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寫手》 - 第五章：迷失/沉溺

更改工作室的布局很簡單，先把一個書架挪到牆角，將伸縮桿掛在書架和牆壁之間，最後掛上遮光布簾後把摺床扔進分隔的空間內，拉上布簾就是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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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給冬冬睡的嗎？」書芙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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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書芙？為甚麼死去的書芙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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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給你睡的。」我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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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別緻呢。」書芙強顏歡笑不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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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個「書芙」是美國回來，大概見不慣這種蝸居吧，難怪她以為是貓窩，大概在美國貓貓狗狗的睡房都比這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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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書芙不會這樣默默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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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書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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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真正的書芙，她一定會驚訝地『哈啊』地說，然後開始向我抗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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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書芙道，「這太小了吧！我不要睡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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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種反應。」我說，「可是這已經是極限面積了，再擴大下去沙發就放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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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不放啊？我可以從老總那邊再弄來一張辦公椅，反正就只有我們兩個，一人一張椅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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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是我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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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床？」書芙驚訝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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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頭：「對，這是床。如果是書芙，大概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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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發怎能睡人啦，我們去買張氣墊床回來吧，至少晚上不用走動時你睡得比較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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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料到我還未說完，她已經作出書芙應有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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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這樣，她雖對我說話不客氣，卻總不會讓我吃苦頭。甚至在約會途中，我默默吃虧時主動為我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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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揣摩角色速度極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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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兩姊妹在思路上亦有相同之處？我已經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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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墊床在當晚準備完成，就是露營用的那種，電動馬達充氣，睡起來還挺舒適的，而且也比那張摺床更大，躺兩個人也勉勉強強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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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最先體驗的不是我或書芙，而是一貓當先躍上去的冬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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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很滿意呢。」我與書芙弄得滿頭大汗，但也不理這樣多直接躺在其上，把冬冬嚇得馬上躍起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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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大呢……」書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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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又大，又軟。」我看著天花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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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甚麼呢，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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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她理解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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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墊床幾乎佔據了整個工作室，從電競椅到書架之間，全變成氣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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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書芙，大概會搶過去自己睡，讓我去睡那小小的摺床吧，畢竟我一向就是睡在那張床上。」我側頭望向同樣躺在氣墊床上的書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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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動人，真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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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上說「如果書芙」，但身邊的人又是「書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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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面荒謬得一時間難以理解，但又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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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姐姐她……這樣無情？我不信。」書蓉突然變回來，臉上的活潑亦一掃而空，變回書蓉的內向和文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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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無情，她只是知道我不會介意，亦知道我會心疼她。雖說結果應該還是她睡那邊，畢竟女生要點私隱，不然我為甚麼要裝掛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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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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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芙？」我以不屬於她的名字叫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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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明，你會心疼我嗎？」書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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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表情，是書蓉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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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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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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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你，還是冬冬，還是超導公主……書芙留下的一切我都會放在心上，好好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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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蓉臉上閃過一瞬即逝的失落，我說錯甚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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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要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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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也沒有。還有，我是書芙，別把我與那個在非洲義教的妹妹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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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我們的共識是，萬一有人問起書蓉怎麼從美國消失，就說她去了非洲教英文。老總甚至已經用人工智能生成了幾張作為證據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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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書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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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睡那邊吧，氣墊床留給你，但你敢在我睡覺時動那簾子半分，我就立馬殺了你。」書芙馬上按我所說的方向修正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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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把氣墊床留給對方是一種心疼，她又何常不是在心疼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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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開始分不清哪一張臉是書芙，哪一張臉是書蓉，哪一句是真情，哪一句是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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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兩星期，復活書芙……真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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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會完全變成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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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夏天有兩大展覽：書展，和動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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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已經落幕，接下來就是動漫展的展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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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導公主雖然是長篇小說，但亦有著精美的插圖，題材與排版也偏向年輕讀者愛好。若果不算那可怕的厚度，勉勉強強能擠進輕小說的範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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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撇除一些拍攝工作，書芙下一次在公眾視野亮相，就是動漫節舞台的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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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爭取時間完美復活書芙，老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書芙的登場從動漫節的首天，變成了最後一天壓軸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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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星期……其實也不夠，收執行李與準備工作室的功夫已經用掉昨天和今天，只剩下12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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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了兩天後，同居生活在第三天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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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明，你最近要寫小說嗎？」她穿上我送給書芙的大碼T恤當成裙子，跪在沙發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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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眼前的屏幕：「我……我天天都在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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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天天在寫，那麼不寫半天也沒所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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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有了既定答案……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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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借你電腦一下……屏幕夠大，竟然還有三台聯列，太棒了！」書芙雙眼閃閃發亮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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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有老總給的平板電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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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啦，又重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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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我回復了些許超導公主的靈感……但即使這樣，我還是按下存檔鍵：「別碰小說的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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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我只是用來看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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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板電腦不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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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同時看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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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有兩隻眼睛，為甚麼要同時看三部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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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也坐得有點腰酸背痛，也起來休息一下，順便清一下貓砂，補上貓糧，和冬冬玩一會兒逗貓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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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冬在這世界上除了書芙外誰也不黏，即使是與我共處一室這麼久，也只會在肚餓時才找我。書蓉即使樣子與書芙一樣，但冬冬同樣不賣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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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給你。」我飛快地消除所有瀏覽紀錄，然後站起來把電腦交給書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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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請問……你有耳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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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機？」我拿起貓砂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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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想專注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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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一直都是獨居在這工作室，所以也能肆無忌憚用喇叭播歌，除了看一些……特殊影片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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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機啊……」我放下貓砂鏟四處翻找，「只有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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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和我那個一樣嗎？影子行動的那個。」書芙接過我的耳機打開蓋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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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所以你也應該有同款耳機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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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老總為我們特別挑的，膚色塗裝，沒有任何金屬部分或發光零件，比起正常耳機體積更細小，我戴著也如隱形般，書芙有一把柔髮遮擋就更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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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能連電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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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不能？」我從她手上拿出耳機，「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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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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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扶書芙的側臉，撥開柔順的啡髮，溫柔地把耳機戴進她耳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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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動，還有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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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癢啦，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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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通知欄跳出「耳機已連接」的提示，我以五指為她梳順髮垂後才放開她：「那你自己慢慢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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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好！」她結結巴巴地說，我也連忙轉頭執起貓砂鏟，以免被書芙看到自己面紅耳赤的狼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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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喵！」冬冬從貓砂盤跑開，又躲回沙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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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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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冬冬的角落忙了好一會兒後，才總算大功告成。貓砂清好，水機補了水，乾糧倒滿，連快要被那黑白胖子壓爛的攀爬架也順便扶直，也將螺絲重新鎖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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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東西洗乾淨，在洗手間洗好手後，我走出來拿起逗貓棒：「喂胖子，來運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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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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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冬冬卻沒有理會我手上的逗貓棒，反而專注地蹲在書……蓉後方，緊緊盯著三台並列的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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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屏幕裡，有冬冬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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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寫作超導公主時，我是以建構整個世界為前題……」

［絕密！美女作家的一天行程，快餐店最喜歡的套餐是？！」

「……你為甚麼要這樣做？！我們都信……信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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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面，是書芙的作者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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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間，是書芙的Youtube合作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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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面，是書芙的微電影演出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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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蓉她抱膝坐在電競椅上，雙眼緊緊瞪向眼前的三個屏幕，戴著耳機全神貫注地觀看，如入無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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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蓉的表情如消失，不是她自己魏書蓉，也不是已逝的魏書芙，目無表情的她五官如被凍結，茫然地看著眼前同步播放的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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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旁細看，書蓉的雙瞳正在眼眶中左右高速挪動，屏幕光倒映在其瞳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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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其中一邊的鏡頭固定下來，她就會把握那幾秒時間看向其他屏幕，捕捉書芙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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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當屏幕上暫時沒有書芙時，她便會更專注地看著有書芙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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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在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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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蓉正清空自己的「存在」，令自己先「空出來」，化作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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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的存在抹除後，書蓉再聚精會神地觀察，分析，學習著書芙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小動作，每一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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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笑到嘴角的輕揚，從片刻呆滯到放空的眼神，書蓉通通看在眼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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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甚者，她會倒回先前片段以慢動作重看，確保自己捕捉到每一個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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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流狀態……這種情況下絕不可以打擾她。之前我寫小說時也試過，結果冬冬突然踢翻了一本小說把我嚇得心膽俱裂，聽說還有走火入魔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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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貓，我們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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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捏手捏腳開門，用逗貓棒把冬冬引出工作室再關上。這兒外頭還有密碼鎖牠逃不掉，其他單位都被老總租下作倉庫，平日甚少有人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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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但冬冬似乎不明白今天要到走廊上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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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她正在作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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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揮動逗貓棒，冬冬高興地躍起試圖捉住逗貓棒末端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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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甚麼法？既然你都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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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瘋，與冬冬自問自答是我一大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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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把書芙復活的禁咒，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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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毛靈活地避開冬冬的肉球和爪子，冬冬自以為能捉住，誰不知那根線，那根棒子一直被我拿在手上，牠的努力只是我的一場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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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是要給牠一點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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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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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意放慢速度，好讓冬冬撲向羽毛將之壓在地上，再用後腳踢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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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冬以為是自己的努力，終於捉到了羽毛，卻不知是我故意為之，大概正在心底裡沾沾自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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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牠休息片刻後，我微微施力抽回逗貓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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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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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還在懷中的羽毛如泡影之夢，但冬冬始終沒發現是我在操縱著，又再盲目地追著羽毛跑，我甚至是在牠面前大刺刺地拿著逗貓棒也沒發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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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笨貓，真傻，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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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與冬冬玩夠後，我打開門隙查看，書蓉還在看著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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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先呆在這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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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每天都有人打掃，冷氣也是全天候啟動，不急在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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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冬冬玩至牠沒有興趣追後，我把逗貓棒放下，自己亦坐到地上滑著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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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冬把握機會咬著羽毛，使勁地用後腳踢啊踢，直到發現不是自己勝利，而是我玩厭了後，便無趣地伏在地上壓住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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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無聊……你待我一會兒啊冬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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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溜回工作室，但這次帶上了毛毯和那袋書展買的小說，一半蓋自己，一半被冬冬墊著，然後坐在走廊地板讀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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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我拿東西時，書蓉仍然抱膝坐著，如被石化了一樣，還好我有看到她有眨眼，呼吸時胸口有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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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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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我是對冬冬說的，別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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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搖搖尾巴別過頭去，似乎就是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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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無情的可愛胖毛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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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中沒有窗戶，沒有時鐘，我把手機調至勿擾模式，不知不覺間把小說看完了一本又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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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自誇，我的閱讀速度是普通人望塵莫及，小時候去書展買了書，結果中午吃個快餐時就看完了，同行的常在還問我是來買書還是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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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乎，我全部看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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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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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最後一本小說蓋上，肚皮下的抗議聲提醒了我時間。冬冬本來正睡著，看到我放下小說馬上跑過來用頭蹭我，說明牠也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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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也啟發了我一些靈感，但待會兒才寫讀後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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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工作室內鴉雀無聲，完蛋了，她卻不會是太注意看影片餓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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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芙？」我打開門，屏幕在黑暗中發著光，沒想到她連燈也沒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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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下耳機站起來：「今天先看到這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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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芙臉上又是淚痕，眼白又是血絲，一半的臉笑著另一邊臉卻是沮喪，老實說我不知道人類的臉能擺出這樣複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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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卻是一臉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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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餓了嗎？我下樓去買外賣，要吃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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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很累……我要睡覺，得馬上整理記憶和理清一點思緒，你自己吃吧，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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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中道歉了兩次，眼前的人是書蓉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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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蓉，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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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書蓉，她在非洲教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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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書芙，你如果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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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是書芙，姐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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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語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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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讓我靜靜吧。」眼前的無名少女恍若忘記了自己是誰，腳步搖晃地走向書架後，掀開簾子鑽進自己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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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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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喉嚨最深處擠出的二字，消失在死寂的工作室之中，被昏暗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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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少女的名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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