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城》 - 豢養之章(13)

　　晚上九點。

　　自睜眼至今才過了十三小時，已經一口氣發生許多令我料想不到的事，尤其是死胖子的惡行惡狀。

　　除了痛打死胖子一頓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來撫平內心的波瀾，不過現在蕭說要幫我問問個別照護申請書，不管有沒有成功，我都得將編號228帶在身邊，如此一來才不會再發生類似情形……

　　另外比較棘手的，就剩D棟地下的詭異貓女與鳥頭怪人，以及那把回到蕭手上的匕首。

　　如果那些傢伙只是路過或暫住在接近廢墟的D棟中，也許還比較好處理，要是他們隸屬於某個叛亂團體或奇怪組織，想要藉機佔領這裡呢？到時候可不是說聲抱歉就能草草帶過。

　　而那把被我弄丟的匕首，會再次出現在蕭那裡大概有幾個可能，一、我離開D棟地下室時交給了蕭，畢竟我那時還呈現恍惚狀態，因此自己也記不得了；二、匕首掉在回房間的路上，湊巧被蕭撿到，順便重新填裝子彈……等等，有可能會只裝子彈而不擦去刀刃上的血嗎？三、蕭直接到D棟地下去撿了回來，甚至是從貓女或鳥頭怪人的手中奪回……不，這太荒唐了，怎樣也不可能是這個選項，雖然蕭深不可測，但對方可是近戰與遠距攻擊的雙人搭檔，只憑一個人實在難以擊退他們。

　　「啊囉，別一臉不高興嘛。」

　　黎哼著歌，從廊道另一頭蹦蹦跳跳而來，誇張的粗框眼鏡不知去哪了，雙頰紅通通的，工作服也換成極為合身的低領無袖上衣，顯露令我訝異的窈窕曲線，下半身則是幾乎快走光的短褲搭配過膝長襪，看起來雙腿特別修長，完全不像平常那個不洗頭又欠打的傢伙。

　　「嗯。」

　　「怎麼，在擔心什麼？」

　　「今天發生了很多事。」

　　「對啊，所以才要運動一下，放鬆心情。你看起來狀況不大好，下午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我頓了頓，拉開話題，「不需要先跟小謹報告嗎？我們跑去D棟練槍。」

　　「她啊，只在乎如何跟上頭拍馬屁，然後說一套做一套，你也發現了吧？她的哨音笛有非法改造過。」

　　看來不只有我這樣認為，真該找個時間檢舉小謹那個混帳，「妳在排練時也動不了？」

　　「嗯啊，但是鬍子怪不知道是耳朵不好還是怎麼樣，雖然他也跟我一起停下來，但是我很確定他並沒有被小謹的指令控制。」

　　「妳怎麼知道的？」

　　「他比我慢了好幾秒才停止動作，而且肌肉很放鬆，沒有努力想移動身體部位的感覺。」

　　「他幹嘛裝成被控制啊？」

　　「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好像有人在幕後操控這一切，打算把事情推展到某個結果，然後我們都只是棋子。」

　　黎平常雖然滿口屁話，可第六感奇準無比，要是連這種不常用腦袋思考的笨蛋都如此認為，事情說不定真是這麼一回事。

　　「我猜幕後黑手有可能是蕭。」

　　「咦？」她突如其來的結論倒是讓我吃了一驚，再怎麼說蕭也在第四照護所服務二十年以上……等等。

　　「核災是十年前發生的事，照護所這樣的機構頂多也只有接近十年的歷史，但是蕭卻自稱已經服務二十多年，光是這點就可以懷疑他哪裡不對勁了啊！還有他熟悉各個活躍於外頭的組織、有辦法弄來各式各樣稀少的武器或食物、滿臉鬍子也非常可疑……你有在聽嗎謬？」

　　「等等，如果、」我伸出手指，比出稍等的手勢，腦海中不知怎的不停播放編號228全身浮滿綠色印記的畫面，「如果失心者在核災之前就已經出現了呢？」

　　「你在說什麼東西？」

　　「失心者主要是在核災後才開始出現，變異者則毫無意外是從中鼎的研究室裡逃出來，這兩者發生的時間基本上是重合的，如果，中鼎一直在做的人體研究，是讓成功的實驗體變成所謂異變者，失敗的則失去心智，然而在某次重大意外之後，兩種實驗體都離開了原本該待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藉由發電廠爆炸這樣的意外來蓋過原本應該被檢討的事，甚至將所有過錯都推到意外之上？」

　　「嗯……非常有可能。」我捏著下巴，審慎思考接下來的用字，「假設蕭在核災之前是在中鼎擔任照護士，那他說的年資二十年以上也沒有說錯或說謊，只是透漏部分事實，然後我們也沒有多想就相信了。」

　　「是喔。」黎邊說邊湊了上來，將防毒面具塞進我的懷中。

　　「我的防毒面具怎麼會在妳那裡啊？」

　　「我怎麼知道。」

　　喀啦。

　　還沒戴上防毒面具，黎就粗魯的拉開門栓，使勁推開。

　　外頭雨勢似乎比早上更大，發出隱隱的轟隆聲，高過我好幾個頭的巨大蕈菇微微發光，黏膩感依舊，啊，歡迎來到臺北。

　　「謬。」

　　「嗯？」

　　「槍上膛了嗎？」即便身形看起來比平時修長不少，黎其實也不算太高，她仰起頭稍稍轉向我，嚴肅地向我確認。

　　「嗯，上膛了。」

　　「雖然徒弟必須要遵守師父說的話，但是別太勉強。」

　　我不太懂黎忽然說這些話想表達什麼，可還是停下手邊動作，直直望向她略顯藍色的瞳孔。

　　「雖然蕭給了你一把刀讓你防身，但是這整間照護所也就只有你比較讓我信任……蘋果汁是很好喝沒錯，但是一碼歸一碼，他鼓勵我們去早上還有莫名其妙怪人的地方練槍

，一定是圖謀不軌，所以，別讓我多擔心。」她吞了口口水，繼續說道，「就有人把柄在他手上啊，所以我們不得不……」

　　「不，其實我們也可以在老地方練槍，不一定要去D棟地下打獵。」

　　「可是我覺得還滿有趣的。」黎嫣然一笑，推了下我的胸膛，從容戴上自己的面罩。

　　又來了，因為好玩所以先做再說，那剛才那段讓人有些感動的話算什麼啊？

　　我啐了一口，整頓好行裝，準備迎接眼前的蕈傘地獄與滿是屍塊的灰塵機房。

　　「走吧！」

　　「嗯。」

　　「……蕭、黎、謬，」腰後的對講機突然響起，小謹的聲音依舊冷淡，不過似乎與平時有些不同，「蔡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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