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紅塵卷》 - 《第四十九回、野鶴歸清朗》─遺骸篇

《第四十九回、野鶴歸清朗》─遺骸篇之一20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1BCkKgYcG

（都隨你，只要不離我。──陸靜虛）20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0O5AWkvgE

　　聶成華笑容僵了一分，抑住想翻個大白眼的衝動，道：「白家來知會，我就特地上街買了糖，還不是為了給你們路上帶著吃！」

　　陸敬雅笑得特別世故，道：「是是是，花公子真是大好人，下回來燈火闌珊處，多買一包糖吧，阿孝太會吃了！」

　　聶成華愕然：「你還懂得坑我了？」

　　他當即瞅向身側，又道：「靜虛道長，你們家規如今這般鬆散啦？」

　　陸靜虛淡然瞅他，道：「敬雅犯規無傷大雅，與你相比，好過太多。」

　　其餘三人一愣，倆小噗嗤一聲，陸敬雅立即摀住嘴巴，怎麼說還在別人家，而且是墓園前，總不能大唪的！

　　聶成華錯愕至極，難以置信，垮著臉道：「你真的好嚴格啊！」

　　他腦兒一疼，不堪的回憶轉瞬浮現，陸敬雅的叫「犯規」，他當年的叫「犯禁」，自是天差地別的。

　　陸忘瑤憋著笑，卻憋不住上揚的唇角，道：「靜虛君、花公子，那我們要先告辭了。我瞅白宗主好似有話想說，便不拖沓了。」

　　聶成華按著額角，黑著臉搧搧手道：「趕緊的趕緊的，路上小心，替我與霜晚君打個招呼啊。」

　　陸敬雅志得意滿、意氣風發，鼻子翹得老高，道：「花公子還是自個兒去與宗主打招呼吧！你上回在千鹿城休養，宗主還老念著你怎不上山看看呢！」

　　聶成華的臉是更黑了，他可沒聽說這等事啊！而且分明是陸玄機在為難他，真有話想說讓何簡或陸靜虛轉達便可，再大不了自個兒下山也成啊！

　　話題再告一段落，倆小與陸靜虛慎重作揖道別，陸靜虛也不過輕道一句：「去吧。」

　　白陌桑瞥見動靜，瞅了過去，倆小也與他抱拳道別，隨後悠悠離開。

　　聶成華大嘆一口氣，沒想過自己竟會被後生晚輩折騰得這般狼狽。

　　待少年們不見身影，整個墓園也不見一個門生，白陌桑向二人湊了過去，卻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傻笑。

　　聶成華沒心思搭理他，陸靜虛道：「白宗主有何貴幹？」

　　白陌桑更是訕訕，摺扇舉於胸前，道：「其實，我是有話想與花先生說。」

　　聶成華心中一顫，當即抬眸瞅他，他這才意識到，當年白陌桑就不比他高，如今仍是不及啊，雖說也不過微小的差距罷了。

　　他幾乎做好了被白陌桑點破身分的準備，他吞了口唾沫，霎時肅然，道：「白宗主有話請講。」

　　白陌桑忽然眼簾一垂，唇角的弧度添了幾分無奈，道：「冒昧了，只是在下的心裡話。先生與我一位故友頗像，總讓我想起他，心中感概萬千。啊，花先生，抱歉，其實我挺高興的！」

　　聶成華愣了愣，他開始質疑白陌桑話中真假。白陌桑是看破了他的身分不願說，才故意如此試探，或是有意幫忙隱瞞？還是白陌桑真如所說那般，像一位故友，而非看透？

　　陸靜虛悄然觀察著他。

　　聶成華猛然醒神，不知該用什麼表情，也不知該說什麼，心裡卻有一股古怪，竟是溫暖的。靜默片刻，他決定如是道：「白宗主，能得你稱友，我也替你那位朋友高興。」

　　聶成華淺淺一笑，白陌桑向來實誠得簡直是傻，口風還特別鬆，他有什麼好擔心的？

　　白陌桑怔了怔片刻，笑道：「多謝，花先生真是有趣！對了，不知二位打算如何？可有我能幫上忙的？」

　　聶成華道：「我與靜虛道長另有事要辦，白宗主不必掛心，那四十八副屍首便有勞了！」

　　白陌桑道：「先生放心，在下定當不辱使命！」

　　聶成華笑道：「那我們就先告辭了。靜虛道長，可有話要說？」

　　陸靜虛淺淺搖頭，道：「白宗主，告辭。」

　　白陌桑怔怔道：「是！二位慢走！」

　　聶成華落一句「再見」，回過身，邁開步子，擺了擺手。

　　待兩身堪堪行遠，白陌桑仍是有些失神，他沒敢斷言，是不是故友回來了。故人已歸一，再有第二人，會不會太貪心？

　　＊

　　行出白帝城，踏上野鶴道，聶成華不走了，走不下了。

　　陸靜虛以為他身子不適，湊得特別近，道：「不舒服？」

　　聶成華雖說瞥見鞋履就在跟前，可一個抬面，才發現陸靜虛當真離得特別近，都怪代面框住視野！他嚇得退了半步，又翻了翻白眼，才道：「沒有，我沒事，這還在別人家門口呢，咱們先回去吧。」

　　陸靜虛點點頭，再次動身，他發現聶成華走得特別慢，腳步特別沉，幾乎是拖著，他實在看不下去，主動停下，道：「聶芳，怎麼了？」

　　聶成華神色略顯驚恐，片刻緩過後，他有些忸怩地道：「我只是有些鄙視……期待白陌桑認出我的自己。」

　　陸靜虛道：「為何？」

　　什麼為何？聶成華皺眉道：「你是問我為何鄙視這樣的自己，還是問我為何想被他認出啊？」

　　陸靜虛道：「都問。」

　　聶成華翻了個大白眼過去，道：「那你倒是好好問清楚！先答前者，因為我是花向晚。再答後者，因為他姓白。」

　　陸靜虛稍稍偏頭，道：「何意？」

　　聶成華莫名惱火，咬著牙道：「你又是問前者後者啊？」

　　陸靜虛倒是依舊淡然，道：「都問。」

　　「……」

　　聶成華一時語塞，只存在一霎的怒火頓時被澆熄，他腦兒又是一疼，按著額角擺了擺頭，氣勢委頓，嘆道：「罷了罷了，咱們先回客棧，坐下來，喝著若華，你還有幾個『都問』，老子都奉陪好吧？」

　　陸靜虛點點頭，卻未行動，仍是直勾勾瞅著他。

　　聶成華滿面古怪，看出他的意思，索性邁開步子，健步如飛，而陸靜虛果真跟上了。

　　有夠難伺候！他果然很不擅長應付陸靜虛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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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返回客棧，稍事歇息，茶水送來，二人坐於席位，陸靜虛仍是一臉平靜，反觀聶成華仍是一臉鐵青。

　　見陸靜虛「乖巧」等待，聶成華大嘆一氣，道：「因為我是花向晚，不該是聶成華，我期待他認出聶成華，就是對不起花向晚。再說下一個，姓白的都是傻子，白雲飛也好，白陌桑也是。問道那年我頭一回見白陌桑，一見如故，他到日月山莊那幾個月更是和樂，雖說他年紀小上一些，相處起來卻格外輕鬆，他真是大家的弟弟。」

　　頓了一頓，他眼簾一垂，又道：「陸寧，你可知雲飛在化神谷崖下喊我什麼？他還喊我……像往常那樣喊我成華兄。」

　　靜默片刻，陸靜虛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遂輕輕點首。

　　寂然又拉長了一些，聶成華抿了抿唇，有些彆扭，道：「陸寧，湘鈴姐……不，無頭屍一案已經了結，其餘屍身下落也交由世家處理，咱們說好的，蘇圖、無頭屍，這些都處理完了。咱們……咱們就此分道揚鑣吧。」

　　「什麼？」

　　陸靜虛登時愕然，他還以為聶成華是要說些心得感想的，怎的說起了這般可怕的話？

　　聶成華沉了沉氣，神情略顯凝重，抬面望去，道：「尋思會名冊上那一百二十人，我自個兒去找就成了。金丹也有了，也能御劍了，你回燈火闌珊處去吧，你奔波多年，沒好生休息過吧。」

　　陸靜虛眉頭深鎖，道：「不可。」

　　聶成華道：「緣何不可？我不是小孩子了，論如何在江湖上生存，我可不輸你那些年的經歷。」

　　陸靜虛沉氣道：「聶芳，我不會放你一個人。」

　　聶成華稍稍加重語氣道：「那你別把我當人啊！我都沒覺得自己是個人了，犬也好，雀也罷，妖邪也行，反正我能自個兒生活的，斗篷與髮帶也還你了，真要放不下心，多給我些銀兩就成。」

　　聽著就是敲詐。

　　陸靜虛心頭一沉，眼簾一垂，目光淺移，眉目間盡是難以言說的愁鬱，他輕聲道：「……你別再放我一個人。」

　　此句雖輕雖淺，聶成華卻聽得一清二楚，他愣了一愣，登時萬般忸怩，撇開視線，道：「……你才不是一個人。你有整個燈火闌珊處，有玄機大哥，有萬千門生，有一群後輩，甚至，整個江山都能容你……罷了，總之，我一個人就夠了，反正我時間多，你就回去，多指導指導晚輩們吧，還有什麼，你不是把閉關當日常的嗎？」

　　陸靜虛眉頭一緊，道：「我說會護你周全。」

　　聶成華嘆道：「不必了，我能保護好自己的。大不了我手書一封，讓你帶回去給霜晚君，說這是我的意思。」

　　陸靜虛眉頭又擰得更深了些，道：「這並非兄長的意思。」

　　聶成華怔了怔，忽然有些訕訕，道：「哦，隨便，反正他肯定也讓你好生照顧我吧。陸寧，咱們就散了吧，我答應你，等我處理完了，一定去燈火闌珊處找你，倘若你也沒其他事兒，那你再陪我去找當年的真相……」

　　陸靜虛道：「當初我應允你追查尋思會，如今你為何自行反悔？」

　　聶成華眉目一緊，繃著喉頭道：「我不想拖累你啊。」

　　忽地，一陣靜默，聶成華瞧見了陸靜虛眸子裡的訝異，他甚感煩躁，撇開視線又道：「尋思會背後定然牽扯甚多，我不想拖累你，更不願拖累陸家，要是事態嚴重起來，豈要我將仙門百家都拖下水？」

　　寂然片刻，陸靜虛緩過心神，面色平和，卻又染著幾分不可理喻的濘淖，道：「那我便褪下這身碧春如雲裳。」

　　「啊？」

　　聶成華登時驚詫，更是錯愕，以為自己聽錯了，瞠目結舌瞅了過去，見陸靜虛一臉淡漠，又夾雜著沉凝與堅毅，他愣愣張口，喉間卻一個字也沒有。

　　褪下那身碧綠白裳，其意昭然，不消片刻思索，可聶成華真沒想到，真沒想到陸靜虛這麼說。陸靜虛向來實誠不昧，說到做到，難道真是鐵了心的？

　　待聶成華神智堪堪復歸，他抽了一口氣，竟唇角一咧，笑出了聲，他又好笑又無奈地搧了搧手，神情也柔和幾分，更不避諱碧綠白裳的凝視，道：「穿著吧！多合適啊？」

　　頓了一頓，他收了張狂，卻未收笑意，眉目間染上幾分靦腆，聲音裡卻是饒有趣味，又道：「你是不是真捨不得我啊？」

　　陸靜虛道：「隨你怎麼想。」

　　聶成華又忍不住揚起唇角，壞笑道：「是嗎？那我想成是──你怕寂寞？」

　　陸靜虛道：「隨你。」

　　聶成華實在忍俊不禁，連連發笑，憋都憋不住。怪了，方才分明與吵嘴沒個兩樣，如今他竟笑得難以自拔？

　　他笑得直不起身子，幾乎快趴到了桌上去，過了好一會兒緩下了，他衝著陸靜虛笑道：「你這人當真霸道得很，可在我看來，更是孩子氣！」

　　陸靜虛神情已平，直勾勾瞅著他，並未答話。

　　聶成華深呼吸了兩口，頓時正經了幾分，即便唇角仍是高高揚起，道：「我真沒法兒對你發火，你都這般自損形象了，我都不好意思再拒絕了。行吧，我便當作是你又擄了我一次！」

　　「……」

　　陸靜虛眉目沉凝，靜默片刻，道：「隨你。」

　　聶成華大笑：「哈哈哈哈！你果真很有趣！」

　　頓了頓，他收去大半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層層難為情，他低下頭，輕聲道：「反正我就是逃了你肯定也會追上來的吧……是你自個兒要與我牽扯上的，真有個意外可別算到我頭上來了。陸寧……多謝。」

　　陸靜虛不過輕輕應聲，他心裡想說的是：分明最初是你與我牽扯上的。

　　他可得讓聶成華對自個兒的行為負責了。

　　＊

　　聶成華雖心有無奈，卻也無可奈何，他終究說不贏陸靜虛，更打不贏。他暗暗決定，倘若真捅出了大簍子，天塌下來他也得扛住，他不會讓遺憾再重蹈覆轍了，絕對不會。

　　什麼妖魔鬼怪都好，即便是神仙來了，也別想礙他的路，更別想傷他的人。

　　事情定下後，聶成華取來紙筆，要將名冊重理，免得走太多歪路，不過陸靜虛也不知是不是為了賠罪，主動攬下了，聶成華便讓他以蘇圖接手為分斷，寫作兩部分，將所載地區相近的寫在一塊。

　　交代完後，他又睡覺去了。

　　其實他只是難為情，不想與陸靜虛處在一塊。

又是後台不好說現場……

看著劇本的陸敬雅：「上回擄了身，這回豈不是擄了心？」

只吃了半包餅乾當點心的聶成華：「滷什麼(º﹃º )」

（陸敬雅習得陸靜虛真傳【視而不見充耳不聞】防禦成功。）

（身為技能始祖的陸靜虛居然拎著一包看起來像滷味的東西走了過來。）

陸靜虛：「聶芳，點心買回來了。」

（陸敬雅感覺自己又真相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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