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屆 AIKEN 文學大賞 ──「英雄本色」 - 《潛沉英雄》（23/1/2019 更新至第六章）

一

　　黑夜中，全身冒汗的他，被暖風吹得有點涼。

　　他逐一仔細檢視著八具屍體被一掌撃碎的天靈蓋。

　　屍體由東首至西首，橫放在范氏義莊大堂。

　　「正令少俠。」他身後傳來沉厚的聲線。

　　「小人正令剛克見過提刑微生大人。」他深深一揖，彷彿早已料到提刑會到。

　　提刑微生見山走近正令剛克，點頭微笑。他身後有四名目光炯炯的捕快。捕快們向正令剛克抱拳。

　　「本官來時，想必正令少俠已在此處。縣內只有少俠有此情操，關心不顯眼的案件。」微生見山流露出敬意。

　　「少俠之謂實不敢當。義父生前說過，他一生敬重的前提刑大人的話：獄事莫重於大辟，大辟莫重於初情，初情莫重於檢驗。小人只是盡力而為。」

　　「本官得少俠之助，破了一十八命案，盡力而為之言，豈不過謙？」

　　「小人惶恐。」

　　「國家上下正為一件大事奔波，這些案件，若非少俠襄助，恐怕真相一直石沉大海。」微生見山想起要處理的那一件令人頭痛的事，不禁皺眉。

　　「承蒙大人不嫌棄。」

　　「那麼，」微生見山掃視八具屍體，「少俠有何高見？」

　　「高見不敢。」正令剛克用手輕輕拍打自己天靈蓋，「當今只有成陽家的『碎段掌』有此威力，然而成陽一家已於二十年前絕跡江湖，只有義兄成陽季逖懂此功夫，而他已在三年前去世。」

　　「他有傳人嗎？」

　　「義兄只向小人提過碎段掌心法。可是小人不才，只懂皮毛。」

　　「死者都是江湖郎中，犯得著下如此重手？」

　　正令剛克看一看八具屍體。

　　「他們雖非武功高強，若要殺他們，也非輕易，因他們都是解毒高手，當然也是用毒專家，兇手對其有所忌憚，故先下手為強。」

　　「聽說過無名先生嗎？」

　　「無名先生是縣內第九位擅長解毒的郎中。」

　　「若找到他，一切是否就能迎刃而解？」

　　正令剛克看著微生見山，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本官很想追查，可惜分身不暇。」微生見山嘆息。

　　「小人自當盡力。」

　　「少俠，借一步說話。」微生見山逕自走到義莊門外，正令剛克跟上。

　　「本官以為，此非如往日之案件，這次兇手為武林高手，追查起來必然兇險萬分，少俠又非官門中人，犯不著冒險。以你與本官交情，又曾為朝廷破案，可推薦你到衙門中教授武藝，日子有功，要得一官半職，指日可待。他日以官職身分查案，會有捕快協助，方保安全。」

　　「大人錯愛，小人銘感。義父教誨，真英雄不要想出名，想出名的不是真英雄。小人不配做英雄，但想做個真正的男人。」

　　「好，好。那麼，事事小心。」

　　「謝大人關心。」

　　此時，義莊圍牆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一個公子打扮的少年人，身後跟著三名文士，正步入義莊庭園。少年人一見微生見山，馬上上前，深深一揖。

　　「小人罔法先民，見過提刑微生大人。」

　　後面三人一揖到地，報上姓名及秀才之位階。

　　「先民不必多禮。這位是名震縣城的俠士正令剛克。」

　　「原來閣下就是鼎鼎大名的正令兄，在下罔法先民。」他抱拳道，雙手握著《洗冤集錄》。

　　「久聞罔法先生名號。」

　　「正令兄所久聞的罔法先生，是我爹爹吧。不好意思，在下有事要辦，失陪了，他日必好好與正令兄暢飲一番。」

　　「請。」

　　罔法先民拉著三名秀才進入義莊。

　　微生見山搖頭嘆息道。

　　「你知道先民之父乃鉅富興德號老闆了。罔法老兄一世英名，竟有這個敗家子。總愛出風頭，老纏著本官，說要查案；本官打發他走，他竟找來幾個秀才，記下他驗屍之事，好讓他的『功績』流傳後世。」

　　正令剛克只是微笑不語。

　　突然，大堂內傳來刀刃互擊之聲，和幾聲慘叫。正令剛克入內一看，見四名捕快及三名秀才已中刀倒地。一名蒙面黑衣人手中的鋼刀正要砍在罔法先民身上。

　　正令剛克一個箭步，衝向黑衣人，手中已多了一柄短劍，格擋鋼刀，一手拉開罔法先民，再猱身而上，使出「定慧八劍」。

　　二人刀來劍往。正令剛克從第一式「缺月掛疏桐」使至第六式「有恨無人省」，黑衣人已漸處下風，身上多處受傷。見第七式「寒枝不肯棲」已可制住黑衣人，黑衣人倏然一刀砍在地上，刀鋒折斷，無數金色粉末直飛正令剛克面門。

　　正令剛克只感天旋地轉，勉強使出最後一劍「寂寞沙洲冷」，直刺黑衣人左胸。黑衣人中劍倒地，正令剛克也支持不住，跌坐在地，連忙運功。

　　「正令兄，怎麼了？」罔法先民走近正令剛克。

　　「粉末有毒！」正令剛克氣若游絲。

　　罔法先民拾起地上捕快跌下的單刀，直撲黑衣人，大喝一聲：「看刀！」

　　黑衣人擲出斷刀，刀柄正中罔法先民右腿。罔法先民向右倒下。黑衣人一個翻身，躍出義莊，沒入黑夜之中。

二

　　他脫下夜行衣，身上十多處刀傷清晰可見。他在各個傷口塗上金創藥，輕輕躺在床上。

　　門外傳來聲響，他雙掌暗暗運勁。

　　「無敵叔叔。」門外的人悄悄道。

　　他忍痛下了床，披上外衣，開了門。

　　「少爺，那麼晚了，還不休息？」他看著門外公子打扮的少年人說。

　　「你看。」少年人指一指右腿，「好痛啊。」

　　「進來再說。」

　　無敵叔叔撕開少年人的褲管，鬆了一口氣，只是皮外傷。他為少年人塗上跌打藥。

　　「休息幾天就沒事。憑你這三腳功夫，竟敢三番四次撩事鬥非，死不了算你走運。」

　　「冤枉啊，我只是去義莊幫提刑大人驗屍吧了。誰知有個黑衣人闖入，一口氣殺了四個捕快和我帶去的三個秀才。」他晃了晃手上的《洗冤集錄》。

　　「少騙人了，那人連捕快都殺得了，你能全身而退？」

　　「我騙你我不叫罔法先民！那時候提刑大人正好與大俠正令剛克見面，那黑衣人正一刀砍在我身上，正令兄及時救了我。」

　　他也聽聞過近年冒起的正令剛克，曾助提刑大人破了不少大案。

　　「那黑衣人一口氣殺了七人，卻殺不了你？」

　　「不是我要自己誇自己，多得叔叔你的真傳，我才以掌法擋上三招。」罔法先民捲起《洗冤集錄》，模擬成刀，使出黑衣人的進攻。

　　他使「刀」完畢，無敵叔叔目瞪口呆。

　　「少爺，你真的沒有記錯他的招式？」

　　「當然沒有！」

　　無敵叔叔的確相信罔法先民沒有「記錯」，因為憑他的資質，沒可能自創出這看似簡單而又威力無窮的招式。而且，他曾經見過他義弟常濤有助用過這招。

　　「那個正令剛克用的又是甚麼招式？」

　　「他用的是短劍。」

　　罔法先民比劃著劍招，但此招十分複雜，他只演示出十分之一。

　　「夠了。」無敵叔叔陷入沉思。

　　──他們竟然來了這裡！

　　「黑衣人和正令剛克去哪兒了？」

　　罔法先民說黑衣人被他的一刀嚇得屁滾尿流，一溜煙走了；正令剛克中毒後，被提刑大人送了去衙門療傷。

　　「你有沒有聽過黑衣人或正令剛克說過甚麼？」

　　「我聽到正令對提刑大人說甚麼......真英雄就要想出名，不想出名的不是真英雄。」

　　「是否真英雄就不要想出名，想出名的不是真英雄？」

　　「大概是，其實我沒有聽清楚。提刑大人好像要推薦正令兄當官甚麼的。」

　　無敵叔叔聽到這番話，只感一陣氣忿。

　　──義父泉下有知，必然心痛欲絕。

　　「少爺，時候不早了，還是回去休息吧。」

　　「那麼明天一早還要練功嗎？」罔法先民伸出雙掌，擺出無敵叔叔平日教授的掌法架式。

　　「過幾天等你的傷好了再說。對了，老爺知道你受傷了嗎？」

　　「千萬不要跟爹爹說啊！要不他又說我惹事生非。」罔法先民哀求。

　　無敵叔叔沒有好氣，打發他走。

　　無敵叔叔目送罔法先民沿著偌大的罔法府第的迴廊，走回自己的房間，才關上門。

　　──難道正令剛克……就是義弟端木宗煇？他是否與契丹的刺客有關？

　　無敵叔叔換上衣行衣，一躍出窗戶，跳上庖廚瓦頂，認定方向，直奔衙門。

三

　　衙門的廂房內，他坐在床上，運功抑制毒氣。他只覺全身其癢難當，坐立難安。

　　突聽門外有椅腳與地面磨擦的微聲，他不敢妄動，凝神靜候。見一黑衣人緩緩推門而入，門外的月光映照著兩名已然攤軟在椅上的捕快。

　　「放心，他們只是睡了，半個時辰會醒來。」黑衣人把煙杆塞入衣袖。

　　「義兄，真的是你。」

　　「宗煇，好久不見了。」黑衣人頓了一頓，「聽說你改了名，叫正令剛克。」

　　「兄弟一場，不必拘泥稱呼。聽說義兄也隱姓埋名。」

　　黑衣人擦看著正令剛克的臉，把一顆藥丸塞入他口中。

　　「你中的是『琥珀光』毒，不礙事，明早便沒事，只是一個月內不可使用武功，否則毒氣攻心，為兄也沒有辦法。」

　　「謝謝。」

　　「你記得義父為什麼總是責罰你嗎？」黑衣人突然說。

　　正令剛克垂下頭，不敢回答。

　　「他知道你心野，總是想幹一番事業，但他收留我們時說過，他的先祖潛沉助人，不好名利，後被朝廷賞識，授以要職，身在官場，近朱者赤，漸漸忘了初衷。義父放棄官職，歸隱田園，自立門戶，要我們遵其教誨，善用各人專長，濟弱扶傾。」

　　「宗煇不敢忘記。」

　　「記得就好。」

　　「義兄，最近郎中被殺之事，你知道嗎？」

　　「他們是為兄摯友，豈會不知？」

　　「請義兄事事小心，我以為，你會是下一個目標。」

　　「要殺為兄談何容易？」黑衣人以自信的眼神盯著正令剛克。

　　「聽說契丹人欲侵吾土，他們有點本事，只怕不好對付。」

　　「只怕不是契丹人所為，所謂家賊難防。」

　　「義兄認為是自己人做的？」

　　「要一掌撃碎天靈蓋的，當今世上只有成陽家的『碎段掌』。」

　　「兇手是義兄成陽大哥？」

　　「為兄意思是任何會用碎段掌的人。我們兄弟姊妹之間，不時互相教授武功、醫術、絕技，雖非十年八載可以完全學會對方本事，可是要模仿也非難事。」

　　「難道是我們其中一人所為？」

　　「那又未必，可能其中一人有傳人。不過要教授別人，當然只教自己最擅長的功夫。所以，最有可能行兇的，就是大哥的傳人。但他為人最有俠義心腸，要說是他徒弟幹此勾當，為兄死也不信。」

　　正令剛克忽然向黑衣人打個眼色，望向天花。

　　「我要走了，希望你記住義父的話，做個真英雄。」黑衣人微微一笑，往上又說，「樑上君子，借一步說話吧！」黑衣人說著，慢慢步出門外。

　　正令剛克緊握藏於袖中的短劍。

四

　　黑衣人躍出衙門圍牆，步履輕盈，已鑽入迂迴曲折的衚衕內遊走。他突然在小巷停下，脫去黑衣，顯現一身郎中打扮。

　　「能跟我到這裡，你算是一個人物了。」他自恃輕功高強，世上很少有人匹敵，今天竟被跟人到這裡，他不禁惶恐。又想到八個郎中好友也死於非命，驚恐更添一分。他手中扣著包裹著獨門毒藥「無兼味」臘丸，屏息以待。

　　黑暗中，一人從巷後走來，一身夜行衣。

　　「區區在下無名郎中，不敢請教閣下高姓大名。」他抱拳道，右手中指頂著臘丸，準備向對方彈去。

　　穿夜行衣的人向前走了幾步，正想說話，一顆臘丸已射向他面門。他脫下夜行衣一捲，捲向臘丸，臘丸一碰到身衫，倏忽爆開，內裡竟然沒有東西。他呆了一呆，突然跌坐地上，只覺血氣翻湧，氣息不順。

　　「你是第一人中了我無色無味的『無兼味』而沒有馬上斷氣的，可見閣下內功深厚，在下佩服，只是下毒手殺了我的好友，奪去他們的毒藥，又想嫁禍於成陽家，閣下可謂死不足惜。」

　　「秀屠。」穿夜行衣的人有氣無力地說。

　　郎中大驚，走近一看，竟然是他朝思暮想的義兄成陽季逖。他點了他幾處穴道，把一顆藥丸塞入他口中。

　　「義兄，怎麼會是你？」

　　「秀屠，終於見到你了，為兄好想你。」他說著緩緩吐納。

　　「你不是死了嗎？」郎中流著淚說。

　　「那天為兄在邊境刺探契丹刺客行蹤，被他們發現及圍攻，身受重傷，後負傷逃跑，幸得興德號老闆罔法先生商隊經過，救了為兄。罔法先生知道為兄力抗外敵，視為兄為英雄，想稟報提刑大人，向皇上舉薦。可是義父教誨不敢忘，為兄謝過罔法先生，便想離去。罔法先生勸說，不如留為兄在他身邊，表面當個庖丁，實際暗中助人。後來契丹人到處宣揚為兄被殺消息，那也好，為兄可以好好做個潛沉的人。」

　　「秀屠佩服。」

　　「當年年少成名的大夫即墨秀屠，如今竟成了『無名郎中』，為兄也佩服。」

　　「當天若非義父以其大學士之名擔保，從先皇手中救出兄弟姊妹一十二人，恐怕我們已經不在人世了。」即墨秀屠想起那天因文字獄而入罪，猶有餘悸。

　　「只怪先皇沉迷玩樂，聽信小人之言。如今契丹人蠢蠢欲動，為兄只怕……」

　　「我們只管做好本份，全力助人就是了。」

　　「對了，秀屠，你對八個郎中被殺之事，有何想法？」

　　「秀屠檢查過他們的屍體，他們都是被成陽家的『碎段掌』所殺，只是此掌徒有形而沒有勁，恐怕有人想嫁禍義兄。」

　　「莫非契丹人知道我還在生？」

　　「秀屠以為，契丹人驍勇善戰，卻非工於心計。恐怕……是我們兄弟姊妹中一人所為。」

　　成陽季逖想了一想，將罔法先民在義莊所見到的事說了出來。

　　「為兄以為，義莊中的黑衣人，正是義弟常濤有助。」

　　「他為何要在義莊中殺人？為何要搶走八個郎中的毒藥？為何被搶走了的毒藥『琥珀光』又在有助之手。真叫人想不通。」

　　「現今所有捕快都為刺客之事而疲於奔命，恐怕這事要我們去調查。剛才你已經見過宗煇了，他恐怕中毒後難以輔助我們。」

　　「聽宮中太醫說，義妹荔菲芳婷最近入了宮，教皇上彈琴。她的『瑤琴鐵抓』能碎石，不知她是否願意助我們一臂之力。」

　　「連芳婷都攀附權勢，可惡！就算她要幫忙，為兄也拒絕。」

　　「義兄息怒。兄弟姊妹之中，以你我年紀最大，想法亦最成熟，方能瞭解義父心意。他們慢慢就會明白。」

　　「但願如此。」

　　「最近契丹刺客入境之事沸沸揚揚，秀屠發現了幾個義弟義妹之蹤跡，看來他們也來了。」

　　成陽季逖揭開衣衫，胸前背後有十多處刀劍傷口。

　　「兩個時辰前我在『抱石客棧』與數個契丹刺客交手，不是為兄狂妄，為兄的雙掌可算略有威力，也被他們……何況義弟義妹？」

　　「他們雖武功平平，可是他們的絕技，秀屠也嘆為觀止。」

　　突然，成陽季逖向即墨秀屠打了一個眼色。

　　「此地不宜久留。」即墨秀屠攙扶著成陽季逖，想步出巷子。

　　突然，巷子兩端各多了十多人，東首一端，一年輕女子被刀子架著頸。

　　「大哥、二哥！」年輕女子叫道。

成陽季逖與即墨秀屠心中暗叫不好，她竟是義妹長孫珮瑚。

　　「大哥、二哥，別來無恙嗎？」人群中走出一人，正是常濤有助。

五

　　正令剛克佇立在衙門外的大樹下，月光把他抽出的短劍映出慘青色。他想起還在沉睡的兩個捕快。

　　──靠這兩個廢人保護，我有十條命也不夠。

　　「颼」的一聲，他把短劍送回袖中。

　　突然，他耳畔傳來輕輕的瑤琴聲。

　　「芳婷，你真有雅興，大半夜還在奏樂。」

　　一個女子從樹上跳下，落在正令剛克跟前，與他面對面。此人正是荔菲芳婷。她口中哼著曲。

　　「厲害，竟然用哼唱就模仿出瑤琴之聲，幾何亂真，難怪皇上對你寵愛有加。」

　　荔菲芳婷雙手環抱著正令剛克的腰。

　　「你以為我想和那連音律都不懂的人一起？我這樣做，不就是為了你？」

　　「為了我？你不是要當皇后嗎？」

　　「哎喲，哥哥在吃醋了。」

　　「你來這裡幹什麼？」正令剛克推開了荔菲芳婷。

　　「來看你。」

　　「哼，來監視我吧。」

　　「什麼監視不監視，只是來看你，順道看看二哥。」

　　「二哥的事我會處理。」

　　「我知道二哥難對付，再加上大哥，我想加上我和有助哥哥也難有勝算。」

　　「那在屋頂上的果然是大哥。」

　　「幸好你沉得住氣，否則就算你殺得了二哥，也逃不掉。」

　　「你就跟淄丘先生說，七日內我會辦妥。」正令剛克露出堅決的眼神。

　　「淄丘先生說，老闆用了那麼多的錢，用了那麼長的時間，又找來那麼多人，已經不耐煩了。他說要明天得到二哥的『盡餘杯』及殺了他，否則，你我只怕要出關，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搞不好，人頭也保不住。」

　　「明天？淄丘先生瘋了吧！我設計並破了一十八宗案件，令二哥相信我是好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他才肯來見我。現在又殺出一個大哥，我必須再想辦法，才可引他現身而又不被大哥阻撓……想不到大哥真的在生。」

　　「其實我早已想到大哥沒有死去。那個罔法先民常常自命英雄豪傑，憑藉其三腳貓功夫『儆惡懲奸』，淄丘先生的人早已看出他的掌法帶有碎段掌的套路。雖罔法府中沒有大哥的蹤影，卻可以想到他身在某處。」

　　「那麼淄丘先生還要我們明天找到『盡餘杯』？他怎會不知道大哥的利害？」

　　「可是他真的等不到了。契丹人正蠢蠢欲動攻入關內，萬一真的開戰，那些假扮的契丹刺客就會被識穿，老闆的大計就不能成功。」

　　正令剛克抽出短劍，插在樹幹上。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

　　「誰說沒有辦法？」荔菲芳婷從後抱著正令剛克，頭靠著他的背，嬌柔地說，「半個時辰內會有好消息。」

　　突然，衙門內發出一下巨響，跟著火花四起，一個少年人抱著一個嬰孩從衙門圍牆跳出，後面跟著一個身手矯健的中年人，正令剛克認出這人是捕頭猗盧常溫，又有三十多個捕快緊隨其後，一起鑽入對街的衚衕。

六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常濤有助說，「一口氣就可解決兩位。」

　　「大哥，我一會先送您上衚衕頂，您先走，」即墨秀屠壓低聲音，「我再用暗器打倒脅持珮瑚的人，然後救她。」

　　「二哥，明人不做暗事，」常濤有助說，「有助深知二哥足智多謀，所以……」他拍了兩下手掌，衚衕頂登時閃出六個弓箭手。

　　「有助，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即墨秀屠喝道。

　　「若不是那個昏君，我們兄弟會是今天這樣子嗎？大哥當他的掌門，二哥當個太醫，有助當官，豈非美事？常言道：鳥則擇木，木豈能擇鳥；昏君不仁在先，怪不得人。」

　　「你想謀朝篡位？你忘了義父教誨？大丈夫居其厚，不居其薄；居其實，不居其華。我們要匡扶皇室，非取而代之。」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若是有得之人，就能居之。」

　　「廢話少說。要殺便殺，我們兄弟之義，從此恩斷義絕！」

　　「難得二哥如此爽快，那麼有勞代有助問候泉下的幾兄弟了。」

　　「你到底殺了誰！」

　　「只是幾個不識事務的人，不足掛齒。」

　　突然天上霹靂一聲，千串火花從天而降。常濤有助嚇得慌亂，四處躲避。

　　「是義弟地連窚晰！」即墨秀屠喜道。

　　「那麼地倫隼肄也在附近。」成陽季逖說。

　　果然，地倫隼肄抱著一件東西，跳入人叢。

　　「有助哥哥，好久不見，這是給您的禮物。」地倫隼肄雙手一揮，那東西直飛常濤有助。常濤有助想閃開，赫然「蓬」的一聲，那東西閃出刺眼光芒，令他睜不開眼。他勉強張開眼，見一個用襁褓包裹的木雕嬰兒在他手中。

　　轉瞬間，即墨秀屠、即墨秀屠、長孫珮瑚和地倫隼肄，已不見蹤影。

　　常濤有助正在迷糊之時，感到有人從他身後逼近。他回身砍出一刀，那人雙腳凌空已抓住那木雕嬰兒，隨即一腳蹬在他胸膛。

　　常濤有助在地上一個打滾，馬上站起，見那人有若天神，昂藏七尺，直勾勾地盯著他。此人是捕頭猗盧常溫，身後站立著三十多個捕快。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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