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聽到這詞,華釉什麼不悅的情緒都輸給了油然而生的愧疚,知道自己不該跟天涯生氣,要生氣,氣的也該是這個體制。
天涯本來就沒得選擇自己的未來。
當初,是她選擇了他。
彷彿和華釉心有靈犀似地,天涯接著說道:「無需要為我只能是契紙而感到抱歉什麼的,如果不成為華釉的契紙,我肯定早就葬送在沙場上了。所以能遇到華釉,我很開心,真的。」天涯的聲音淡淡的。
「......對不起。」在心中咀嚼了很多話語,最後還是化成一句道歉。華釉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立場說出這句話,是替自己發言呢,還是代替不平等的體制給一句交代。
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怠慢,鏡中的天涯表情笑笑的,「華釉用不著說對不起,妳待我很好,我是真的很開心可以服侍到這樣一位靈祭,能夠成為靈祭的契紙,可是我們薩牙族人畢生的想望。」
「華釉差不多餓了吧,我去布午膳,下午還得行祭,一定要吃點東西才行。」終於梳整好華釉那一頭長髮,天涯如此說道。相較起少女的耿耿於懷,天涯似乎對前面的交談不太在意的樣子。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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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華釉花了連續四天的時間,終於能趕在出發前夕把所有的士兵們做完轉換的手續,這些日子的勉強輸出,使得華釉的精神無可避免地萎靡下來,就連原先仿若遺世獨立的氣質也淡了許多。
其實從第二天的後段起,華釉是一邊即時地從天涯身上攫取靈力,一邊完成畫符的工作的。從原本的畫一段、休一段,後來乾脆一邊畫一邊恢復以爭取時間,只為了能襯起自己的職責。
也為了天涯眼中那小小的懇求。
想為族人盡一份心力卻幾乎無能為力的小小懇求。
小道跟湘楠的恢復狀況比想像中的差,那些剩下來的人口還是全靠著華釉的努力才得以強化,無形中當然也使得華釉多了很多負擔。
而天涯自然也趁著華釉熟睡之際,整夜地守在主人的身旁,甘願地不斷折抵自己的壽命,這樣長時間的消耗,天涯也受不太住,已經連續兩天向晨練的單位告假。
呼吸顯然較先前短促,華釉坐在床上,手抓著天涯的掌心,看了又看。天涯只是輕輕地抿著唇,什麼也沒說,沒有督促,也沒有出言緩和。
少女的手指稍冷,眼神落在生命線戛然終止的地方。
雖然天涯的壽命預期上至少能活上八十好幾,但是就在自己的各種作為下,天涯的壽命已經至少折去了三十年,而這次,天涯至少又少了半年以上的壽命。
「你該阻止我的。」華釉低垂著眼,語氣中有責怪也有落寞。
「對不起。」天涯沒有辯解,不管自己根本無權阻止任何事情的發生,一開口便先把錯攬了下來。不再去追究過去的事情,當下重要的是必須說服眼前日漸虛下去的靈祭至少補回基礎的靈力,「我知道妳不喜歡這樣,但是妳的氣色真的不太好──」
「我不要。」知道天涯接下來肯定是要勸自己再補充一些能量,但華釉哪裡肯。
「華釉,這是契紙該做的事情,我本來就該分擔──」
「我說過我能夠自己恢復。」華釉再次強硬地截斷天涯的話。
收回被少女撇開的手,天涯沒說什麼,只是再動手想除去自己衣服之時,又被少女打斷,「不許脫衣服。」
雖然空竭著靈力同樣讓自己感覺不安,但是現在的華釉根本抵禦不了想要快速回填力氣的想法,只好趁著理智還在時,努力地阻止事情發生。她知道,若自己不出聲阻止,依天涯的性子,肯定自己又會在還沒回神之前就潛意識裡接受天涯慷慨的贈與。
此話一出,天涯頓時什麼都做不了了,只好立在床邊候著獨自生著悶氣的華釉新的指示。
沉默了好一會,見華釉始終不太理會他,天涯只好說:「要不我去廚房要碗熱湯給妳喝,好嗎?」
「去。」
得了令,天涯便微微地一禮,盡可能放小聲音地離開房間。
不是沒看見天涯這些天來不斷地消瘦下去,不用說華釉也猜得到,暗地裡天涯肯定偷偷又讓自己吸了很多靈力,而華釉也下意識地不去計算自己到底可能多用掉了多少來自天涯的靈力,自己這幾天確實需要那些輸出,要不是天涯,自己還撐不下去。
她雖然討厭,但是累到極限的時候,還是默許了天涯的行為。或許可以說這是權衡之計,但是華釉無法說服自己這當中沒有摻雜著任何一絲自私的想法。
自己其實也有些享受吧?華釉冷著臉,有些自我厭惡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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