的。」
「拜託你了……」
「你的父親是人類。據我所知,約半世紀前精靈族的二公主曾經被人類擄走,被人類貴族糟蹋了一番才被精靈戰士救回。就是那個時候,你的母親懷上了你吧?」
精靈族很尊崇自己的傳統和文化,精靈王族更是食古不化的最佳典範。他們其中一項傳統,就是禁止與外族結合通婚。
我完全想像得出來精靈王當時發現自家女兒有身孕的時候的表情,那個時候他的腦子裡大概想著把全人類通通變成植物的肥料吧?可是精靈族另一條更神聖的條文,比禁止與外族結合通婚位階更高,直接銘刻在他們純白血液中的條文:
不能殺害無辜的新生命。
就這樣,洛瑞恩活下來了,但是在族裡的地位如何……可想而知。
一般精靈和外族的小孩都會被視為不祥了,更何況是王族遭人類貴族用強,從中誕生出的生命,比不詳還更隱晦的『禁忌』。
表面上,精靈王派了王族直系出主神任務,著實給了萊茵克王國很大的面子。實際上,精靈王只是想要藉由這次的任務把一個精靈王族的醜聞去除掉。
說到骯髒,你們也不過爾爾。
哼,奈洛聽到他姓「燦德禮」的時候還高興了一番呢!
「怎麼樣,瘡疤被揭穿的感覺好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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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既然都已經揭穿了那就改稱為混血精靈了,雙肩下垂,拳頭緊握,低下的頭部使得瀏海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此時的他沒有精靈的優雅也沒有王族的高傲,這些偽裝去除之後,他就只是一個心靈飽受摧殘的人類孩子。
雖然我不知道混血精靈的和精靈有沒有任何年齡換算的差別,但是一個近五十歲的精靈,在精靈族裡就只是一個孩子,甚至尚未成年。不得不說,精靈的血緣還真是強大啊!除了耳朵之外全部的精靈特徵都遺傳到了,靈魂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抬起頭,堅定地開口,但他翡翠綠的眼眸因為自身難以啟齒的出身隱隱透著苦痛,「那麼,為甚麼要隱瞞你自己的事情?」
「為甚麼我需要告訴你我的事情?」這句話基本就是承認我對自己的能力和背景有所隱瞞了。
洛瑞恩的聲音甚至微帶哽咽,「難到你不覺得我們兩個互相了解、好好相處合作,能做的事情也多了一點,這樣我們接近主神的機率比較大嗎?」
「這不就是我這三個月一直在做的事情嗎!」
這三個月是誰不斷示好示弱幫你準備早餐還打掃屋子的?
這三個月是誰每天對著門板講話?
這三個月又是誰不斷試圖開啟對話,卻因為我是地方騎士連回個話都帶著滿滿的鄙夷和不屑!
長時間壓抑住的情緒傾瀉而出,沒有控制住的怒氣彷彿轉化成萬根針刺,形成強烈的痛感襲上全身。我眼前一黑,手上的馬克杯自手中滑落,發出清脆的破裂聲。
「秉翰!」洛瑞恩驚呼,我感覺到有人在我頭撞到地面之前扶住了我,這才沒有直接跟地面來個親密接觸。
「喂!我不是說了不要拆屋子了嗎!」聽到杯子破裂聲的張善禾和朱誠哲衝了進來,「他怎麼了?該不會跟上次一樣吧?」
「我還醒著。」情緒強迫壓抑下來之後痛感就漸漸消退了,只是消退的速度比之前更加緩慢。洛瑞恩穩住我之後試圖想把我撐起,扶到沙發上。
我做了現下唯一想做的事情。
我一把抓住洛瑞恩的領子頭下腳上翻了過來,並在他腹側踢了一個漂亮的迴旋踢,我自己都很佩服自己在靈魂衝擊之後還能做出這般大動作。
「葉秉翰!」兩個地球人眼睜睜看著混血精靈向後飛出,狠狠地撞在沙發上。
「我們這三個月合作關係不是很好,看來之後也是不需要了。你就自己想辦法找出主神,我用我自己的方──」
「秉翰,你流鼻血了。」朱誠哲指著我。我抹了一下鼻子,手指上的鮮紅色似乎在提醒著我……
嘖,三番兩次遭受靈魂衝擊,卻連一次修復也無法,看來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最多……一個月吧?如果安分一點的話或許能夠再延緩一點。
「主神任務你自己想辦法。」
我丟下這句話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會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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