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球入魂 LAST DITCH！ - #章四第一塊碎片（4）

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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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是一塊畫布，烏雲宛如墨水於穹頂化開，催動了空中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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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以修感到有點水滴打在了鼻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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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雨喇！你哋快啲返入嚟！」賀進星對著空地上的小伙子們大叫，手指指著後方的小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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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子的裝潢簡陋，以綠瓦為頂，赤石為地，與之相連的養豬場早已變了雜物房，石屎地上凹凸不平，頂上的油燈微弱得彷彿在苟言殘存，對外的木門小得每次只容得下一個人通過，與之相對，外面的空地則是寬倘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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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門之外有一個延伸出來的地台，頭上的鐵皮簷篷可充雨擋之用。巫以修和隊友縮在裡面，眼前是一個繪得精準的標準籃球場，翠葉茂密的榕樹環抱著空地，中間的兩棵樹長得尤為奇怪，一棵偏左，一棵偏右，剛好就形成了一個門口的空間讓人進出此地，教人嘖嘖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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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 你AUNTIE⋯⋯想打L死人咩⋯⋯我賭一千蚊，賭我聽日肯定全身都痛到仆街！」姜炳仁無力地攤坐地上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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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嗲啦薑餅人！你郁都冇郁過就話攰，咁我呢啲跑到死死下咁算咩啊？」徐朔月吐一吐舌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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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我冇郁？你睇下皮爾修！佢就真係坐定定喺到打坐冇郁過啦！」姜炳仁反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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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以修正是他口中的「皮爾修」，這個花名自然是取自其本名的諧音，箇中意思不言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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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這邊，皮爾修對此等嘲諷不以為然，只因這是教練的意思，安分地坐著，那就是他的專屬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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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材施教，對普通學生應是如此，對特別的學生更應如此。賀進星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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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皮爾修都相信自己是一個天才，但他總是說不出因由，說不出自己是哪方面的天才，擁有著怎麼樣的天賦，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有這個想法，因此當他跟別人談到這個話題的時候，對方不是掩嘴竊笑，就是反唇相譏，沒有人會認真把他當成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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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你咁喺社會底層嘅人，最多嘅係無聊嘅幻想。你講，你憑咩話自己係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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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個人說了這麼一句話，叫皮爾修一直耿耿於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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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他說不出一些實質的東西去支持自己，但他就是自覺與別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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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與有缺憾的凡人之間總是只差一線。分別只是，天才會善用其獨特性，而凡人會看重他們的「缺憾」，並視之為「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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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簾下的景致如夢似幻。大雨在鳴響，卻傳來了透心的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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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爾修抬起頭來，不自覺地凝望漫天雨點，心神馬上隨雨擴散，放蕩天上自在逍遙遊，頓覺天水圍城，世界很大，自己頂多是當中的一顆雨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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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缺憾⋯⋯我的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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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種預感，這場大雨將帶給他答案。長久以來的等待，即將得到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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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他覺得眼界以內所有的東西都變慢了，就像雙眼裝上了慢鏡攝錄機一樣，每一顆雨點在他眼中都顯得清晰無比，它們的顏色、動作、軌跡、角度⋯⋯通通一覽無遺，他目睹了這場雨的每一個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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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看得更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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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爾修不自覺地走出了簷帳，任由雨點打落臉上。雨水很快浸濕了他的球衣，但他還是凝神看著灰濛濛的天空，伸出了手指，雨點在鏡頭下如玻璃碎滿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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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無啦啦衝出嚟做咩啊？」徐朔月衝著他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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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爾修沒有理會，只是深呼吸了口氣，他能感覺得到，身上的每一條肌肉細胞都在對抗寒意，抖動的頻率正在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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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法變成雨，但他可以成為雨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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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的聲音如馬兒奔騰，慢慢在他心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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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獨剩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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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散了，皮爾修再次抬頭望天，默念：那雲長得好像毛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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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一直都只是想看雲，而不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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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練，我想上場。」皮爾修直白地說出了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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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進星點點頭，然後喊了個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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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會留意到，賀進星旁邊放著一份文件，那是皮爾修的入學申請書副本。文件裡頭病歷那欄，有一行特別潦草的文字，讓賀進星花了好多心神才讀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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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歷：自小六起確診「專注力失調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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