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紅塵卷》 - 《第四十八回、白帝墓園愁眠靜》

《第四十八回、白帝墓園愁眠靜》─帝城篇之十七

（有家可歸，真叫人欣慰。──聶成華）

（發文日期：2020農曆大年初二。）2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2rZVil70q

　　聶成華輕闔雙目，十指巧動，柔而不苟，肅而不厲。

　　十多年前在化神谷時，璃光劍尊教他的安眠曲，他專門用來哄小孩子睡覺的。雖說眼下大白日，可他這曲《醉臥愁眠》，除了是吹與孩子聽的，更是吹與無頭屍事件落幕聽的。正如，蘇圖與夢容輝不再為情所苦、不再為冤所怨那時。

　　此曲悠緩深沉，搭配簫聲，更添其惆悵，可聞者感受，卻非悲苦增疊，而為趨於平靜。此《醉臥愁眠》一曲，據說是一名酒館主人為了安撫失意的醉客而作的。原為笛曲，好似步於竹林寒風，雖能平心，卻是叫人不以為然，對事不復熱情，雖不鬱，卻也不快。

　　改由簫曲後，似是添了幾分柔意，竹林有陽，清風不寒，更見大道，可盼善終。

　　簫音止息，久縈不散，聶成華唇角一抹柔和與輕盈，好似沉浸餘音之中，悠然自得。

　　陸敬雅一臉驚喜，他雖不大擅長音律，卻也能辨好壞。陸忘瑤的反應大為不同，神情愣怔，久久沒能回神。

　　說是被驚艷到並不準確，他心裡有股更難以言說的思緒，比起音律優秀與否，他心兒裡更多的是，莫名的親切感。

　　陸敬雅覺得奇怪，在他面前晃了晃手，總算將他的神智喊回了。可陸忘瑤沒瞅同輩，而是直盯著前方，仍是有些失神，道：「花公子，我感覺自己聽過這首曲子，可我很確定自己沒聽過的。」

　　聶成華也被拉回現實，困惑道：「指不定是你沒留心吧？」

　　陸忘瑤擺了擺頭，道：「花公子，不瞞您說，我一直覺得九重簫的音色很耳熟，但靜虛君從未品過。」

　　聶成華聳聳肩道：「這不過一只紫竹六孔洞簫，人人都能有，你覺得耳熟倒也不奇怪。」

　　陸忘瑤有些慌了，他不是那個意思，卻不知如何解釋。

　　陸敬雅靈光一閃，道：「哦！忘瑤總是這樣，時常不知見了什麼就恍了神，說覺得熟悉，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聶成華訝然：「還有這等事？」

　　眼見話題要全落在自己身上，陸忘瑤連忙苦笑道：「好了好了，敬雅，我會多注意的，給你添麻煩了，你別擔心。」

　　陸敬雅撇撇嘴咕噥：「嘖，誰擔心你了。」

　　陸忘瑤仍是苦笑。

　　見他有意避免，聶成華也不多問了，他想，興許與陸靜虛說的「時候未到」有關。

　　莫不是陸忘瑤身世特殊？或有什麼隱疾？

　　聶成華也不甚在意，反正就是個後生晚輩的八卦罷了。他反倒對陸靜虛的反應煞感興趣，竟會有這般「特別」的後輩讓陸靜虛「特別」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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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到白鳳鎮的第二日，收到了白家門生的通知，說明日卯時舉行葬禮。

　　這與預計的時間差不多，陸家倆小鬆了一口氣。

　　這兩日下來，聶成華與陸靜虛沒怎麼出房間，倆小無聊得很，倒是得了靜虛君同意，能去街上逛逛，可仍是顯得寂寞了。

　　他倆聽說，花公子整日下來，大半天都在睡覺，白日睡，夜半又睡，才幾乎見不著影。靜虛君便是留在房裡陪花公子了。

　　這兩日，陸忘瑤與陸敬雅的閒談便是兩個前輩的事兒，他倆齊齊以為，靜虛君簡直是保母！還是貼身伺候的那種！簡直詭異得不行！

　　他倆也默默決定，等葬禮結束，返回燈火闌珊處，定要多問問宗主，靜虛君為何會那般「怪異」。

　　到了隔日卯時，雖說天光未起，僅只微光，白鳳鎮甚是清靜，只有賣早點的起了。

　　再雖說，聶成華乖乖起身，卻仍是打著呵欠一臉倦容，叫倆少年震驚不已。四人出了客棧，陸敬雅忍不住問：「花公子，你究竟、究竟有多累啊？」

　　重聲強調那個「究竟」，著實突顯了他的詫異。

　　甫收一呵欠的聶成華挪了挪代面的位置，道：「你不知我在南宮家耗了多少力氣吧？」

　　陸敬雅愕然，心想自己又不是他，如何能知啊？所以他也只是搖搖頭。

　　聶成華扣著下顎思索片刻，道：「在水深村那個山裡，兩頭妖狼的那山裡，你倆都見著你們靜虛君如何炸開妖狼的吧？」

　　他原本是想到許久以前，陸靜虛硬生生接下神獸顓烈的進攻，甚是狠狠將其打下，可種種方面來說，那實在太難解釋了。

　　陸忘瑤連連點頭，道：「見著的！靜虛君當真靈力豐沛，我與敬雅都辦不到的。」

　　陸敬雅哼了哼聲，道：「過幾年我就能辦到的！」

　　聶成華怪笑道：「你要是見過十七、八歲的靜虛道長，諒你沒這麼大的口氣！」

　　陸敬雅雙手環胸，鼓著雙頰，悶悶道：「哼哼哼，反正我是沒那個榮幸見識了！」

　　陸忘瑤鼓舞道：「敬雅，你可要加油啊！等咱們這趟回去，請宗主多多指點你！」

　　陸敬雅振奮道：「那當然！我肯定會勝過當年的靜虛君的！」

　　聶成華噗嗤一大聲，捧腹大笑，精神都來了，笑得實在不行，一手搭著被下了戰帖的陸靜虛，不發一語還沉著臉的陸靜虛。他把琴留在客棧了，無主靈劍也是。

　　他並非因後輩的「志氣」導致心情複雜，而是，眼下分明要趕去白帝城，為何就這麼聊起天來了？不過，確實讓聶芳的精神好多了，似乎也不算壞事。

　　之後，總算到了白帝城，宅中透著一股肅穆，不論門生或家僕，外衣不變，裡頭皆是白素喪服。

　　白陌桑前來迎接，作為宗主自是沒有例外，可他又作為白湘鈴的親屬，額上還繫著一條服喪抹額。

　　吉時將至，白陌桑領著陸家幾人來到墓園。園內白衣不多，各有站位，倒是園外兩側跪著數不清的白裳。

　　當初裝著屍體的白箱已不知所蹤，如今置於墓園門口的，是白家特製的棺木，上好的檜木，上頭雕有羽紋，栩栩如生，絲絲分明，好似真的羽毛沾黏而上，甚有柔軟的錯覺。

　　而在棺木上頭，置著一把灰柄灰鞘的劍，那柄長劍，聶成華有些陌生，有些熟悉，他知那是白湘鈴的佩劍。

　　白家小姐雖為一介女流，卻不甘示弱，不作大家閨秀，也走上修道一途，可她未參與問道，是被娘親勸住的。七歲那年隨母與弟拜訪陵川藍氏，與同齡的藍家小兒子藍烝定下婚約，雖未定大婚之日，藍烝弱冠卻是眾長輩心照不宣的打算。

　　可誰知，那年問道方過，白家大難，眾親皆死，只餘其弟白雲飛一人，藏匿藍家日月山莊，後於桃花谷整裝待發，待風棋死後，才收復白帝城，重振祖地。

　　白湘鈴自小強勢，武功不輸男子，可眾人皆認，她仍將一個大家小姐的矜持把持得很好。

　　聶成華還記得，藍烝曾經告訴過他，白湘鈴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

　　奈何紅顏薄命，藍顏傷情。

　　──吉時已至。

　　聶成華偷偷告訴陸靜虛，只想待在外邊，陸靜虛同意了，白陌桑也同意了。

　　白陌桑走至棺木前，立於墓園入口，兩道素衣上前，左右將之扛起，聶成華覺得那倆門生肯定是高手，看起來並不壯碩，卻能僅憑二人之力抬起棺木，還毫不費勁的樣子。

　　棺木離地一瞬，忽爾，左右跪地的門生紛紛慎重抱拳，齊齊朗聲道：「歡迎小姐回家！」

　　整齊劃一，有如雷響，響徹九霄。聶成華被震撼到了，倆小輩也是，愣了好一會兒。白陌桑都領了棺木走了幾步，他仨才反應過來，慎重作揖。

　　聶成華直盯前方，他沒敢看陸靜虛，他怕還是會看到一張淡薄的神情，那只會叫他更慌張罷了。

　　眼看棺木堪堪行遠，到了墓前，整路安安靜靜的，卻半點兒都不叫人感覺沉重，甚至有幾分舒和，就好似那些或站或跪或行的白衣們，真的只是在迎接大小姐回家。

　　是啊，白家小姐只是回家了，雲遊十多年，總算回來了。

　　聶成華真想上前看看，看看白雲飛是不是特別熱烈，可他不敢，所以躲在這兒。

　　要說當年為何演變成那般情景，白湘鈴都脫不了干係，即便她本人無從而知，聶成華也不希望她知。他知道，倘若湘鈴姐知道，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讓藍烝不顧舊往情誼，大殺化神谷，幾乎致他於死地，那湘鈴姐多半會去一趟日月山莊，將所有的冤怨發洩在藍烝身上。

　　是啊，聶成華這才發現古怪，為何湘鈴姐沒去日月山莊？倘若他們在陵川落地，屍箱會有反應嗎？可陵川在華山東北方向，渾然不順。

　　他猜不透為何，為何白湘鈴不去日月山莊，是完全放下對藍烝的情，還是太執著尋回自己的頭顱，甚或是，沒有臉見藍烝？

　　沒有臉？這倒是真的，畢竟沒有頭。

　　聶成華暗罵自己一聲，將注意力放回遠處。棺木已經準備入土了，他又感覺奇怪，像蘇圖的事兒結束之後，他又感覺辦得太簡單了，一點兒都不真實。

　　……從破封到現在，他從未感覺真實。

　　當棺木入土，故人為安。

　　整個葬禮相當順暢，眾人思緒亦然，就連原先糾結不安的聶成華，都被那股微妙的氛圍所影響。

　　平平淡淡的，不過故人歸來，似一如往常。聶成華的視覺與感覺產生了衝擊，他不知白陌桑與白湘鈴說了什麼，可他想像到了。

　　正如一眾門生的迎接，那個傻傻的白陌桑肯定會對棺中之人道一句：歡迎回家，湘鈴姐姐。

　　當聶成華回過神，整個葬禮已然結束，四道沾染碧綠的白衣突兀得不可理喻，他不知天下人是不是都知道白湘鈴回來了，可知道白湘鈴不在白帝城的少之又少。

　　通知其他世家了嗎？藍烝不知道嗎？

　　他頓了頓，面前是一張熟悉的面容，帶著有些羞澀的笑意，不寬闊的臂膀，手裡是一只摺扇。

　　陸忘瑤與陸敬雅齊齊拱手道：「恭喜白宗主。」

　　白家門生紛紛散去，所有人安安靜靜的，想保留那難得的平和。

　　白陌桑雖一臉訕訕，卻也難掩欣喜，道：「陸公子、花先生、二位小友，多謝。來日在下會親自登門致謝。」

　　陸忘瑤道：「白宗主客氣了。在下與敬雅稍後便要動身回華山，不知白宗主可有話要轉達的？」

　　白陌桑愣了愣，道：「這麼快便要回去啊？都沒能好生招待你們……罷了，在下無話，請替我告知一聲即可。」

　　陸忘瑤道：「是！恭候白宗主！」

　　話題暫告一段落，白陌桑要等門生走完才會離開，也不打擾他們，就退至一旁。

　　聶成華衝倆小道：「你們這就要回去了？」

　　陸敬雅點點頭道：「是啊，宗主肯定很想我的！」

　　聶成華打了個寒顫，道：「陸敬雅，你口氣當真不小，霜晚君只會想著你是不是又犯事了！」

　　陸敬雅惱羞道：「花公子你好過分啊！這幾天下來，你瞧我犯事了嗎？」

　　聶成華唇角微揚，聳聳肩沒答話。陸忘瑤連忙安撫道：「敬雅，宗主說了，讓咱們尊敬花前輩的。」

　　說白了，陸敬雅的「頂撞」就是在犯事兒了。他簡直欲哭無淚，癟著嘴委屈道：「哼，我要回去與宗主哭訴了，別攔著我！」

　　聶成華笑了笑，從兜裡取出一布囊遞了過去，道：「喂，黃毛小兒，拿去吧！別說我老欺負你！」

　　陸敬雅的目光雖是看了過去，卻是警戒與質疑，遲遲沒有伸手去拿，陸忘瑤代勞了，解開囊上束帶一看，他驚呼道：「敬雅！是糖啊！多謝花公子！」

　　陸敬雅怔了怔片刻，展笑道：「嚄！花公子，我還以為你成天都在睡覺，沒想到還挺有心的嘛！嘿嘿，謝謝啦，我不與宗主告狀了！」

　　方才不是說哭訴嗎？怎的變成告狀啦？這臉也變得太快了吧？

　　這當真是華山陸氏的小輩嗎！

在後台說笑的孩子們……

陸敬雅：「哈哈哈哈！花先生的家不是隨身攜帶著嗎！」

聶成華：「你當我是蝸牛還是寄居蟹ಠ_ಠ」

陸靜虛：「是我。」

聶成華：「………………請讓我喊你一聲爹。」

陸靜虛：「嗯，喊一聲就夠了。」

聶成華：「………………(°ロ°) 我竟無言以對。」

（陸敬雅決定要去賣墨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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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慶限定，在後台回娘家（？）的孩子們……

白湘鈴：「好應景啊！剛好在這天回娘家了！」

聶成華：「娘家……娘家……天啊這對我來說簡直是爆擊傷害இдஇ」

（陸忘瑤實在不好意思告訴他，那是給嫁出去的女孩子們回的娘家，雖說白湘鈴沒嫁人，卻也是某人的未婚妻，回娘家一說並不為過。）

陸靜虛：「聶芳，走了。」

聶成華：「走？走哪兒去啊இдஇ？」

陸靜虛：「回家。」

聶成華：「……………爹இдஇ～～～」

咕噥的陸敬雅：「我怎麼感覺靜虛君是撿了一隻大狗……」

（請抱緊大佬爹爹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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