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能偵察I：記憶殘痕 - 3. 暴雪將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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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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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夜，兩人依約來到市區的一家高級法式餐廳。浪漫的燭光、動人的琴樂、精美的佳餚、細緻的服務……就算是個母胎Solo，也要為這精心佈置的氣氛讚嘆幾分。

偏偏尤爾卻不知怎麼了，竟不斷在席間走神。雖然不影響進食，但這心不在焉的模樣，實在讓約翰又無奈又好笑。

「在想什麼？是餐點不好嗎？」約翰舉手準備叫服務生。

「不是，東西很好吃，真的。」尤爾趕緊阻止他，又在約翰懷疑的目光下，紅著臉吱唔半晌，才鼓起勇氣問：「你為什麼覺得今天是我的生日？」

「不是嗎？」約翰訝異地看著他。

「我沒這麼說。」尤爾慌亂地解釋著，「我的意思是，我……我從沒說過。」

約翰失笑，「其實，我也是用猜的。」

「欸？」尤爾傻了。

「因為你的名字，『尤爾』在日耳曼語中也有聖誕節的意思。」約翰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柔聲說：「雖然你是孤兒，但我相信，你一定是帶著眾人祝福降生的天使——我的天使。」

尤爾無語凝視眼前的人。字字不容忽視的情意，宛如一道清風，在心中泛起一圈漣漪，隱隱蕩出隱藏在深處的脆弱。

一直以來，他雖然看似活潑樂觀，心底卻總有無所歸依的不安，而約翰的表白就像汪洋中的一處港灣，令他升起想就此依靠的念頭。

「謝謝。」他無措地低下頭，嘴角卻藏不住一絲微笑。

約翰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晚餐後，兩人走在積雪的人行道上，感受滿街歡樂的聖誕氣氛。

「冷了？」見尤爾不斷縮著脖子，約翰取下圍巾包住他。

尤爾摸了摸鼻子，之前已經搶了人家的大衣，手機說是借來玩卻霸著不還，剛還蹭了一頓大餐，現在又凹到一條圍巾，自己想想都覺得不好意思。

約翰笑著輕刮尤爾的臉頰，見原屬於自己的大衣正鬆鬆垮垮地掛在他身上，便說：「這件太大了，我帶你去買件合身的吧。」

「不要，這件就夠了。」尤爾厚臉皮地耍賴，就是不肯把大衣還回去。

約翰一眼就瞧出他的心思，無奈失笑，「調皮鬼。」

這時，一股飄香遠遠傳來。即使那味道對美國人而言是令人退避三尺的怪味，但是對多數海外華僑來說，卻是令人懷念得痛哭流涕的香味。

「臭豆腐！」尤爾眼睛一亮。雖然法國菜很好吃，但他總覺得少了什麼。而此刻，這味道正激起他莫名的饞欲。他興奮地拉著約翰，沿著香味跑進唐人街的一條小巷。

約翰頓時扭了一張俊臉。「你想吃這個？」

他萬萬沒想到可愛的尤爾竟會喜歡這種有某Ｓ開頭物味道的東西，但當望見對方張大雙眼、滿是期待地盯著鍋中炸物，他立刻神情一肅，毅然決然地說：「好。」

一盤熱騰騰的臭豆腐很快上桌。

尤爾動作熟練地拔開竹筷，將兩根過細的木條夾在指間，輕鬆夾起被切得碎散的泡菜，再放在一塊酥脆的豆腐上送入口中，品嚐瞬間噴汁的美味，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約翰努力隱忍著怪味，略帶笨拙地操弄不熟悉的竹筷，盡可能在追求對象面前保持優雅風範。他先是嘗試性地咬了一口，接著神情一變，沒想到這東西聞起來古怪，吃起來卻別有風味。

於是，他們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將臭豆腐消滅乾淨。

店裡正好放著臺灣的綜藝節目，主持人與來賓全程用台語相互打趣，惹得尤爾不時抬頭看去一眼，還被幾個笑料逗得眼角一彎。約翰注意到了，眉眼間閃過一抹尋思。

老闆娘是個有些年紀的台灣人，見多了形形色色的客人，同性情侶在這裡也早已司空見慣。她見兩人吃得盡興，眉眼間又透著點曖昧，又瞧尤爾這個混血華裔似乎聽得懂家鄉話，便用台語熱情招呼：「啊你這男盆友不錯喔，會陪你呷這，真多阿兜仔（外國人）都不敢的。」

「啊，伊（他）不是……」尤爾紅著臉要澄清自己跟約翰的關係，卻忽然一愣，好似連自己為何能這般脫口回應都不知。他瞥見約翰正目光灼灼地打量自己，就迅速調整表情，「怎麼了？」

「你們剛說的是什麼語言？中文嗎？但好像跟在電影裡聽到的不一樣。」約翰十分好奇，雖然他們剛說著他無法理解的異國語言，卻仍能聽出那對話十分流利。

「呃……對，中文。」尤爾乾笑一聲，就抹了抹嘴起身，「吃完了，走吧。」

「好。」約翰跟著起身。在臨離開前，他回頭深深地看了眼牆上的電視，像要將螢幕上每一個方方正正的東方文字都牢牢記住。

離開小店後，他們穿過一座清幽的小公園。不同於人多吵雜的中央公園，傑克遜廣場只有別緻而典雅的園藝與雕像噴水池，是適合談心散步的好地方。

「那個……」尤爾忽然小聲說：「謝謝你。」

「謝什麼？」約翰笑道。

謝……對方所做的一切。

尤爾低頭抿了下嘴唇。

這一個月來，約翰對他的好，他都感受到了，而自己……似乎並不排斥，甚至也有些心動，可他這樣的人……真的有資格接受對方嗎？

雙手在過長的袖口上抓了又抓，尤爾猶豫了半晌，才抬起頭，以緊張而慎重的口吻說：「我想，我應該要告訴你一些事。」

約翰停下腳步，專注地望著他。

「我……我其實不是孤兒。」

約翰訝異抬眉，安靜地等待下文續。

尤爾閉上眼，決定一鼓作氣。

「我沒有過去。」

「……」

時間一點點流逝。

聽完了尤爾斷斷續續的自白，約翰抬頭深吸一口氣，像在思考什麼。末了，他見面前那雙飽含不安的碧眼正怯怯地注視著自己，便摟住尤爾緩緩低頭。

溫熱的氣息越來越近，讓尤爾莫名地慌亂，但又不願逃離這溫暖的懷抱。他緊張地輕眨幾下睫毛，就閉上雙眼，任由約翰吻上自己。

交疊的唇瓣未有深入的動作，僅是輕柔磨蹭，直到滿足了，約翰才稍稍拉開距離，凝視尤爾略帶迷惘的眼眸，說：「你說你受過傷，失去了記憶，不知道自己是誰……但那又如何？我不在乎你的來歷。我真心喜歡你，想與你在一起、照顧你，讓你全心依賴我，被我寵壞。」

他捧起尤爾的臉，誠摯請求：「尤爾，作我的戀人、我的寶貝，好嗎？」

動人的告白模糊了尤爾的視線。他想起兩人自相遇以來的種種，雖然時間不長，但每件事都在他空白的生命裡留下深刻而鮮明的感受。約翰不僅處處縱容他，還願意接受自己的殘缺，這世上有誰比這人更好呢？他又何其有幸能遇到這麼溫柔的人？

內心的渴求逐漸升溫，正當他幾乎要點頭臣服時，一道尖銳的聲音猛然劃過腦海。

——「不要！」

他神智一晃，腦中的陣陣嗡鳴瞬間抽走眼前的光。

「尤爾？」眼前的人忽然倒下，約翰趕緊接住尤爾，焦急詢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尤爾靠在約翰胸前，眉頭緊皺地閉著眼，「頭……頭暈……」

約翰目光微沉，將手放在尤爾的太陽穴上輕柔按撫，「是舊傷復發嗎？」

「嗯。」尤爾無力地回應著。

看著他蒼白失色的臉龐，約翰凝著臉思忖片刻，接著嘴角一揚，將尤爾緊緊摟進懷裡，一手輕拍他的背，目光溫柔而深邃。

「沒事的。有我在，一切都會好起來。」

＊

雖然告白沒有得到正面的回應，但兩人的關係已然又跨出一步。

每一次在走廊上的短暫交會，他們都能在凝視中傳達一份甜意，甚至會在錯身之際，偷偷勾住彼此的手指再放開。所有的細微動作都像在宣告著什麼，任誰再遲鈍，都不難察覺這曖昧的氛圍，更別說約翰還時常幫尤爾向院長請假外出。

一日，滿髮灰白的院長找來尤爾，和藹地問：「跟他在一起開心嗎？」

尤爾愣了一下，意識到對方指的是約翰，不由臉頰微紅，「他……對我很好。」

院長嘆了口氣，慈愛的眼眸透出複雜的神色。他默然注視尤爾，像透過表象洞悉了什麼，良久，才對這個即將脫離自己羽翼的孩子，說出令人費解的叮嚀：「人生充滿未知的變數，即使暴風雨來臨，也要勇敢面對。」

莫名的直覺浮上心頭，尤爾卻分不清那代表著什麼，只能不解反問：「以利亞院長？」

可惜，老人家沒有解釋，僅是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願上帝保佑你。」

「……」

＊

「國家氣象局發布暴風雪警報……」

職員宿舍裡，廣播聲透過隔牆斷斷續續地傳來。外面的暴風雪正肆虐咆哮，每當風聲驟起，那廣播聲就被完全淹沒；風勢稍緩時，幾個零碎的詞句又清晰起來：「十五英吋的雪量……」、「伴有雷電……」、「請各位民眾……」，就像一個信號極差的電台，時有時無地播放著令人不安的警告。

尤爾輾轉反側地躺在床上。即使門窗緊閉，也仍有寒風不停吹起百葉窗，彷彿窗戶破了個大洞，湧進許多不知名的生物，讓他始終靜不下心來。

快睡覺！睡著就沒事了！

他閉緊雙眼試著入睡，偏偏風聲過於淒厲，教他總忍不住睜開一絲眼縫，警戒地查看四周。

突然，「轟隆」一聲。

突如其來的巨響晃動天地，世界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停電了！

尤爾睜大雙眼，瞪著被電光劃開一瞬的幽黑，豎起全身汗毛。他像感覺到什麼，往窗外的詭影瞄去一眼，便驚恐地往被單裡一縮，試圖與整個世界隔絕開來。

為什麼？為什麼又來了？

他趴在床上，以薄被為盾，將自己從頭包到腳，但熟悉的冷冽戰慄依然襲來，從腳趾到腳踝，再沿著小腿一點一點地往上蔓延，最後竄上背脊……

不！不要！

發白的指節一曲，他死死揪住被單，將差點脫口而出的驚叫壓在喉間，卻壓抑不住深藏在心底的恐懼與無助。

又要回到那時候了嗎？

回到在醫院裡所經歷的——那場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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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版：10.18.2013｜二版：04.16.2017｜三版：06.14.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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