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藍冰水》 - Chapter 50－他和她（1）

　　深夜時分，白色高樓的二樓病房內，正傳出細小的嗚咽聲。門外經過的病患不敢久留，不能走的用輪椅迅速推過，跑不動的就加快步伐，直到護士小姐開了一條縫隙，帶有歉意地小聲叮嚀，那抹哭聲才暫緩。

　　「妳也太誇張了，我又還沒死，有什麼好哭的？」孟河空盯著天花板，無奈地嘆氣。

　　「還、還不是因為我的關係，你的臉才會受傷……萬一破相了怎麼辦？」

　　「哪有這麼誇張！這點小傷，一兩個禮拜就會好了。」

　　「但是你的背……」

　　「也沒有很嚴重啊，是外套看起來很可怕而已。」

　　「還有手……」

　　「夠了。」孟河空打斷她，有些疲倦地從病床上坐起。

　　右手被繃帶纏起來，他改用左手支撐身體，轉向她的方向。

　　「再講下去根本沒完沒了。我沒事，才縫了幾針，醫生都掛保證說只要靜養就會痊癒，妳別一直掛在心上。」

　　季月曦一聽，也坐起身。

　　「欸欸……別起來。妳的身體需要休息，快躺好！」

　　她頂著一張哭花的臉，搖搖頭，執意跟他坐一樣的姿勢。

　　「唉……妳就是講不聽是吧？」

　　「大叔，縫幾針還不嚴重嗎？我說真的，要不是因為我，你怎麼會遇到這種事？」季月曦吸了吸鼻子，腔調帶有很重的鼻音。「為什麼那個時候你不走，其實你可以丟下我的！」

　　「妳在跟我開玩笑？我都看到她拿刀了，難道要我當作沒看見嗎？」

　　「對啊！」少女不假思索回答，孟河空忽然皺起眉。

　　「對個頭！妳真的有聽懂我在說什麼？還是剛剛摔下來，腦袋還沒清醒？」

　　「大叔，我是真的不希望你被捲進來。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我不想看到你受傷……這不該由你來承擔！」

　　「妳說認真的？妳……」

　　話未落，孟河空稍有停頓，季月曦悄悄抬頭，臉上添了一抹疑慮。

　　他怎麼了？

　　「如果今天輪到我出事，妳也會選擇視而不見？」

　　「什麼？」

　　「回答我。」

　　「怎、怎麼可能，我一定會趕過去救你。」

　　「那就對了。」

　　孟河空看著女孩，意有所指。

　　但女孩咬了咬唇，沒有吭聲。

　　就算沒有答話，從複雜的表情、不太甘心的態度，不用說，也猜到了答案。

　　於是他起身，一步步往對方靠進。

　　「轉過來。」

　　季月曦並沒有動作。

　　「我說，轉、過、來。」

　　那幾個字不慍不火，卻帶有命令。少女心中一驚，這才膽怯地撇了一眼。

　　孟河空逮住機會，左手壓上她的頭頂，將臉轉正。

　　「你、你幹嘛？」

　　他彎身，讓兩人能夠平視彼此。而他身上淡淡的煙味也隨之飄來，那是他平常抽的牌子。

　　季月曦注意到這點，注意力落在沒完全擦乾的頭髮上。

　　沒想到受到大雨的澆淋，那股煙味還有所殘留。熟悉的氣味讓她再次明白，自己真的被他救了的事實，不是在做夢。

　　「聽著，不要再說這種話了。」一聲斥責喚回她的思緒。那雙眼睛向上移動，印入眼簾的是有些嚴肅的五官。

　　為什麼露出這種表情？他生氣了嗎？臉上的從容也消失了……

　　「生命並不是妳說不管就可以不管的。」他繼續說：「妳擔心我的安危，我也在乎妳的安全，既然身為代理監護人，相對的我就會保護妳。所以妳才不該獨自承受這些，明明還有我可以依賴啊！」

　　聽到關鍵字，季月曦瞪著大眼，霎時忘記哭泣，更忘了思考。

　　「而且如果連這點事都辦不到，我又算什麼大人？以後別再說什麼丟不丟下，不可能發生這種事。也不要什麼事都不說，一個人煩惱，聽懂了嗎？」

　　良久，女孩用很慢、很慢的速度點頭，卻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很好。」

　　男人一時之間放開手，季月曦同時摸上同樣的位置。頭頂一陣燥熱，還留有些許熱度。

　　目光追隨過去，男人窩回床上，打開電視，沒有開口，卻安穩待在身邊，靜靜陪伴。

　　他……原來為我想這麼多嗎？

　　沒來由地，她又有想哭的衝動。這段時間的堅持和苦撐，不由地受到影響，好幾個漣漪在心中作祟，她沒辦法平靜以待。

　　「大叔。」

　　「嗯？」

　　盯著他的氛圍開始變化，季月曦手心一緊，鼻頭一酸，索性將視線下移，不再看他。

　　她承認，剛剛那番言論的確感動了她。

　　自從父母不再、和哥哥們分離、奶奶的過世，到最後無家可歸……一件件的壞消息，逼她只能接受現實。她知道，身邊的人總是來來去去，生命也是如此，轉眼即逝。而自己從來沒有一個地方能久留，她始終是孤獨的。

　　可是大叔卻說不會丟下她，叫她依賴自己……她沒有聽錯吧？這句話可以當真嗎？

　　內心的堅強逐一瓦解，言語的暖流留下了痕跡。

　　不對……大叔從來沒有騙過自己。他本來就是溫柔的人啊！雖然嘴巴壞了點，實際上卻很靠得住，更別說平常對自己的照顧有多上心，只要有一點不對勁，他都能察覺出來。

　　不過為什麼……他要對我這麼好呢？甚至還願意當我的代理監護人？是因為我住在這？還是因為未成年？

　　季月曦猛地抬頭，衝動地想開口詢問，恰巧對上孟河空投來的目光。

　　轉瞬之間，嘴巴像是打了結，千言萬語一時找不到適合的問法，她轉為發出細微的呢喃：「抱歉。還有……謝謝，不論哪方面都……」

　　短短一句話說得七零八落，都還不足以表達內心真正想說的，季月曦頓時感到懊悔。

　　「沒什麼，只要妳沒事就好。」孟河空沒有多問，也沒有吐槽她，重新將視線放回電視上，態度已如同往常，沒有任何不悅。

　　季月曦鬆一口氣，也多了更多複雜的心情。

　　這件事，還是之後再問吧……

　　「話說回來。」孟河空趁節目進廣告，把電視的音量調小。「你們怎麼會搞成這樣？妳看起來不像會跟人結仇啊？為什麼那個女生對妳的恨意這麼大？」

　　「呃……感、感情糾紛……」

　　「感情糾紛？妳嗎？」

　　女孩的眼神飄忽不定，扯了扯嘴角，沒有答話。

　　「算了，我猜八成跟那個誰有關吧？畢竟最後都趕過來了。」

　　「你說誰？」

　　孟河空又撇向她，很是狐疑。「就是對妳很溫柔的學長阿，我忘記叫什麼了。」

　　「桓學長？」

　　「我一看就知道了，妳說的感情糾紛，就是因為他？」孟河空指指臉頰，「妳看他的表情總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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