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城》 - 豢養之章(完)

　　媽的。

　　搞什麼。

　　腐臭水花在身下的爛泥之上朵朵綻放，腳踝和腳底板痛得要命，大概是斷了或碎了。腰也是，肩膀也是。

　　沒想到幾個小時之內，什麼都沒了。

　　黎、編號228、照護所、我僅存的一切。

　　落下的雨水不由分說滑進了嘴裡，無法形容的酸臭霎時充滿口腔，胃液自喉嚨底部湧上，灼熱食道，灌入鼻腔。

　　我不由自主拱起身子，側躺在地又咳又吐，嘔吐物摻或雨水在爛泥中擴散，沾滿工作服，還有口袋中碎裂成數百片的玻璃瓶碎片。

　　媽的，溼答答的。

　　血、胃液、泥水、雨、口水、眼淚、尿液、汗水。

　　所有一切都亂七八糟，濕漉漉的，媽的，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我能模糊地看見拳頭上插了些細玻璃，因雙手緊握而顫抖著，我應該先離開這裡吧？先離開這裡嗎？能離開這裡嗎？能離開這裡吧？

　　全身又痛又辣，可下半身不太能施力，連起身也無法，這可不行，我還得回去救……誰？

　　「我要。」「沒關係，盡情地哭吧，我不會丟下妳不管的。」「雖然徒弟必須要遵守師父說的話，但是別太勉強。」「病患的健康為我的首要顧念。」「我才沒有哭勒！」「臺北啊……說到這城市，我啊，還滿喜歡香菇的。」「問你身體還好嗎？」「我有產生一點異變，不過，所有人都是受害者吧？」「沖水了，可能會有點冷，忍耐一下。」「你到底知不知道……」「逃！」

　　啪。

　　身體因雙臂到達極限、無法支撐而落地，媽的，我恨透了這世界，恨透了這絲毫沒有憐憫之意的滂沱雨水。

　　我可以放棄了吧？

　　什麼都不重要了吧？

　　靠近圍牆旁的草叢堆似乎有些動靜，大概是餓上了好幾天的野狗準備獵食了，媽的，就來吧。

　　我又堅持了幾秒，果不其然，草叢中竄出了兩條狗，一條長吻一條短吻，手臂上似乎還刺上了「獫猲」兩字，等等，狗的手臂……？

　　一片漆黑。

　　我不知道。

　　隨便。

　　就這樣了吧。

　　再見，這惹人厭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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