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裡的空氣漫生一股腐敗刺鼻的怪味,加雜著沉濁緊張呼吸聲,在伊哲看來,香香的防禦和情緒都已經到了臨界點。但不能掉以輕心,如果她有這麼好對付,是不可能來到這裡肆意的想操控局面。
香香對他的恨意是她最大的失誤。她也努力的控制著自己,但是越瞧著伊哲,她的臉就更氣鼓鼓了起來。
彼此盤算著對方的弱點,僵著了兩分多鐘,
「說出妳來的目的。」伊哲冷面凝目,加重了語氣。
香香慌的急抽口氣,全身繃緊。
「無論你用任何方法,我都不會放手的!你也改變不了我在靖文心中的地位!」
話說得挺得意,她卻一副情緒失控的樣子,這是控制系異能者的大忌。伊哲不費吹灰之力,單憑言語得利,倒是出乎他的預料。她所做的一切行動規格都很高段,應該是個厲害的侵略者,如此輕易就逮,原形畢露,不知原因何在。
「難道妳只是為了留在他身邊,才跑到這裡來?」伊哲別有所指的引領她混亂的心思,順從自己的步調。「若是為了獲取利益,不必等到現在,在妳的身分未曝光以前,妳一直都有機會。所以,我相信妳並不想傷害他。」
這些話沒有擊破她的心竅,反而觸發她的攻擊性。
她眉色盡施的揚言:「一半的——我不要!」氣勢併發,週遭又漫起更刺鼻的奇異氣味。
伊哲暗暗地穩住精神,設防並守住心門,抑遏侵擾的場力。他雖然定住意心和識覺,仍有一絲暈眩,原本就綿薄的體力正在流失,說了這麼多話,喉嚨緊縮起來,開始有些發不出聲音來。不確定她是什麼意思,伊哲用力的再試探一次:「妳已經知道我不受妳的異能影響,其實只要妳不傷害知亞,什麼事我們都可以商量。」
香香臉色一變,慢慢轉身背對走開兩步,周身緊密的氣場鬆懈下來了,聲音細不可聞:「知亞……?這是你們互取的小名嗎?」
「不要企圖對我下暗示,妳既然知道我是首席,就知道我的能力。回答我的問題,妳到底在耍什麼把戲?槍擊事件也是假的吧?」
「你為什麼叫他知亞?」
還以為他們很親密,必然聽說過知亞這個乳名,但她也有可能是裝的。
「妳不如回答我的問題。」
她回頭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真是太奇怪了,你只是靖文身邊的一個僕人!」
伊哲這時才注意到她有些歇斯底里了起來。
他故意揚聲說:「妳知道我對他而言不只是普通的僕人。」
這句話大大刺激到她,香香抖顫著雙肩,胡亂嗆話:「你以為你可以擊碎我的心防,其實你已敗給你自己!」
香香含著淚的臉意氣盡散,氣勢全無,伊哲看著她一會兒,她現在簡直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女孩。她到底是在演戲,還是不夠聰明?幾次對峙,都覺得她表現出來的水準一點都不符合她足夠來到這理的能耐,她這麼經不起暗示,一下子就自亂陣腳,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就算她到草原來的行動和裕三所提的組織沒有關係,她這顆脫局的棋子有沒有另尋棋主還很難講,畢竟她能來到這裡絕不是僥倖。可是伊哲認識她越深,越覺得她的心機跟見識都不夠。只有一件事是確定的:她真心愛知亞。
伊哲輕咳了一下,喉嚨乾澀得有點疼痛,他覺得這場談判不能拖太久,他得進一步行動才行。他離開座位,站穩了腳步,才朝她的顏面走去。她似乎正陷入自我囚禁的泥沼裡,應該是不想表現出激動的樣子,卻又無法克制情緒。伊哲等了她一會兒,一字一字忱款的勸道:「請妳放手吧。」
她猛烈地抽了一口氣喊:「我不會離開的!」
「妳一定要逼我對付妳嗎。」伊哲柔軟的說。
「你們……」她咬著牙忍著,還是露出一聲哽咽。
是時候了,伊哲決定在此刻說出關鍵性的暗示,直搗她的心界,若推算的不對,也只是陪她演了一場戲而已。
「妳應該明白,如果把知亞的心智都埋沒了,那麼得到他,對妳而言,又有什麼意義呢?」
伊哲試圖破解她的意圖,聲音無力的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是言語的意思直接點破她的心事;她沒有完全控制知亞,一定也不希望得到的只是虛擬出來的愛。他對此很有把握,一點預警也沒有,於是香香接下來要說的話,唐突的觸動了他的心界,字字鑽進他的心底,印證無疑。
她驀然揚起一臉霜厲地詰問,彷若說著一件已經罪證確鑿的事情:「你不也想這麼做嗎?」
就像用刀一筆一劃刻進伊哲內心,與他心中的秘密吻合起來。兩年來,他多希望回到那一天,他當下為何不影響知亞,為什麼沒有?留下我,不要趕我走。太後悔了,但是改變他的決定,知亞不想見他的原因沒有找出來,結果還是一樣:知亞不要他。
「可惜,你不能,是嗎?」香香見伊哲有些閃爍不安,又開始使出渾身解數,散發引誘人的致命香氣,她挺出前胸將身體貼近前去,閃動長長的睫毛,擺出天真無邪的樣子望著他,說起話來卻揉捏做作:「你大可不必如此,死守著主人一輩子,連情感也奉上。」
她巧笑倩兮的伸手勾搭伊哲的脖子,以柔媚的氣音撒嬌似地問:「難道,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她突來的誘惑令伊哲頗感不奈,直往後退。
「我不信,除非……」眼看自己的武器全派不上用場,她往後退,故意上下打量他。
伊哲一度動搖的意志,因為她的欲言又止,因為知道她將說出口的話,而備感艱辛。
「我知道了…你不是男人?」她譏謾的表情看起來扭曲、逞強,比較像在欺騙自己,還笑得有些瘋狂:「哈哈!你果然不是男的!我就知道!呵呵!」
極力封藏心底秘密的人總在最遮掩的言行舉止上洩漏了心鎖的樞鑰密碼。
伊哲一直試探她,反覆忖度於心,她對他表現出一種蠻忿忮恨的不協調,她的不自然,絕望,都不是一個三級的操縱者該有的心智反應。她偏頗敵視的態度倒很像是源自於女性人類最無法控制的原始情緒,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她是怎麼看自己的,妒忌,她剛才說了那麼多奇怪的話,她編排這一切,槍擊,昏迷,她明明已經掌控了知亞,卻沒有執行任何有效的擺佈。這麼想一切匪夷所思的地方都可以解釋了,她大費周章演出那場戲,原來,她的目的竟然是為了他。
伊哲赫然明白事實多麼諷刺,問題難免地回到自己身上,那麼若沒有她的影響,他現在還在不在這裡。
是她左右了知亞,是因為她知亞才把自己從邊遠的流放中召回來的?這麼想,就連同復職以來相處的每一天都不是自己鑄成的。難怪知亞待他的感覺和以前格外不同。不是自主意識的決定容易有自我懷疑的後遺症,一定是她作的暗示不夠精確,知亞才會一直怪怪的,可能他心中一直找不到平衡點,性情才會大大的改變。這樣的推想如針椎心,卻也合理解釋知亞那天忽然神智不清的原因,這是被不夠完整的錯位了心智意念者會有的精神錯亂症,能找到病因,要治療就不是問題,否則心裡總不踏實,很怕知亞會再出一次狀況。
伊哲面沉如水,緘默不語的樣子惹惱了好不容易發洩一口怨氣、想讓伊哲難堪的香香,她使勁的貶低他,兩手胡亂舞動,吵鬧的像孩子,不知自己正揭露了緊掩的心門裡真正的想法。
「你簡直像個女孩子!你、你就是利用這一點控制靖文的吧!」她脹紅了臉,拚命裝出不可置信的神態,聲音過度激揚:「哈哈!真是太好笑了!首席有什麼了不起,你也是靠美色做事的!」
伊哲輕嘆在心底,這女孩只有十四歲啊!小女孩的心思多麼迂迴在懵懂與成熟之間,總以為這世界上沒人明白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又認為自己看明白了這個世界。
「我想妳誤解了什麼事。」伊哲壓低嗓音,本質上是作不出陽剛的語調,何況他現在還在硬撐的狀態。
心的力量漸漸削弱,再耗下去他可能也快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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