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童年像是零碎的雪花飄落下來,一片一片,旋轉不停反射出短暫回憶,有的模糊,有的清晰,唯一清楚的只有空虛的感受,引人憂傷。
第一個回憶,他躲進某個黑暗的地方,外頭有人尖叫,尖銳的刺痛他的耳膜,有人尖嘯他的名字,聽起來卻像在水中吶喊的聲音,碎裂聲響起,他猛然縮瑟。
第二個回憶激起漣漪,他在街上奔跑,史塔麗跟在他的後方,黑髮像是天鵝絨毛柔軟,她看起來很快樂,回憶中的他也很開心,內心覺得充滿.....自由,彷彿他可以學鳥翱翔空中,逃離地面。
第三個回憶突如其來的打碎剛才的寧靜,殘酷的吼叫聲席捲他的腦海,模糊的尖叫,模糊的人影正在浮動,回憶中的他好像拉著某個黑影,黑影下方有東西發出赤裸哀嚎,震撼他的心。
最後他被推倒,墜落﹑墜落﹑直到自己消失。
蓋比驚醒,臉頰刺痛,有人賞了他一巴掌,將他拖出自己的夢境中。他側臉喘氣,吞下分泌出來的唾液,然後本能眨眼看向攻擊來源。
一位修女跟面帶譏笑的警衛站在他的床旁,但修女不是泰莎修女,而是面容蒼老,眼神銳利冰冷的老修女,他搞不清楚是誰打了他。
「尖叫狂,愛哭鬼,哪個綽號比較適合你這個神經病?」警衛戲謔的說,手交叉放在白色襯衫胸前,他看見名牌上的名字,寇特。
一旁的修女沒有看向警衛,而是上下打量著他,露出鄙夷的眼神,彷彿他是件骯髒不堪的物品,不值得被理解或同情。
「泰隆威爾先生,已經上早晨了,很高興你用了你煩人的尖叫叫醒了大家。為了答謝你那愚蠢的幫助,上帝免了你去廚房做事,今天你跟其他人去打掃廁所。」
語畢,修女姿態像個士兵般轉身,嚴肅規矩的走向門口,靴根在地上發出喀拉喀拉聲。
蓋比撫著腫起的臉頰,目瞪口呆的看著老修女走出鐵門,當門關上時,他才注意到身旁的寇特正一臉不耐煩的瞪著他。
「動作,我可沒時間等你耗。娘娘腔。」
這跟剛才他取得綽號完全不一樣,他不喜歡警衛這樣侮辱他,可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感受到賽特出現時的頭痛。
下了床,寇特帶他走向右邊走廊,他看了左邊通往是大廳。他昨天早退了,得到允許提前入房,外頭還有警衛站守,但他仍覺得自己是囚犯。
下了樓,地下室的霉味像是一陣風撲面而來,他咳嗽了好幾下,灰塵讓他眼淚直冒,讓他原本紅腫的雙眼更加疼痛,鼻子奇癢無比。
地下室中只有幾扇窗戶能將地面陽光透露進來,即使如此仍然感覺暗無天日。
蓋比看見許多病人穿著米白色亞麻衣站在長鐵桌面前,面無表情的揉著麵糰,有些警衛站在牆邊拿著電極棒在旁邊待命,修女則穿梭在病人之中。
他的視線來回尋找泰莎修女的身影,結果是對方先找到他,泰莎修女正在拿餅乾模型放到麵糰上,她看見蓋比並朝他微笑,他也回應一個虛弱微笑,接著他們再次走入走廊,她的笑臉被灰牆取代。
走到一半一股臭的讓人皺起臉的味道攻入鼻腔,他的嗅覺神經尖叫,恨不得停止呼吸。糞便味讓人作嘔,甚至蔓延了陣陣嘔吐味。
廁所的樣子更是慘不忍睹,那些味道終究是有來源的,蓋比忍住胃裡的翻騰,口中卻已浮出酸澀的噁心感。
寇特的面容看起來更是極為不爽,警衛皺著眉的看著他。「去裡面,會有人給你刷子,然後告訴你該怎麼掃。不準偷懶﹑與人起衝突,不然你就有苦頭吃,明白嗎?」
他幾乎就要逃跑了,那個味道會把人逼瘋。他勉強點頭,警衛不想再三確認,急忙走過他往出口走去。
他在門口遲遲不敢進去,雖然這種味道好過血腥味,但還是讓他十分想逃。
「喂,站在門口幹嘛?想挨打啊?」一個從廁所出現的警衛走向他,表情猙獰如豺狼,蓋比很佩服他的堅持。
走進廁所,他全身起雞皮疙瘩,裡頭打掃有兩個女的跟三個男的,各各面無表情,也沒有注意他。
「席克斯!」警衛朝刷地的人吼道。一個頭髮骯髒的男人抬起頭,他長得不至於醜陋,在正常人眼中,如果梳整一下還挺好看的,但不到羅賓那般俊美。
席克斯站起身,走過來瞥了他漫長的一眼,才看向警衛。「什麼事?」
「拿給他一隻刷子,他負責刷馬桶。」豺狼面孔的警衛說道,席克斯比起他的聲音聽起來軟弱無力,蓋比看著他的臉,發現他臉色蒼白。
席克斯點頭,緩慢的走向掃具間,然後拿了一隻短柄刷給他,他極不情願卻又沒有表現出厭惡的接下那隻骯髒的刷子。
警衛走開,席克斯則用幽暗的雙眼看著他,嘴角不悅的往下擺。「只會命令我們做那個、做那些的,根本把我當作是狗一樣。」說完他還啐了一聲。
蓋比不知道為什麼他要這麼說,但他決定趕快掃地,並且祈禱時間的過去,好讓他不要昏倒在這裡。
馬桶卡的糞便污垢讓他不停泛嘔,甚至讓他眼角泛淚,蹲在馬桶面前他卻想去某一段回憶,史塔麗曾經跟他一起在浴室洗澡的回憶,那時他們還小,坐在浴缸中玩著泡沫,笑得不亦樂乎。
蓋比不自覺的微笑,那段回憶遙遠又彷彿不屬於他的。他內心酸澀,思念讓他痛苦,痛苦她不在這個世界,不在他的身旁,讓他面帶無盡的黑暗。
剎那間,外頭發出沉悶的捶擊聲,蓋比繃緊全身。再來傳出警衛的喘息與驚恐的聲音。「你要做什麼?住手!」
電流聲竄出,持續了至少好幾分鐘,沒有尖叫。
他快速站起身,手握緊刷子。發生什麼事了?他走出去,看見席克斯站在癱倒在地上的警衛身旁,警衛的嘴角冒著鮮血。
席克斯的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電極棒在他手中發出霹啪聲。他的心跳近乎停止,席克斯發現他的身影,其他人都逃跑了,這裡沒有人可以幫得了他。
「我完成你的心願了,快放我自由。」席克斯突然淚繃,電極棒掉落地面,他揉著面容。蓋比不知道他怎麼了。
「不行!你說好的!我殺了他,你則會放了我。」他哭泣尖叫道,卻不是對著蓋比。
他的腦袋有聲音。
「我不是廢物!我不是廢物!放了我!不要說了!閉嘴!」跪在地上,席克斯抱頭哭泣。他僵直身子到不敢動作。
門口漸漸傳來腳步聲,接著寇特跟其他警衛還有修女們出現在他的眼前,朝眼前景象發出驚呼,他看見了蓋比跟席克斯,下一秒露出了可怕的面容。
「抓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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