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紅塵醉 - 之十六赤蝶

　　初春，春寒料峭，依然寒冷。

　　卯時，翠凝和季凌在千家莊外的一個村莊內，兩人並肩走在一起，路過的村民看到他們，都笑著和他們寒暄了幾句，似是很熟悉彼此。

　　他們走到角落的房子，敲了敲門，應門的是一位五旬壯年，頭髮雖有些蒼白，但看起來依舊健朗，眉宇間神色和翠凝有幾分相像。

　　「阿凝，回來了！」

　　翠凝上前和那男子擁抱道：

　　「爹，女兒回來看您了。」

　　翠凝出生時，她母親便因病去世，她從小和父親相依為命，十分窮困，但翠凝也不因如此而怨天尤人，兩人生活在這個小村莊，也是怡然自得。

　　她的父親略懂一些劍術，因此她從小就學劍，為了防身，她也希望可以保護父親。

　　翠凝五歲的時候，千家莊當時正好路過此地，千家莊先莊主千常殤看見正在一個人練劍，認為她資質頗高，便詢問她是否要做千家莊弟子，也開出條件，若她進莊做弟子，便會替她多照看她的父親，錢的事自然也不用擔心。

　　一開始翠凝本不願離開自己父親，但因她父親知道千家莊不是普通世家，若翠凝去了，她以後的日子便不會這麼難過了，便說服她讓她去做了千家莊的弟子。

　　後來，翠凝靠著自己的實力，成為了今日千家莊六將之一。

　　「最近過的怎麼樣？」翠凝問。

　　季凌正替翠凝的父親倒茶，他接過茶杯後道：

　　「老樣子。阿凝，妳呢？」

　　「自然是很好，您別擔心。」

　　又聊了良久，翠凝父親忽地說道：

　　「對了，最近山下的村莊傳出有人得了怪病的消息，說是身上會突然潰爛，傷口還會擴散，劇痛難忍，得病後不出一個月便會死去，但大夫卻不知道這是什麼病，也從沒見過，已經有不少人都得了這種病了。」

　　聞言，兩人都皺起眉頭，也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

　　「爹，你有看過那傷口的樣子嗎？」

　　他搖搖頭，說：

　　「未曾，山下我們本就少去，而且也不曉得那病會不會傳染，就沒下山去看。」

　　翠凝點頭：「也對，爹，你別往山下去，也和莊內大家說。」

　　她爹握著她的手，說道：

　　「阿凝，聽說武林最近發生了一些事，妳也要萬事小心。」

　　他微笑看向季凌繼續說：「季凌，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又聊了半時辰，翠凝和季凌也準備回莊了。

　　「替我向千莊主問好。」

　　「知道了，爹，您保重身體。」

　　兩人離開後，季凌問道：

　　「凝兒，妳怎麼看？」

　　「也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先回莊告訴大師姐再做打算吧。」

　　話說禮廷嫣和顧延看到那具駭人屍體後，因為是在楊家莊和玄氏邊界，當時楊家莊便派了人要把屍體直接處理掉，他們認為只是普通屍體，並未想要細查此事。

　　禮廷嫣當下阻止了那三名楊家弟子，說道：

　　「這屍體死法特殊，你們不調查清楚就要直接處理掉，怕是不妥。」

　　「姑娘，不過只是臉上有幾隻蛆而已，屍體腐爛本就會有蛆蟲啃食，怎麼就死法特殊了？」

　　一名楊家弟子說，禮廷嫣又說道：

　　「屍體腐爛要經過一段時間，這個人的明顯剛死不久，四肢的皮膚還很完整光滑，不可能腐爛甚至長蛆的。」

　　另一名楊家弟子不耐煩的說：

　　「那又怎樣？我們是受楊莊主的命來處理屍體的，姑娘這樣阻攔，莫非是對楊莊主有什麼意見嗎？」

　　雖面對的是仇人家的弟子，還對她如此說話，但禮廷嫣非常理智，並未參雜任何私人情緒，依然好聲說道：

　　「我並非對你們莊主有意見，只是你們應該要重視此事，而不是像這樣草草解決。」

　　「姑娘，我看妳是存心找碴吧！算了，本大爺我大人有大量，不和妳計較，我們走！」

　　說完便又要拖起屍體離開，禮廷嫣要阻止時，顧延忽地將手搭上她的肩，禮廷嫣轉過頭，顧延的眼神似乎是在和她說，別淌這渾水。

　　思忖片刻，禮廷嫣還是忍下來了，只好看著那三名楊家弟子離開。

　　「楊家莊，不可。」顧延淡淡說道。

　　這五個字，似乎隱含了許多種意思，禮廷嫣也並未問清楚，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未時，翠凝和季凌在常雪廳內，正和千緋雪商談著今早的事。

　　千緋雪說道：

　　「這樣聽起來，這件事還是尚未有個眉目，還是得親自去看看才能瞭解始末。」

　　季凌回應：

　　「大師姐，交給我和翠凝吧，妳要處理的事太多了，我們幫妳分擔一些。」

　　翠凝也微笑說道：

　　「大師姐，我們過幾日親自去看看，妳別擔心。」

　　聞言，千緋雪笑了，溫柔說道：

　　「好，去吧，安全為重。」

　　三日後，午時，季凌和翠凝前往千家莊山下的一座小村莊，在莊外，卻碰巧遇上了禮廷嫣。

　　「廷嫣姑娘，好巧啊，妳怎麼也在這裡？」

　　「說來話長，等會再和你們解釋，我們大概有一樣的目的。」

　　在玄氏和楊家莊邊界的那具屍體被楊家弟子帶走之後，禮廷嫣便和顧延分開了，她輾轉得知了這個村莊似乎也有些問題，一樣都是出現「皮膚潰爛」，所以趕忙來了這裡打算查個清楚，便遇上了翠凝和季凌。

　　於是，三人一起行動，一踏進莊內，一股怪異氛圍襲來，明明是正中午，村莊內卻一個人也沒有，甚是詭譎。

　　他們走到其中一間屋子前，季凌敲了門問道：

　　「不好意思，請問有人在嗎？」

　　良久，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名年約三十的中年婦人，她臉色慘白，頗為嚇人，聲音極為沙啞，問道：

　　「有什麼事嗎？」

　　「冒然叨擾，實在抱歉。我們是武林中人，因聽說這裡有怪病出現，便來調查此事。」

　　季凌拱手後，禮貌的說。

　　那名婦人側身讓出路，示意讓他們進去。

　　她帶他們進了一間房，裡面的床上躺了一名男子。

　　「這是我丈夫。」那婦人說。

　　三人走近他，只見他面色痛苦，虛弱的問：

　　「你們是誰？」

　　「我們是來幫你們的，別擔心。」

　　翠凝說道，那婦人有些驚喜，又面有難色說：

　　「大夫都說這病沒救，你們有辦法嗎？」

　　「能否先讓我們看看傷口？」

　　於是，那婦人上前，將他丈夫的上衣往上掀，露出了十分駭人的景象。

　男子的腹部、腰上，一圈一圈潰爛的傷疤，傷口看起來像是剛受傷沒多久，還血淋淋的樣子。

　　在場三人都皺起了眉頭，禮廷嫣上前仔細查看，然後問道：

　　「這些傷口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怎麼出現的？」

　　「十日前，我丈夫去林子裡砍柴，回來的時候他忽然喊痛，昏倒了，我請大夫來，才發現出現了這些傷口。一開始傷口還沒有這麼嚴重，是後來才慢慢變多、變嚴重的。」

　　那婦人說著就哽咽了起來，禮廷嫣溫和問道：

　　「在林裡砍柴，可有發生什麼事？」

　　那男子咳嗽了幾聲，然後說道：

　　「我那時候正在砍柴，忽然有一隻鮮紅色的蝴蝶飛來，在我身邊繞著，那蝴蝶顏色鮮豔，十分美麗，可我擔心牠有毒，便將牠趕走了。」

　　「可有碰到？」季凌問。

　　男子搖搖頭，又咳嗽了幾聲。

　　此時禮廷嫣臉色非常難看，她似乎知道什麼，但卻沒有多做解釋，那婦人抽泣著，低聲問：

　　「我丈夫他，能活嗎？」

　　禮廷嫣嘆了口氣，走到婦人身旁，握住她的手，難過的說道：

　　「請您節哀。」

　　那男子愈咳愈烈，忽地咳出血來，婦人慌亂的跑上前，眼淚橫流，她慌張的握起她丈夫的手，卻不知道能替他做些什麼，只能看著他愈來愈虛弱。

　　禮廷嫣走到男子身旁，將右手放在他的額前，藍色光芒隱隱透出，男子止住咳嗽，一瞬間，像是好了許多。

　　此時，翠凝和季凌同時詫異，他們才知道原來禮廷嫣是巫族人。

　　男子因為續命訣，可以再多撐一些時間，禮廷嫣讓那婦人趁剩下為數不多的時間，和自己丈夫好好道別。

　　三人離開這間房子，禮廷嫣率先道：

　　「抱歉，瞞著你們我的身份。只是，這件事我有些想法，不知能否走一趟千家莊，我得和千莊主親自討論這件事。」

　　翠凝微微一笑，她知道禮廷嫣心懷好意，說：

　　「廷嫣姑娘願意助我們一臂之力，自然是極好。」

　　後來，他們又挨家挨戶的看得病的人的症狀，發現他們皮膚潰爛的地方都一樣，甚至是位置也很接近。

　　之後，三人一起回了千家莊，大殿聚集了千家莊六將，禮廷嫣拱手後說道：

　　「首先，我沒有表面我的身份，是我的不對，我有私人因素，且我已不在巫族多年，望見諒。」

　　「無妨，每個人都有些難言之隱。」

　　千緋雪微笑，示意要她別掛心。

　　「剛才，我們去看了那病的症狀，名為《血浴》，顧名思義血浴、浴血，傷口會擴散，即使過了幾天，看起來還是會像是新傷一樣，血不會乾、所以傷口就不會癒合，會蔓延至全身，就像是整個人浴在血裡面一樣。」

　　語落，在場眾人皆不可置信，都是第一次聽說如此可怕的病。

　　「血浴是透過一種鮮紅色的蝶類《赤蝶》感染，只要靠近赤蝶，便會在無形中沾上牠的花粉，染上血浴。赤蝶已經不見蹤跡許多年了，突然出現，實在奇怪。」

　　「我有聽領主說過關於赤蝶的事，這種蝶生活在西邊，狐族的領地，怎麼會在這出現？」

　　見甯疑惑的問，禮廷嫣則是說道：

　　「且先不論為何赤蝶在此出現，我便是因為看到幾日前在楊家莊和玄氏邊界，市集上的一具屍體，臉部也是一樣的潰爛傷口，我四處打聽消息，聽說千家莊山下的村莊也有一樣的病情出現，才在這裡，遇上了翠凝姑娘和季凌公子。」

　　頓了頓，她繼續說：

　　「可惜的是，我未能看到屍體全貌，楊家莊不聽我勸，直接把屍體帶走處理了。」

　　千緋雪點點頭，然後問道：

　　「廷嫣姑娘，妳既為巫族人，赤蝶的事應當比我們熟悉。若是中了血浴，有方法可救嗎？」

　　禮廷嫣搖頭，有些無奈的說道：

　　「若是初期，只能延緩傷勢，否則便只能等死。」

　　語落，眾人陷入迷惘，赤蝶僅一隻就能致人於死地，更何況，狐族外的森裡是赤蝶的棲息地，若無藥可救，那豈不是一大慘劇？

　　赤蝶，又是為何會出現在千家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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