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雅的告別式 - 十一﹑時間﹑空間﹑輪迴﹙下﹚

「你這個怪老頭！這樣玩弄人家的命運際遇很好玩嗎？」

被斥罵的老人家身穿一件白色長衫，臉上留著雪白的鬍子，垂至胸前。

他摸了摸鬍子，來回踱步了一會，又回到放著一本厚重名冊的桌子前，並下令：

「把他給我拖出去。」

身穿棗紅色制服的守衛隨即把那名大吵大鬧的男子團團圍住，把他帶走。

老人這才長長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最近真多鬼魂來搗亂，時間精靈和空間精靈也不知是怎麼搞的……不過這個……該怎麼辦才好呢？」

他就是我要找的白師大人嗎？

「白師大人，我可以給你一些建議嗎？」

我從柱子後出來，老人家明顯嚇了一跳。

「你——咦？怎麼是你？」

「我怎麼了？」

他的反應真奇怪。難道我們曾見面嗎？

「沒﹑沒有。當然沒有。」白師大人咳了幾聲，回復冷靜的樣子，問：「你到這裡來有何貴幹？」

「黛安叫我來的。你能帶我見她嗎？」

白師大人有點無奈地摸了摸鬍子，回答：「年輕人，這是宿命。你們倆注定不能在一起，你就別這麼執著好了。」

「不試過又怎麼知道呢？你不是在煩惱怎麼寫那本名冊嗎？那簡單啊！你把我和黛安的名字寫下去不就行了？」

我向前走了一步，想要靠近那本名冊，看個究竟。

白師大人立即蓋上名冊，慌張道：「這本名冊我早就已經寫完。你別這麼多事，趕緊投胎，輪迴轉世去吧！」

「白師大人，我求你了！我——」我想要捉住他的雙肩，以誠意打動他，不料被自己絆倒，情急之下隨便捉住些東西想要取得平衡，結果——

白師大人的長鬍子掉下來了。

我維持著跪在地上的姿勢，愕然地看著手中那把白鬍子。

「假的？」

白師大人「啊」了一聲，慌忙用長袖子遮住自己的下巴。

正因為如此，我們達成了協議。他會安排黛安和我在下一世相遇，只要克服這一次的劫難，我們便能在一起。

我站在學校頂樓，任由寒風拍打我的衣服。

「亮。」

我轉身，看到的是穿著制服的黛安。

我心裡興奮，剛想跑向她，腳下卻一滑，害我從頂樓掉了下去。

「啊——」

我一直慘叫，直至身體掉在一團軟綿綿的東西上。

是雲？

我坐起來，黛安跑向我，給了我一個擁抱。

「歡迎回來，空間精靈。」

畫面變回一個普通的房間，光線充足。當檸檬一臉疑惑地張望四周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現實。

但我明明記得我的故事好似還沒有正式結束啊？

「字太難看，稿卡住了。」

一名約二十五歲的女性一邊淡然地說著，一邊朝我們走來。

我認得她，她就是剛才扮演雅樂的女生，而檸檬剛才則飾演白師大人。

「那還要繼續嗎？」檸檬問。

「不用了。」女子以不冷不熱的語氣回了一句。

我緊張地咽了口口水，心想：

難道她就是……

「對了，差點忘了給你介紹。」檸檬頓了頓，才續說：「這位是賽雅‧芬妮——賽雅創意學院的校長。」

果然如此。

我用餘光瞥向賽雅，可她那比冰山還要冷的表情令我不禁倒抽一口氣。

原來名作家賽雅是個如此冷酷的人嗎？

她那銳利的目光突然如刀刃般指向我，簡直就像穿過了我的身體。

這個故事不合她口味嗎？

「你不常寫作吧？」

面對她一針見血的言論，我愣了愣，才有點心虛地回答：「是的……」5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LTp0D4IA
「在啟動機器前，我看過原稿，錯別字特別多，說白了就是到了令人無法容忍的地步。」

我感覺到臉上一熱，只能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般低下頭，無力地說著「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倒覺得你應該想想自己是打算在這裡虛度光陰，還是做些更有意義的事情。

我……

「不想寫的話，誰也強逼不了你，決定權始終掌握在自己手裡。想個明白總比毫無意義地浪費時間好，反正國家也沒缺作家到這種程度。」

像我這種人，果然不適合寫作吧？

她走向門口，在扭動門把之際又猛然回頭。

「如果在一段時間裡持續寫作的人便能被稱為作家，那麼——」

「你是個糟糕的作家。」

我一怔。她把話說完便把房門關上，只剩下檸檬和我陷入沉默。

***

哥哥一回來就把自己悶在被子裡，對今天的入學測試隻字不提。莫非是連入學測試也不及格嗎？

傑夫和公孫晴嵐在他回來時就已經關心過他了。可哥哥只是說自己累了，想先睡一會兒，結果誰也不清楚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只好盤踞在天花板的角落裡，默默地等待。

哥哥的兩位室友都感到奇怪，但又不敢多問，直至黃昏時分才再次找他。

「我和晴嵐打算到飯堂吃飯，你要一起來嗎？」

躲在被子裡的哥哥沉默了一會，才回答「我沒胃口」。

於是，宿舍裡只剩下哥哥和我。

現在哥哥應該可以開口跟我說話了吧？

「哥哥，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只是想一個人靜靜。」

就是說，連提都不想提嗎？

既然他都說到這個份兒上，我只好迴避一下吧。

我又回到了天花板的角落裡。哥哥似乎從未移動半分，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

到底有什麼我能為他做的？

***

傑夫和晴嵐外出後，宿舍裡就更靜了。就連月也被我的一句「想一個人靜靜」嚇怕，不知躲在哪裡陷入靜止狀態。

我知道大家都是關心我，最起碼我都應該交代一句的，但……

我的心情真的很複雜。

我是被老爸逼著入學的，毫無寫作天分的我即使遭到全面否定，其實應該也沒什麼，只是……

她說我是在浪費時間，也許並沒有錯。

入讀這間寫作學校﹑把全部時間和精力投放在寫作上，都不是我想做的事情。

對我來說，有意義的事情應該是……

我掀開被子時，已是凌晨一點了。傑夫抱著枕頭在打鼻鼾，被子害怕地瑟縮在一旁。

我悄悄地把衣服放回行李箱裡，躡手躡腳地溜到大廳。

還差五步﹑四步﹑三步。

就在我即將觸及大門門把之際，月的聲音忽然從旁響起：「哥哥，你拿著行李想要幹什麼？」

我將食指別在嘴唇上，壓低聲音說：「不要多問，跟著我趕快走就對了。」

「你這是要去哪兒呢？」

我就是不要說嘛！再慢慢解釋的話說不定就會給傑夫或晴嵐發現了。我得盡快走，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踏進這間鬼學校的大門一步！

我索性無視月的問題，扭動門把，打開大門。

這時，空氣彷彿跌破零度。

一名穿著白色洋裙的女孩赤腳站在門口。她手裡抱著一隻巨型熊貓，它與她纖瘦的身軀配合得天衣無縫，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它是真正的熊貓。

被頭髮遮住了半張臉的她抬頭，深邃的瞳孔迎上我的目光。

她對徹底呆住了的我說：

「這裡是420班的宿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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