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艾倫一起回到破爛不堪的房間時,火把已被重新燃點,正在收拾殘局的佩特拉等人因為看到艾倫而呆在原地,而受傷了的艾魯多及根塔則被醫護人員抬到擔架床上,準備送到地下廣場的內部進行治療。
艾倫看到這個慘況後,瞬間讓空氣添上了一陣又酸又苦的味道,所有不安傳進我的內心深處,於是我伸手握住了他那染滿鮮血的手,希望能給他半點安慰:「他們不會責怪你的。」
他愣住,然後心事重重地輕聲回應:「嗯。」
「艾倫!」混帳眼鏡的聲音在此時響起,然後一臉興奮的她便從人群裡走了出來:「你是怎樣做到的?你是怎樣把那鋼門炸開的?好厲害啊!那道門明明可以承受兩個手榴彈同時爆開的威力啊!」
還以為會是問候的語句,誰知卻是這種不合氣氛的問題……
嘛,不過她的行為倒是可以讓艾倫放鬆過來:
「欸?這……這個……」面對突如其來的問題,艾倫感到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我想不起……那個時候的事。」
其他工作人員再次投入收拾殘局的工序之中,本來寧靜的地下通道如今吵個不停。數個士兵在此時於旁邊走過,我想是收到命令要看守那個入口……說起來,埃爾文去了哪裡?
「是啊……」艾倫回答後混帳眼鏡似乎一臉失落似的,但很快便回復過來,繼續發問:「那麼你在變成喪屍前在想什麼?」
「想什麼……」艾倫歪頭思考,非常苦惱:「好像是媽媽的事。」
「是媽媽的事情嗎?」混帳眼鏡接收到這些資訊後便把目標轉到我身上:「利威爾,你剛才找到艾倫時他在做什麼?」
我應該刪除艾倫究竟是如何殺死喪屍的部分吧?
「在殺喪屍。」我把大致上的事實說出來,簡單直接地讓所有人知道他們眼中的怪物其實是所有人類的朋友。然而,本來工作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動作,再次注視著我身後的艾倫看,雙眼透露了他們無法相信的意思。
於是我再補充一點:
「我想他應該是把北面村莊的所有喪屍殺光。」
這一次,寧靜換來了起哄。
因為大家都知道艾倫跑了出去,只不過是一段短短的時間:「喪屍殺死喪屍?想畢自己媽媽的事情後便變成了狂暴化的喪屍,然後無視了身為人類的艾魯多和根塔存在的事實,直接走出外面並殺喪屍……」
「別在那邊自言自語,說些我們聽不懂的東西啊,混帳。」我低吼,於是她伸手調整了眼鏡的位置後說:
「在這次實驗中,我們可以見到『距離』是讓艾倫變成喪屍的契機,但變成喪屍後的艾倫會做些什麼,自身又會有什麼力量……也許是靠著變成喪屍前的想法決定。」
「變成喪屍前的……想法?」艾倫不禁重覆她的說話,而她則繼續替這次實驗結果作解釋:
「就好像『遺言』一樣,有時候人在死前會留下『遺言』,讓仍生存的人在自己死後能夠跟隨『遺言』行事。」
「所以……我變成喪屍前的想法會改變我之後的行動?」聽到艾倫的回答後我覺得他好像變得聰明了。
「除了這個之外,我想不到任何原因解釋你剛才所發生的事。」
艾倫陷入沉思,令我可以趁著這個空檔開口:「艾魯多他們的情況如何?」
混帳眼鏡眨眨眼睛:「艾魯多骨折了,而根塔因為腹部受了重傷,所以……應該要休息一個月左右吧?」
根據我的經驗,只是睡一個月的話表示傷勢不重,但我與艾倫那牽著彼此的手卻變得更用力了。「那麼埃爾文?」我又問。
「啊……」混帳眼鏡發出聲音後卻沒有回答,看來剛才的她陷入了推理的狂熱裡,接著便把所有事情都忘得一乾二淨吧?
「埃爾文隊長應該快到了吧?」佩特拉此時走過來回答我的問題:「他說時間不多,只剩下不足七小時,所以已經去了取許──」
「利威爾。」一把熟悉的男聲此時傳來,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後,馬上就見到埃爾文跟長著暗亞麻金短髮的米凱一起跨過那堆瓦礫走來。他們二人每次走在一起時,我總覺得米凱那頭豐盛的頭髮跟埃爾文的頭髮有某種強烈對比。
「這麼久才出現是便秘了嗎?」我看著他的藍眸問。
至於他只是注視同樣有一雙藍眸的我,無視我的說話,把一份已有簽名的文件遞給我後道:
「許可已經取得了,艾倫換上一套新的衣服後我們就走。」
「這樣的我……很軟弱嗎?利威爾先生。」
「只是一個小鬼,說什麼傻話。」
「嘿……利威爾先生果然很厲害啊。」
「為什麼?」
「因為無論任何時候,我有什麼願望利威爾先生都會幫我實現啊。如果我能變得好像你般厲害就好了……」
「……」
「如果我能夠利用自己的雙手,同樣地幫助媽媽就好了……」
「……艾倫,我其實一點也不厲害。」
「……欸?」
「因為已經活了千年的我,仍未能找到拯救自己的方法。」
當埃爾文把許可交到我手上時,我與大家一樣,對於他說服紮克雷的方法很感興趣:「只過了十分鐘,他到底怎樣做到?」滿腦也是類似的疑問,可是一如以往地,還是沒有任何一個人走出來發問。至於當中的原因大概不是因為大家害怕埃爾文,而是因為大家早就知道不會從埃爾文口中知道答案。
他由一開始就不會將自己與上司談話的方法公諸於世。
也許由我來提問的話埃爾文會告訴我,但所謂「無知就是幸福」,有時候還是閉上嘴巴,讓原因靜靜地溜走,默默地享受結果更是生存的大道理。因為,你永遠不知道那一個你想知道的答案,究竟會帶來快樂還是悲傷。
我、艾倫、混帳眼鏡就在埃爾文及米凱的帶領之下,走到了地下廣場的西北面研究總部。
「你就不會叫人打掃一下這垃圾地方嗎?埃爾文。」當我走到總部的入口時,遍地的垃圾令我眉頭皺起,心情差劣至極。而聽到我的埋怨後,埃爾文只是朝我微笑,借勢慫恿:
「你加入我們的話就可以自己帶領大家進行打掃啊,利威爾。」
「放棄吧。」我直接了當地拒絕:「已經百多次了,你不厭倦?」
他笑而不答,至於一直牽著我的艾倫只是眨著眼睛,一臉好奇地問道:
「說起來,究竟利威爾先生為何要拒絕埃爾文先生?」
「別再問啊。」我隨即低吼,艾倫像受驚的貓一樣全身顫抖,而混帳眼鏡只在旁邊偷笑。
埃爾文帶我們走進內部時,純白色的環境似乎讓艾倫大開眼界。他就像小學生參加學校旅行般,在走廊前進時不是「嘩~」就是「哦~」地叫了出來,金眸所發放的光芒閃耀得快讓我的眼睛受傷。不過,即使他如何興奮,他都沒有放開我的手的打算……
單憑這一點就足以原諒他那小孩子的行為吧?
我們途中見到有些科研人員正利用活生生的喪屍進行研究,有些已受感染的病人在一些房間裡躺著,有些房間內則什麼也沒有,只有冷冰冰的奇怪儀器正在運作。經過了各式各樣的房間後,我們來到一道同樣為純白色的門前。它看起來平平無奇,但與其他相比之下,就會發現唯獨這房間沒有窗戶。
埃爾文取出了通行證,將它放在房門旁的感應器上,「叮咚」一聲房門便隨之打開。我們步進去後首先是被悶熱的空氣襲擊,然後便發現到自己已被一堆科學儀器重重包圍。兩個穿白袍的研究人員正努力工作,看來沒有留意到我們的進來。
不過正當門自動關上時,其中一個卻在此時乍然分心,稀疏的黑髮男人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注視我們,口罩下的嘴巴驚訝地道:
「這不是埃爾文嗎?你這傢伙來做什麼?」
這把聲音讓我知道這個人就是滿臉鬍子的研究部部長奈爾.多克。已婚的他曾經是埃爾文的好友,但後來因為工作關係,兩人也甚少聯絡了。
「聽說你太太在最近誕下了男嬰,恭喜你啊,奈爾。」埃爾文展露出官方式的微笑向他打招呼,但我總覺得他這樣做只會適得其反。
「帶著一群人進來這裡,大概不是來探望我吧?」他放下正在處理的事宜,將口罩脫下後道:「還是你只是帶些小鬼來參觀?這裡可不是讓你玩耍的地方啊。」
埃爾文繼續保持微笑,但這一次我因他那深不可測的語氣而感到心寒了:「我帶了艾倫.耶格爾來見他媽媽。」
艾倫的名字發揮了作用,奈爾馬上向我身旁的艾倫看,雙眼瞬間閃出某種令艾倫驚慌的光芒,希望解剖艾倫的慾望顯然易見:「這就是吸血鬼與喪屍的混合體啊?」
我瞬然嗅到非常強烈的酸辣味。
「你這豬玀只要閉上嘴巴,帶我們見他的媽媽就夠了。」我握緊艾倫那雞皮疙瘩的手後向說出廢話的奈爾低吼,感覺空氣也因為他而變臭了:「別妄想太多,因為我會在你碰到他前殺了你。」
「啊啊……我知道了。真是不客氣的言論啊,利威爾。」奈爾回應我的說話後便看著埃爾文道:「許可?」
埃爾文把許可交到他手上,他詳細閱讀後便將它還給他,帶我們走出那悶熱的房間,到別的房間去。
「這裡。」同樣是沒有窗戶的房間,這一次是利用奈爾的通行證把門打開。房間後裡有一男一女的研究人員正埋頭苦幹地為一堆科學數據煩惱,而他們所面對的顯示屏上方,則有一塊很大的單向玻璃[4],讓房內的所有人都能夠看到另一間純白色房間的狀況,這種設計與以往警局裡的問話室一模一樣。
而裡頭的房間有一個長著黑色長髮、穿著一條連身長裙的女人抱著膝蓋坐在白色地板上。她看來非常痛苦,本應是純白色的長裙如今已經染滿血跡。我猜那衣服底下,由左臂至胸口位置上的皮膚已經剝落,只剩下血肉。
依這個情況來看,她根本只剩下少於三小時的時間吧?
所謂的十六小時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媽媽……」艾倫見到她後不禁叫道,痛苦經由氣味直達我的心臟,使我的情緒也隨他的產生變化,痛不欲生的感覺猛然來襲,心疼得要命。
艾倫他……正在內疚。
「我們在等什麼?」艾倫緊張地問,眸子裡如今只容得下他的媽媽:「我們為什麼還不進去?」
「再等一下。」埃爾文不慌不亂地回答:「許可上表明要所有人到場才能夠進去。」
「所有人?還有誰?」混帳眼鏡好奇地問道,但房門就在此時被人打開,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帶著兩個小鬼走了進來,其剛好掩蓋了耳朵的金色短髮及紅色圍巾令我馬上認出了他們就是艾倫的好友:
阿爾敏.阿萊爾特及米卡莎.阿克曼。
「艾倫?」當他們看見艾倫時,第一時間並非用盡全身的力量飛撲他,而是愣在原地,讓眼前的資訊在意識內沉殿。
至於同樣看見他們的艾倫,也只是張口結舌地注視他們,無意識地放開了我的手:
「阿爾敏……米卡莎?你們怎麼在這裡?」
「我在取得許可時連同他們的份。」埃爾文回答:「整件事與你們有關,如果要問話的話,當然讓你們所有人到場較好──」
「艾倫!」埃爾文的話被打斷,對於只要看到艾倫的圍巾女來說,原因是什麼根本不重要。呆若木雞的生理反應後就是激動的情緒表現,她馬上走到艾倫的面前,雙手緊抓他的肩膀後問道:「你有沒有事?身體有否受傷了?那個『小矮人』有沒有對你做過什麼怪事?」
我好像聽到某些厭惡的名詞,但理性決定要我將它無視。
「艾倫……現在這樣問好像不太好,但是……」仍然在旁邊駭異著的阿爾敏也在這時提問:「為什麼你沒有變成喪屍?你明明被咬了……難道是我們看錯嗎?」
「這件事情很難解釋……」艾倫這樣回答,但我認為「難以解釋」並非正確答案,反而是「不知道從何解釋」更為合理。
嘛……不過就算要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應該是進去後的事情了。我注視情況一直惡化的艾倫媽道:
「開心的重聚應該夠了,進去。我們只剩少於六小時的時間。」
[4]單向玻璃為一種玻璃,光線可於其中一方向穿透它,但以另一方向行進的光線則會被反射。此特性取決於玻璃兩面的光照強度,光線微弱的一方可以看到光線充足的一方,但光線充足的一方只能看到自己。2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VH9kaxEW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