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風而行 - 第一章02

太陽才剛從山峰露出一點點，柏德便拍打着鐵籠，把所有人吵醒。他命令工作人員把四樓所有的閘都開了，要所有精神病患者排隊，並且一定要直。

　　一群人齊齊整整地向着三樓的飯堂前行，就像在覓食的螞蟻群一樣。

　　飯堂比向日想像中還要差，飯堂大門的對面就是廚房。所有碢都是充滿油漬，根本沒有清洗過，更別提廚房了，簡直慘不忍睹。

　　飯堂裡大概有五、六十張桌子。飯堂兩側各有個小小的通風窗，能夠讓自然光照亮整個飯堂。

　　向日跟着白龍去拿早餐，這天的早餐是一碗雞湯。

　　金黄色的雞油浮在湯上，熱蒸氣往天花板飄去，濃濃的雞湯味遍佈飯堂的每一個角落，這些都只是幻想。

　　向日呆呆地看着那碗黑得像墨汁一樣的雞湯，燒焦了的氣味把他的胃口都清光了，甚至有點反胃。

　　白龍察覺到向日的表情變化，苦笑了一下，道：「這裡的食物的質素差不多是這樣子，你就慢慢適應吧，不用急。」

　　向日和白龍想在通風窗旁的椅子坐下吃飯，卻被一個染了銀色頭髮，咬着牙籤，全身都是紋身和刀的傷痕，只穿內褲的漢子搶先坐下。他奸笑着説：「小鬼們，這裡是我的位子！我都三十幾歲了，你們年輕的，就站一會兒吧！況且『先到先得』嘛！」

「彼得！誰讓你欺負別人的！那位年輕人是新來的，要對他好一點，知道了嗎！」昨晚的那位大叔拿著一份報紙走了過來，指着向日道。

　　彼得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身，讓給白龍和向日坐。

　　「謝謝你。」

　　向日對大叔點了點頭，以示感謝。

　　「呵呵，不用謝，坐下吧。」

　　向日他們坐下後，大叔也坐在他們對面，繼續說：「年輕人，請問你的名字？」

　　向日猶豫地望著白龍，彷彿在問：他是誰？信得過嗎？

　　「爸，你嚇到人啦。」白龍無奈地笑着。

　　聞言後，大叔立刻擠起他那慈祥的笑容。

　　「不好意思，嚇到你。我是敦嘉輝，大家都叫我敦叔，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

　　「沒關係。我叫向日，王向日。敦叔，以後請多多指教。」

　　敦叔看了看剛剛柏德給他的舊報紙，滿意地點點頭：「好了，不打擾你們吃早餐，慢慢吃吧。」

　　敦叔走前把報紙丢給了白龍，説:「你們就好好認識對方一下吧。」

　　白龍瞄了報紙一眼，揚起了眼眉。驚訝的樣子令向日很好奇。

　　「怎麼了？」

　　「額…你真的把化學工廠炸掉了？還要殺了你的親戚？」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令向日啞口無言。

　　「你不想說也沒關係啊，我只是看到報紙報道……」白龍尶尬地笑一笑。

　　「的確，我是殺了我的親戚沒錯。」

　　向日嘆了一口氣，冷靜地回答。

　　「但你這樣做是有原因的，對嗎？你不是故意的？」

　　這問題令向日驚奇，因為從沒有人這樣問過他，大多數人都只看到結果，從不想想原因是什麼，從不自己思考。

　　向日一邊回憶，一邊解釋：他的雙親⋯⋯不，是大部分的親屬都是有名並出色的化學家、物理家或醫生。在他四歲的時候，班恩總統和他的親戚進行了一個秘密交易，政府給了向日親戚一大筆錢，要他們去研發一種叫「blackbrain」的東西，那是一種控制人類腦袋的毒藥。

「blackbrain」這個計劃知情的人不多，除了政府，只有收了錢的人知道，也就是他的親戚，基本來說是一個國家機密。向日雙親瞞着他19年，好不容易才做到一個成功的配方。剛好成功那天正正是向日生日的那天。

　　在那天晚上他們一家人到酒吧喝酒，他那個已經喝醉的父親叫向日到他的工作包去拿他的錢包給他買單，不幸地，向日看到父親工作包𥚃的「blackbrain」成功證明文件還有山頂工廠的租金收據。

　　向日忍不住看了「blackbrain」的作用，看完整個文件後，他馬上猜到獨裁的班恩總統要怎麼利用「blackbrain」。就是每個人都要把「blackbrain」注射入身體，那班恩就可以控制所有人的腦袋還有思想，這絕對是一個變態和不人道的事。

　　向日拔腿狂奔，奔向工廠，奔向那個離自由越來越遠的山峰。

　　他把油倒在一張床單上，然後把床單捲起來，就像一條繩子一樣，再把其中一邊放在易爆液體內，把火點在另外一邊。

　　火努力地燃燒着，努力地把床單變成灰。

　　向日靜靜地看着床單，沒完沒了的灰飄來飄去，他靜靜地看着灰飄近他，那些灰就像……櫻花？不，灰色是一種孤獨的顏色，不是像櫻花一樣人見人愛，可是灰有些就算飄走了，也會盡力地用剩餘的火燃燒自己，直到火種熄滅為止。

　　當火快要燒到易燃液體時，向日的親戚，包括他雙親都追上來了，一把推開了他，全部一起衝進工廠，衝進死神的懷抱𥚃，打算拯救自己多年來的血汗。雖然向日已經跪在地上哀求他們不要再進去拿那些重要的文件，可是沒有人要聽他的話，他們早在19年前已經被金錢沖昏頭腦，成為了錢財的奴隸了。

　　這時候，時間到了，火巳經到了易爆液體那裡，「呯」的一聲，工廠發生大爆炸，煙飛灰滅。

　　源源不絕的淚水從向日的臉頰流下，掉到石板上。

　　「我能了解，我能了解你的心情，我想這裡所有人都能夠明白。」白龍過了一會才說，他微笑着輕輕拍向日那顫抖的肩膀。

　　「多謝，真的謝謝你。好了，我的故事完結了，就是這麼無聊。」

　　向日擦拭了自己的眼淚，如此道。

　　一直站旁邊的彼得說：

　　「完結？你真的是想得太美了，故事還不可以完，你的人生還在繼續，不是嗎？你要繼續為自己的故事添加劇情，或許有一天你會發現自己的故事十分特別呢。而且，每一個人的故事無一無聊，知道了嗎？」

　　彼得那與身材不相符合的柔和聲帶給向日安全感，同時也令向日一時來不及反應。

　　「啊……嗯，知道了。」

　　「哈哈哈哈，彼得呀，你嚇得向日有點痴呆了。」白龍笑道。

　　「我沒有嚇他，他這是迷上了我，所以才會痴痴呆呆的，哈哈哈哈！」

　　向日聽到後紅着臉低下頭，尷尬地陪笑。

　　「你們不要弄得向日那麼可憐啦，回到故事時間吧。到白龍了，你的故事，快說給向日聽吧。」敦叔走了過來。

　　「嗯，沒問題。」

　　彼得、向日等人把目光傳移到他身上，白龍繼續説。

　　「其實我這個人由出生開始，從沒離開過這裡，即是德伯高伯爵精神病院。因為我爸—敦叔在三十幾年前就抓進這精神病院，然後在這裡結識了我媽，之後老爸一不小心就造了一個小孩出來，那個小孩就是我，結果我媽生我的時候……難產死了。」

　　他嘆了嘆氣，抬起頭盯著天花板。

　　「我並不責怪老爸，但有時候我真的會想，如果自己從沒降生在這世上，媽媽就不會死，爸爸就有一個依靠。反正我一出生就被奪走了自由，那麼，我生活在這鬼地方為了什麼？」

　　「傻孩子，你活着是為了陪伴我的，不是嗎？」敦叔說。

　　「那媽媽也可以陪你啊。」

　　「那你活着是為了令我知道為人父親的感覺也行！」

　　敦叔激動地大聲道，白龍嚇了一跳。

　　「唉，白龍，過去了的就是過去了，不要那麼在意。你媽走了我當然傷心，但那都過去了。現在，我只要盡我所能做一個好爸爸，盡可能抓緊我跟你相處的時光……我只管現在，我只想管現在。」

　　白龍瞪大眼睛，十分驚訝。

　　「下次别再胡思亂想，好嗎？白龍？」

　　敦叔把白龍抱入懷抱裡，如此輕聲道。

　　「嗯，知道了。下次不會了。」白龍閉上了眼。

　　「記着，你永遠都是我親愛的兒子，老爸愛你，永世萬代都不會變。」

　　「嗯，老爸，知道了。」

　　柏德總是愛潑冷水，他走近敦叔他們，揚聲說：「這裡在幹什麼？演親情戲？呵，真無聊。」

　　沒有人敢反駁他，連瞪他一眼也敢，畢竟他有槍，隨時可以奪走他們的性命，大家都只是吞聲忍氣。

　　柏德見沒人回他，只好無趣地轉身走人。

　　他站在飯堂中間宣布早餐時間已結束，並命令所有人把食物盤放回原位，之後又要求人們再次排好隊。

　　所有人又齊齊整整地回到籠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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