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石成金 - 第50章沒所謂了

一個蓬頭垢面的野人騎著紅馬，沿著崎嶇的山徑奔向海岸線。

他心中不再迷惘，獨眼中閃爍著無比清明的光芒。

「那邊！嫌疑分子往山裡跑了！」吶喊聲劃破夜空，聲音如裂帛般撕開靜謐。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ZgsOtOXpz

域陀早在山洞中冥想時已破解了紙上的謎題，獲得了前往懿美岩學院的路線。如今，他與火奴正晝夜兼程地奔向大海。

「火奴。」他低聲喚道，紅馬會意，應聲放輕蹄音。

月光穿透雲層，在山壁上投下斑駁的銀影，後方火把翻湧如蛇，照亮追兵迫近的軌跡。

「翻過這座山……就能見到海了吧？」他喃喃自語，回憶著革命時曾經熟讀的大順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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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尖銳的哨響劃破夜空，追兵似乎分成了幾路。作為當地守軍，他們對這片地形太熟悉了。

「別跑！」熟悉的喊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域陀環顧四周，只瞥見一個山洞可以躲藏。

火奴不安地打著響鼻，前蹄微顫；域陀則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冷靜。懿美岩學院就在海的另一邊，他已經走了這麼遠，絕不能在這裡倒下。

「想不到現在還會有模仿者。」

「是啊，過了這麼久，居然還有人想要崇拜那個『創造怪物的瘋子』。」

「那些傢伙叫他『萬陣王』的！哈哈，最會陣法的明明是『萬術王』陛下，一群呆瓜！」

「也許是個閒得發慌的貴族吧？紅馬現在可不常見了，在那之後……」

聽著追兵們的談話，域陀默默地計算著聲音的方位與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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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朔！」

躺臥的石像瞬間甦醒，身軀一挺之後揮石投擊，快如迅雷。

幾聲悶響過後，只餘它孤立於山徑之間，矗立不動。

域陀隨即呼喚火奴全速衝向山洞，掠過那些倒下的屍體時，他還是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

轉瞬之間，一人一馬一石像直闖山洞深處，再也不回頭，黑暗如潮水吞噬他們的身影。

「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一片漆黑之中，域陀迅速畫了個小陣法來照明。

「礦石用完了，這陣能撐多久？木朔又能撐多久？」

他從未踏足過懿美岩學院，也不知道到了那裡能否為木朔補充能量。若木朔現在就用光能量，恐怕他再也無力將它拉扯上船。

「會有人願意幫我嗎？」

作為一個身上沒有「傳」的人，他不確定是否有人願意載他一程或賣船給他，但他必須試試，就算要游泳渡海也在所不惜。

前方的路變得陡斜，火奴只能貼著岩壁前行。兩側的山壁漸漸收窄，彷彿山體不願放人離去，只是勉強容他通過。

他伏低身子趴在馬背上，緊貼著崖壁前進。

只見前路茫茫，身後已成虛無。他踽踽獨行而來，如今也是孑然一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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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再孤獨。

他轉首望向緊跟的木朔──這座猶如自己分身的石像，總是與他常在，陪著他穿過最黑暗的地方。

「我記憶中的王老師，就是他在這世上留下的最後印記。若果失傳了的話，這個世界就沒希望了。」

「王先生的教導明明就如此博大精深，可我從未真正靜心鑽研……原來，他是想透過我來改變這個世界……」

他的身軀受限於狹窄空間無法伸展，內心卻波瀾起伏。

「姬詩婷，我終於記得了，你最後……是要我活下去啊。」

狹窄的山洞路漸漸開闊，他們緩緩前行。此時，木朔的動作變得斷斷續續，與域陀之間的連結正在逐漸消失。

「木朔，加油！我們快到了！」

他鼓勵著石像，儘管心中知道話語無法補充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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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陀的指尖緊緊扣住馬鞍，他能感覺到──再往前幾步，就是洞口，便是那片象徵自由的大海。

但就在那一刻──

大地一聲悶鳴，猶如壓抑太久的歎息自山體深處傳出。頭頂石層開始脫落，灰塵從縫隙中瀰漫而下，帶著嗆鼻的礦味與警兆。

他回過頭，看見洞壁如紙裂開，一整段後方通道轟然崩塌。

「火奴──快走！」

紅馬奮力前衝，幾乎是拖著他衝向那幽暗中的點點星光。然而下一刻，他聽見那聲熟悉的、沉重的腳步停了下來。

木朔。

他猛然回身，想抓住什麼──卻只見木朔轉身，逆著塌方的巨響，向崩塌處矗立。

域陀永遠無法確定，那是能量耗盡後的反應，還是木朔的意志，他只能勉強用左眼向後望。

在眼角的盡頭，他目睹了這個如分身般的石像，回到了原初之姿──一個不屈的礦工，面向崩塌的山體，彷彿揮出最後的終極一擊。

木朔此刻如同一尊守門神祇，挺立在他與死亡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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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一聲，煙塵漫天。

整個洞體陷落，只餘前方一條窄窄的縫隙。

火奴踉蹌地連滾帶爬衝出洞外，把域陀拋在沙灘上，摔了個大跤。

金色的晨光正從水平線上緩緩升起，晨曦映照著一望無際的海面。海風迎面撲來，帶著鹽的氣息與解脫的濕潤。

他倒在沙灘上，渾身塵土與血痕，宛如剛從地獄爬出來。

昂頭仰望天空，他胸口劇烈起伏——彷彿那一刻才真正呼吸到了空氣。

從與木朔最後的連結中，他感受不到恐懼或痛苦，只有釋然。

域陀心裡明白，起碼要幾十年才能從這座天然墓穴中把木朔重新挖出來，更別說以他現在的處境根本不可能做到。

雖然經歷了這麼多事，他早已習慣告別，但現在要與自己的一部分道別時，仍難免觸動。他艱難地向著山脈鞠了一躬，然後轉身。

「我不能死在這裡……還有未完成的事要做。」

面對初升的旭日，他的聲音低沉。在這空蕩的海灘上，一人一馬緩緩沿著海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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