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 - 篇9 | Penana

　　模糊不清的畫面，變得清晰，眼前有一個女人，好熟悉的女人。

　　她哭了，嘴裡喃喃愛我。

　　志傑驚醒，他大口喘氣，頭痛欲裂的他不記得自己夢到什麼，只想喝杯水醒腦。

　　他撐著牆，腳步蹒跚的走到浴室，昨晚的事他一丁點印象都沒有，連自己怎麼回家都不知道。

　　隨意沖洗身體，他將毛巾披在頭上，滑了滑手機。

　　「……咦！」他看到不敢置信的事情。

　　時間竟然才早上7點，前一晚應該是熬夜喝酒了，自己卻反而比以往早起。

　　「生理時鐘亂了？我現在應該不省人事才對。」揚眉，他感到困惑。

　　腦袋比想像中還清醒，他撓撓頭，隨手拿起錢包及鑰匙後便出門買早餐。

　　清靜的早晨，太陽大得不像話。

　　牽著狗慢跑的先生，機車發動的聲音，四處都是騎士，比例似乎是機車多過汽車，還有些習慣早起的老人，行動不便而放慢腳步悠閒的散步。

　　志傑很少在這個時間點外出，因此對早晨的景象感到些許不協調。

　　他一直有種有什麼東西被他忽視了的感覺。

　　「帥哥！吃什麼？」老闆娘親切的招呼他。

　　「鮪魚蛋餅，蘿蔔糕，大冰奶。」隨意瞥了眼菜單，他認為早餐店的餐點都差不多，所以不太需要看，都背起來了。

　　他找了一個空位坐下，等待的時間他決定看一下新聞。

　　「肇事逃逸！李女大生失血過多到醫前身亡」看見新聞標題，他忍不住輕皺眉頭，偏頭繼續看著新聞。

　　「天哪，這不是在這附近嗎？」隔壁桌的阿姨竊竊私語。

　　「我好像知道是誰欸。」

　　「真假。」

　　路人甲，路人乙的對話。

　　流利的主播念著新聞稿。

　　志傑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感湧起，他從清醒就一直有種莫名的感覺充斥腦海，難以言喻。

　　「死者為李姓女大生，長相甜美成績優異，根據記者瞭解，下午她和朋友通完電話後便出門，卻在住家外700公尺處的公園外遭遇不幸，駕駛肇事逃逸，當時死者位於公園附近，因地點人煙稀少，路人發現並報警時已為時已晚，送醫前已無呼吸心跳，警方目前透過監視器……」

　　「李，女大生，公園，該不會……」志傑感覺自己的心跳加速，他握緊拳頭，額頭冒出點點冷汗。

　　嗡……手機震動，他吞了一下口水，緩緩拿起手機查看，是不認識的號碼。

　　「……喂。」遲疑片刻，他出聲。

　　「您好，請問是何志傑何先生嗎？我是快播新聞的記者陳小姐，不好意思，請問你認識李嘉臻小姐嗎？昨天下午她是否是準備到公園和你赴約卻車禍身亡呢？這個意外我深感遺憾，請問你可以接受我的訪問嗎？」記者流利的一口氣將話說完。

　　「……」志傑瞠目結舌，一早起床後他接收到的訊息實在太多，連悲傷都來不及。

　　悲傷？

　　李嘉臻……

　　「李嘉臻，死了？」他不自覺的脫口而出。

　　「喂？何先生？」

　一時間連握緊手機的力氣都失去，他感到全身癱軟。

　　花束。

　　黑衣。

　　肅穆。

　　哭泣的聲音。

　　沉痛的表情。

　　還有，再也見不到的人。

　　現場微笑的，只有她的照片。

　　一腳踏進這個空間裡，更能感受到，那個他不想接受的事實。

　　志傑不知為何，在此時想起了自己事發當晚正在一邊喝酒一邊咒罵為什麼嘉臻不赴約。

　　那時他喝得爛醉，應該沒印象的。

　　「何志傑！」他聽見背後有人大聲呼喊了他的名字，剛轉身臉頰便傳來清脆的聲音，刺痛感。

　　巴掌？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疼痛使他發現自己被打了。

　　「你這男人！為什麼不在那！」研玲雙眼紅腫，她怒罵著眼前這個男人。

　　「……你說什……」啪。

　　又是一掌。

　　「……妳。」情緒本就低沉的他，第二掌使他的理智斷線，他狠瞪著她。

　　「是你害死她的！嗚嗚……」研玲哽咽，她舉起手捶著志傑的胸膛，力道越來越小。

　　「什麼……」瞪大眼，志傑怔了。

　　「你……為什麼不在那……你在那，就會發現了啊！嗚嗚嗚……哇啊啊啊！」研玲哭吼，語畢，她跪坐在地，掩面崩潰大哭。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事，卻被點了出來。

　　是啊，如果我，待久一點，就會聽見車禍的撞擊聲。

　　就能即時報警，即時叫救護車。

　　嘉臻就不會死了。

　　就不會死了。

　　「……是我……」志傑的嘴唇顫抖。

　　是我害死她的。

　　這句話，像一把刀，狠狠插進了何志傑的心臟。

　　或許是因為在嘉臻離世前，兩人就分手而鮮少互動，除了永遠無法釋懷的自責感，生活上並沒有甚麼難以習慣的事物。

　　大學的座位雖大致固定，偶爾會有些許的變動，然而湊巧的是，嘉臻的位置永遠是空的。

　　即使知道純屬巧合，上課時志傑仍忍不住看著那個位置，彷彿嘉臻就坐在那。

　　上課，下課，上班，下班，喝酒，打球，吃飯，睡覺。

　　生活的軌道沒有因為失去嘉臻而改變。

　　因為在一年前就曾失去過了，不同的是，一年前，志傑期待著嘉臻的回來，而現在，他只能祈禱夢到她。

　　「……」看著手機裡嘉臻的照片，志傑聽不見外面的聲音。

　　明明正在上課，老師的說話聲卻傳不進他耳裡，他用手指一張張翻閱著相簿。

　　相簿，或者是對話紀錄，都成了追憶的方式，不論是在學校，或者工作時，讀書時，甚至在睡前。

　　他無法停止這些動作，除非用忙碌充實自己，因為只要一有空閒時間，就會想起那一天。

　　太過不真實了，明明很清楚嘉臻的死去，痛哭失聲過，在記者那通電話中，葬禮中，研玲的哭罵聲，那一掌，那句話，他應該早已被迫接受嘉臻的離開了。

　　然而睡了一覺後醒來，卻仍對於可能會在學校見到嘉臻有所期待，刻意繞遠路經過公園，腳步雖沒停，卻默默探頭張望公園，想著可能會發現嘉臻的身影。

　　志傑深吸了一口氣，吐出。　

　　「妳早已離去，卻始終住在我心裏。」

　　會持續多久呢，這份感情。

　　可能會在忙碌中淡去，也可能一輩子都會記著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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