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之歌 - 十、失語

　　第二天他帶著酸痛的脖子前往學校，早會的時候不太按摩著脖子，被坐在前面有段距離的宜群給發現。

　　「你怎麼了？看你一直在揉脖子。」宜群坐在小栖的桌子上問，小栖聽見宜群說話，也轉過頭來看志傑。

　　「昨天在桌子上讀書讀到睡著。」

　　宜群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小栖也露出微笑。

　　「真誇張！」宜群說的同時一面伸手過來將志傑的手擠開，輕輕捏著他的脖子，正好碰觸到了那幾個酸痛的點。

　　宜群的手掌軟軟的，帶著溫度，觸感明確。

　　舒服固然舒服，志傑其覺得頗不太自在，尤其是在那麼多人在的情況下，宜群卻不引以為意，他心裡產生了疑問，不知道高中男女是不是都是這樣互動的。

　　然後他才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居然也會想到男女之間的事情，從前他只想自己與人群，現在他想自己與異性，難不成他已經被拖出城牆的外面？

　　「這樣就好。」志傑稍微動了動脖子讓宜群的手離開。

　　「這樣就好？」

　　「嗯，謝囉。」

　　「噢對了，話說回來，園遊會也快到了耶。」宜群又提起另一個話題。

　　「什麼時候？」問問題的是小栖。

　　「12月13號。」

　　「那也剩下五六個禮拜？」

　　「嗯啊！」宜群對志傑點頭，「也該開始討論要賣些什麼東西了吧？」

　　「是哦。」

　　「別這麼不熱衷嘛！你是活動耶！」她推了志傑的手一下。

　　聽宜群這麼一些志傑才想起來自己被老師指定為活動股長的事情，如同本能般他不免的有些微的恐懼，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赫然像是在旅途中失去方向的旅人，四目所見是一片荒蕪，既忘記了自己從哪裡來也不知道自己要從哪邊去。

　　終於得去面對這些事情了，無法逃開，無法迴避，就站在那邊，繞了路還是走了一個圈回到原處。

　　志傑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著究竟關於園遊會該做什麼？

　　高一是運動會，國中的園遊會他直接請假，因為不想看到某些人，國小主導活動的人又不是他們。

　　一切都毫無頭緒，每當他試圖往礦井挖些什麼，他就越能察覺這個地方的貧瘠，然而又必須掙扎著希望至少能挖掘到一點指頭大的黃金。

　　手機震動。

　　志傑打開手機，看見宜群傳簡訊過來。

　　你需要幫忙嗎?我可以幫你唷

　　他馬上傳回訊息：好啊！謝謝妳。

　　不會那麼現在就開始怎麼樣?我們要先想個主題吧

　　妳有什麼建議嗎？

　　不然現在一起去圖書館翻記錄看看以前學長姐是怎麼做的，才五點而已，圖書館還沒關門。

　　於是志傑又換上便服走了出門，街道被夕色給籠罩，也差不多要晚上了吧！

　　他和宜群在圖書館碰了面。

　　「謝謝妳陪我來。」

　　「不會啦！」

　　他們一同走進圖書館，向工作人員詢問了位置以後便前往書櫃找尋以前學長姐的活動記錄本。

　　中間曾有一段時間志傑暫時離開，去拿了自己想要借的書回來看。

　　「你看得怎麼樣？」

　　他們兩個站在書櫃前低聲交談。

　　「還可以，我找到幾個不錯的點子可以記下來參考。」

　　「Ok。」

　　他們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接近六點，於是把東西放回原位，走向門口，途經圖書館佈置給訪客的閱讀區，發現小栖坐在那邊的沙發上。

　　她的頭靠在椅背上，頭髮順著沙發倒下來，小栖緊閉雙眼，身體伴隨緩慢且規律的呼吸起伏，有本書是攤開朝下的，放在她的手邊，看來她是睡著了。

　　兩個人停下腳步，看見小栖，不約而同的互相望了一眼，像是要取得什麼共識。

　　「要叫醒她嗎？」志傑問宜群。

　　「當然要啊！圖書館都要關了吧！」宜群理所當然的說。

　　在宜群接近小栖的時候，志傑看見小栖腿邊有個山羊的玩偶，那是一隻小小的很可愛的山羊玩偶，他看了看玩偶，注意力又回到宜群身上。

　　她輕輕搖了小栖肩膀兩下，應該說，本來是要這麼做的，然而她的她甫一碰到小栖的肩膀，還沒做出下一步行動，小栖就整個人彈起來了，嚇了宜群一跳。

　　小栖對此毫無發覺，她爬起來以後發現是我們，神情帶著一點迷茫恍惚地說：「噢，原來是你們。」

　　「睡得好嗎？」宜群問。

　　「還不錯啊！」小栖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然後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時鐘，「原來過了這麼久喔！」

　　「妳一放學就來這邊了？」志傑問道。

　　「對啊！」小栖回答道。

　　「然後不小心睡著了？」

　　「嗯。」小栖應了一聲，起身，拿起自己的書包和書，並且把書包打開將書塞進去。

　　「你們要離開了嗎？」

　　「對啊！」宜群回答。

　　「走吧！」她說道。

　　他們三個人朝學校的大門走去，此時校園基本上沒有什麼光線也沒什麼人了，一片空蕩蕩，彷彿有人從中抽取了生機。

　　在白天的熱鬧以後這裡變成一片死寂。

　　「你們要一起回家嗎？」小栖問道。

　　他們走到了校門口。

　　「不了，我走這一條路比較快，今天家裡有煮飯。」宜群說，然後朝他們揮揮手，「掰掰。」

　　於是只剩志傑和小栖了，他們互相看著對方，好像眼神之間的交會隱含什麼特殊的意念。

　　一切寂靜無聲，彷彿世界緘默，不由得任何人發出聲音，小栖沫浴在將夜的最後一點夕陽顏色裡，散發出真實的美。

　　像是在白天的那些親切和善的樣子全部如同泡沫分崩瓦解，然後露出裡面的她。

　　「走啊！」小栖微微一笑，雙手放在背後，輕輕交握住手指，試探性的往前踏出一步。

　　志傑有所察覺的跟了上去，兩個人並肩行走，誰也不說話。

　　「最近好像很常一起走。」小栖轉過頭來說道，然後又往前望去。

　　「對啊。」

　　「欸，什麼時候我們一起讀書？」

　　「有約定過？」

　　「有啊！明明前幾天才說過的！」

　　志傑稍微試圖回想，不過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算了，既然如此就當作有吧！

　　「那看妳什麼時候方便啊！」

　　「好啊！那麼有時間了再說。」

　　他們忽然像是被強制靜音了一樣一下子沒了話語，志傑發覺自己和小栖走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很容易就忽然失去可以聊天的話題，沒了可以讓聲音接續的言語。

　　志傑這時候總想說些什麼，然而是徒勞，他從來就不擅長說話。

　　他很疑惑小栖究竟是如何和其他人混熟的，都說誰跟誰熟都必須要有共通的話題才可以，只是他跟小栖的互動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那我家在那邊。」

　　又到了前天兩個人分別的路口，小栖停下來抬起頭面對他說。

　　志傑定定望著她的眼睛，都說看人的眼睛看得出人，他好像隱隱約約有那種模糊的感覺。

　　跟小栖分別以後他又回到自己空無一人的住所。4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O2HOs5s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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