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詠歌 (Canticum Solis Lunaeque) - 終章-Finale- 蝶夢終曲-Rondo- (02)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歌乃仰天傻笑。他的嘴角上揚，但臉上卻流著兩行淚水；他的笑聲雖然響亮，但看著他的表情，旁人只能感到心酸。

　　他緩緩放下懷中的詠映，拔出插在她胸口的劍，在空氣中亂舞。他的眼神空洞，就連揮劍的動作也是，錯綜複雜，亂中無序。

　　他不是揮劍斬人，只是提著劍在大殿四周一邊跳舞，一邊傻笑，一邊舞劍。

　　開始被火波及的大殿被橙紅包圍，但這一切都沒有映進歌乃的雙瞳。在他腦中迴響的，就只有剛才他看到的，由心中的罪惡感、愧疚、後悔等感情編織而成的幻夢。

　　我是為了詠映而復仇，但最後我竟親手殺了她……

　　我說我愛她，說她是我的一切，但到最後，是我毀了自己的一切……

　　不，不是我要復仇，元老院也不會把詠映抓起來……不是的，如果月詠在百年前不是為了我而甘願送死，就不會有今天。

　　……即是說，一切都是我的錯嗎？我從一開始便錯了嗎？

　　「曉歌……你這個被詛咒的人……」

　　這時，昏了過去的亞爾伯特勉強睜開眼睛，看著失去理智的歌乃。滿身是血的他爬到不遠處拾起自己的佩劍，再以爬行接近歌乃。

　　「無論如何，我都得阻止你這個魔鬼……！」

　　未等他說完，發現有人接近的歌乃便一刀插進他頸項，帶走他剩餘的意識。彷彿不為意自己做了些甚麼的歌乃把劍拔出後，再插進同一位置，拔出、插入，就這樣一直持續，看上去就像小孩子玩玩具。

　　「魔鬼……對，我是魔鬼，是為世界帶來滅亡的魔鬼，哈哈……」

　　他小聲呢喃，又發出令人心涼的笑聲。

　　良久，他總算回復清醒，看著倒在地上一臉滿足的遙稜，以及面帶微笑的詠映，幻夢中她的一句話在他腦中不停徘徊。

　　「事到如今，已經回不了頭。這是你種下的因，所得出的果。」

　　對，已經回不了頭。從一開始，結局就早已等著我，我踏上這條路時，就已注定一切。

　　我失去了最愛的人，失去了愛我的人。失去的一切，都是我自招的。

　　我沒事可留戀，也不能留在這世界。

　　現在我可以做的，就只有踏上這條路的終點。

　　跟百年前相似，無人阻擋的他緩緩踏上王座，從座上取過「炎晷彩環」。感應到主人回歸的彩環頓時散發出七彩奇幻光芒，覆蓋整個大殿。歌乃顯然沒在意此事，他只是放開雙手，讓彩環懸在半空。

　　「神聖的彩環，現在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放開懷中冰玉的束縛吧。」

　　微弱無力的話音一落，彩環中的圓球頓時散發出異樣的純白光芒。慢慢地，一個微小但光亮的小球便從圓球中浮出，並在它旁邊懸浮著。

　　小球表面晶瑩剔透，有如一顆巨大的珍珠，閃耀著柔和的雪白光芒。它的四周被一個由鑽石組成的懸浮圓環包圍著，但無論鑽石有多剔透，都敵不過小球能融化人心的光輝。

　　看著小球，歌乃感到有點懷念，因為他已經有一百年沒有見過它了。

　　「『銀月冰玉』。」他輕聲呼喚它的名字。

　　彷彿回應歌乃的呼喚，冰玉頓時變得更光亮。雖不及旁邊的彩環光亮，但兩者並排著，就有如太陽和月亮，雙雙在天上閃耀。

　　「炎晷彩環」和「銀月冰玉」，本為一體，平時由曉歌保管在彩環中，也只有曉歌一人能下達讓兩者分離的命令。這也是元老院花了百年時間，尋遍世界，也找不到銀月冰玉的原因。

　　這兩件神物一直支撐著世界，也是維持世界輪迴的存在。只要被破壞，無論如何，世界都一定會被回歸虛無，就連主人也不能倖免，必得一死。

　　歌乃深了一口氣，再把雙手分別放上兩件寶物。接著，他轉頭，看著不遠處，正作著永恆美夢的詠映，露出悲傷的微笑。

　　「失去了太陽的光輝，月亮無法在天邊閃耀；

　　太陽也不能失去月亮，獨自照亮穹蒼。」

　　他腦中迴盪著他與詠映互相說過的話，是二人在前世時的約定證明。

　　我不能沒有你，你也想像不到失去我的日子。

　　「但只要太陽一直把月亮抱在懷中，直到永遠，月亮已感幸福。」

　　我知道你想我活著，但這樣的我，已經失去活下去的權利。

　　我是一切錯誤的開始，手上早已染滿鮮血，還親手奪走了你的性命，這樣的我再沒有資格站在你跟前。

　　所以相對的，這是對我的懲罰。

　　他轉身看著手上的彩環與冰玉，眼角不禁流下兩行淚水。

　　我仍深愛著你，但只要有我在，你永遠都不能得到幸福。

　　要償還一切，就只有獻上我的幸福。

　　我的幸福在於你，只有我們永不相見，我才能償還自己的罪孽。

　　「『炎晷彩環』、『銀月冰玉』，分離吧。」

　　因著主人的命令，「炎晷彩環」與「銀月冰玉」開始慢慢裂開，變成一塊塊碎片，並釋出炫目的光芒。

　　看著純潔又神聖的白光，歌乃闔上了眼，雙手無力滑下，在眼角流下人生最後兩滴淚珠。

　　對不起，再見了，就讓我們，永不相見。

　　「我的世界只有你，只有你存在的世界才能被稱為『世界』。失去你的『世界』，我想像不到，也活不下去。

　　只有握著你的手，聽著你的聲音，感受從你而來的溫暖，才能令我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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