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域浮界 - 第二章-盲象之眼

那聲夜巡笛，在三巷外響起。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Ynmp0XugT

清冷、平穩、斷續三聲——「一靈逃脫、危險未知、封鎖戒備」

這是靈相寮對平民最基本的警示等級。對於普通人，意味著回家鎖門，不要多事；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tIrULSrlM

對褚玄臻而言，卻像是一封藏著刀片的邀請函。

他披著外袍走入街道，沒有刻意隱匿身形，也沒表露自己持有靈象的身份。

在靈相寮的紀錄中，他是一位無害的靈象觀察者——未註冊、未使用、未通報。

這對他來說，是件難得的好事。

出事的是拾風坊。那是間破舊的機械修補鋪，經營者叫老白匠。常修繕城中水車機關與小型儀器。

但老白匠這幾天不在，店裡只剩徒弟——鴞霧。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eHDifuXFR

那是個十七歲的男孩，瘦得跟猴子一樣，一雙眼睛像是睡不醒的貓。據說他前幾日才第一次喚醒靈象，整條巷子都跑去湊熱鬧，說他「命好」。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l7HhOazcD

然而今夜，他的靈象脫離掌控，當街「撕碎了自身的左眼」，然後潛入了自家地底的排水道，整條下巷隨後封鎖。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LIvwOsHGs

靈相寮派出兩名執巡，卻沒有立刻進入，像是在「等待後援」。

這不尋常。

褚玄臻站在小巷轉角，低頭看著仍在滴水的青石縫隙，盤影機構懸浮在他肩後，如影子一樣貼著背脊。

「排水道不該這麼乾淨。」

他低聲說。

盤影機構輕轉一圈，三枚細齒輪同時向下壓，一條透明線軸「啪」地釋放。

從周圍濕潤牆面、積水弧線與泥土潰變中，反推出「過去三十秒」的水流變化。

異常點在第七水格，也就是坊鋪下方的斜渠分岔口。

褚玄臻瞇起眼睛。

「他想去哪？」

下渠口有靈相寮設下的封鎖符，並不嚴實，對靈象無效，對人也只是個警告。

他彎下身，雙指點地，深吸一口氣。

靈象隨心而動。

——進去了。

渠口狹窄，像個半圓的吞噬器。石壁上滿是積苔與潮臭氣，但很快，他察覺到空氣中多了一種奇異味道：

不是血，是一股類似瀝青的味道——那是某些靈象在退化時，才會釋放出的訊號。

「靈象開始分裂。」

這種現象極為罕見。

正常情況下，靈象與人心一體。分裂意味著持有者的心智也在崩潰。

他在黑暗中摸索，盤影機構投出數根透明線索，刺入牆縫間殘留的氣息，交織出一副模糊影像。

那是一雙巨大的「眼睛」，漂浮在半空中，眼白剝落，只剩滿佈裂痕的瞳孔。

但更詭異的是——它的瞳孔再觀察著自己。

褚玄臻倒抽一口氣。

「靈象意識到了自己正在崩潰，它在逃跑。」

但這樣的靈象，是靈相寮最忌諱的存在。他們稱之為：

「盲象」——失控而自主的靈體，當主人意志出現裂紋，它反而逃離、隱匿，甚至主動尋找庇護對象。

褚玄臻停了下來。

地道盡頭，有一道半掩的銹門。他清楚地「聽到」裡面，有低語聲——不是人的，而是某種機構摩擦的節奏。

他伸出手指，在地上畫了一個簡單的「三角偏心輪」，將盤影機構的核心移動一寸——

盤影機構開始旋轉，產生一個模擬氣場，與那雙「靈象之眼」重疊。

然後，他「說話」了。

「鴞霧，你的靈象在找出口，牠不想看見你去死。」

「你還能聽到嗎？」

——沒有聲音。

——又是一陣模糊低鳴。

然後，有什麼東西猛地撲上前來。

不是靈象——是鴞霧本人。

他滿臉是血，一隻眼睛凹陷，整個人像是從自己靈象中被「排斥」出來。

他還活著，卻已神智恍惚，嘴裡喃喃自語：「我……不是……不是我……眼睛在看我……」

褚玄臻明白了。

這是「觀察型人格象」。

它將主人的每一絲偏差都記錄下來，反覆回放，最終使持有者自己也「看不見真正的自己」，在自我觀察中瘋狂。

「被自己觀察至崩潰。」

褚玄臻把這句話寫進心裡。

他回望那雙漂浮的眼睛，盤影機構緩緩升起，將自己與它一同投影在鏡像空間中。

他不是要壓制它，而是讓它「看到另一種可能」。

他將鴞霧的斷言——「我不是我」——反向重建為一條結構公式：

「我看見你不是我，你才是我。」

這是「結構映射」。

他將自身的意識「映射」給靈象，強行令它接受一個新的人格投影，從而關閉舊主意識的回路。

那雙眼，緩緩地，閉上了。

然後靈象消散，化為一道淡光，重新附著在鴞霧體內。

褚玄臻扶著昏迷的鴞霧，長吐一口氣。

「不是我救了他，是他靈象……還願意給他一次機會。」

他知道靈相寮馬上就會趕到。

他不能被發現。

當靈相寮的執巡官抵達時，只見鴞霧昏倒在封印陣內，神智渙散，但靈象已穩定。

而牆角、泥濘、以及那條排水道上的透明線痕，都已消失。

只有一抹靜靜旋轉的銅鏡倒影，映出某人的背影，遠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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