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球入魂 LAST DITCH！ - 章四第一塊碎片（3）

楊梓康眼見自己的攻擊被破，不由得感到訝然，看來除了凌九紫外，這個阿虎也是個不得不防範的人物。

此情此景震撼了歐陽缺的心靈——連最強的楊梓康也攻不進那球，那麼像我這樣的人能做些甚麼？我真的能作出貢獻嗎？

就在歐陽缺懷疑自己之際，對手已迅速組織攻勢，分球到三分線外的凌九紫手上。

他打的位置是得分後衛，與凌九紫一樣。教練說過凌九紫是對手最大的武器，擋得下他就贏得下比賽，因此與之對位的歐陽缺的表現極其重要。

原本緊張得咬著唇的凌九紫一接到球後，就放鬆了面容，好像心中的一切波瀾都在一𣊬之間化整為零，令人詫異得像輕快的鄉村音樂忽爾變奏成豪情萬丈的戰歌。

歐陽缺對上他的時候只覺異常恐怖，感覺自己對上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像鬼之類的存在。怎麼會這樣？明明他甚麼都沒有做，為甚麼會有如此巨大的壓迫感？鉛一般的重物壓在他的胃上，叫他幾欲嘔吐。

三重威脅——這名籃球名詞掠過賀進星的腦海。外行人眼中的「甚麼都沒有做」其實大有玄機，持球者可以藉三個途徑發動攻勢：一，投籃；二，運球；三，傳球。普通球員或許沒有很在意這個進攻意識，然而當一個有足夠主宰力的球員使用三重威脅時，他便能散發出一股震懾敵人的氣勢。

恐懼襲向了歐陽缺的內心，凍結了他的四肢。

旁邊的徐朔月見歐陽缺毫無反應，頓覺不妙，於是馬上展開腳步，撲向凌九紫。

然而終究還是遲了一步，凌九紫的目光收緊，迅速提起雙臂裝彈上膛，伶落的手法完全沒有任何多餘的預備動作，一眨眼間將上臂、手肘、前臂、手腕、籃球連結成一個近乎完美的角度，在球離手前的每一毫秒不斷修正動作，最後在跳到最高點時出手。

籃球牽著雲和霧，以誇張的高拋物線劃破空氣，然後如彗星一般墜落籃框。

噹！啪！籃球打在板上，然後反彈命中。一半的現場觀眾馬上歡呼大叫凌九紫的名字。

——其疾如風，穩如泰山，這就是凌九紫的三分箭。

光得昡目的燈光環繞著凌九紫，穿透了那如凝玉的肌膚，寶藍球衣下的身軀略顯骨感，娃娃般的臉上白中帶粉，美得像個女孩子一樣。一舉手一投姿，也是藝術。

白雪與鮮血，貴族與殺手，教人防不勝防的反差。

凌九紫為球隊先奪三分，卻愁眉不展；楊梓康作為他的多年隊友，自然明白為何，但比賽途中也不便言明，也沒有這個閑功夫。

「歐陽兄安在？」

「啊！」

歐陽缺聽見王豪杰後才回過神來，驚覺自己還在比賽當中。

他看一看分牌，三比零，比賽只是剛剛開始而已，我要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攻守轉換，由徐朔月控球。

「三六九號戰術！」徐朔月聲如洪鐘大喊一聲，阿虎還在猜忌是甚麼秘密戰術，卻見趙中五人沒有跑動，便知道那是虛張聲勢，球最後肯定都會落在楊梓康手上，那群矮子不過是烏合之眾，能使得出甚麼花樣？哼！

然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左側翼內線位置的肥仔姜炳仁不知如何跑出了個空檔，接到徐朔月的傳球後，便以吃了豬油糕一樣的步法繞過對手，在籃下打板得分！對，你沒看錯，防守姜炳仁的球員目光呆滯，沒有任何反應，竟是任由姜炳仁自出自入！

這是甚麼巫術！阿虎在心中怪叫。

阿虎滿腹狐疑，正想上前詢問剛才那位隊友，卻發現他喃喃自語：「共X黨打到嚟啦⋯⋯香港九龍新界無得避⋯⋯」彷佛陷入精神錯亂的狀況，更叫阿虎心中咋舌。

之後幾輪回合，趙中那方均以「三六九號戰術」進攻，奇怪得可怕的事，阿虎的隊友們除了凌九紫以外都陸續失常，全部都目光散渙，失去了要去防守的意識，即使對方沒有出色的發揮，他們也被單點打爆！馬上輸掉了好六、七分。

阿虎開始焦急，難道說這種戰術會損敵人心智？可怕以他那笨拙的頭腦，若無親身體會過，是無法想出個所以然來的，姜炳仁願意以此下注一百。

不過商中那面還有凌九紫，百步穿楊的三分箭如雨下，歐陽缺愈守愈頹喪，果然，庸才是無法理解天才所身處的位置的。

第一節很快過了一半，比數被拉開成 14比8 ，由商中領先。

唯一的後備巫以修在席上呆呆看著比賽，嘴巴微張，好像在想些甚麼想得出神。

「你係度睇緊咩？」賀進星掛著笑容問道。

「睇緊比賽。」

賀進星自覺問了一條很蠢的問題，有點尷尬地續問：「咁⋯⋯你睇到啲咩？」

「見到有個靚女唔記得打底。」巫以修正經八百地答道，想不到那小子人細鬼大，回校之後一定要好好跟他補習性教育，但當務之急還是贏下這場比賽。

「好，跟住我想你幫我，全神灌注咁望住個靚女。」

巫以修很樂意答應這個要求，馬上就以極其猥鎖的視線往觀眾席望去。

據說，人的專注力集中到某個程度的時候，就會感受到五感以外的東西，進入「靈修」的境界。

此時巫以修身處後備席，瞳孔化作了黑洞，吸入了美女走光的畫面、修長白皙的美腿、打好蠟的地板、自己的爛球鞋，還有焦點內的一切；運球的聲音逐漸變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亂中有序的、近似於音樂般的聲音。

那是甚麼？那是甚麼？他肯定在哪裡聽過，再努力一點想起來，昨天的風吹？上星期的雷鳴？不，那應是更自由奔放的聲音⋯⋯

這是巫以修猛然醒悟，記起那股在心中縈繞不散的、在簷帳底下聽到的聲音。

他聽見了，雨水如馬兒奔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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