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文｜散文 - 我對鞋俾人拎去拍賣，變咗全港藝術品

唔知點解，每次學校一搞活動，我都會變做主角。明明我平時低調到只係會出現喺課室後排靠牆陰影位，老師點名都會跳過我，但今次……我對鞋，出名咗。

事咁的

我之前對皮鞋爛咗，爛到成個鞋頭分家，我只好用白色膠紙黐住頂住先。黐完一層又一層，搞到個鞋面好似千層糕咁，每行一步都啪啪聲，成日有人問我：「你係咪想轉行做beatb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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啱啱嘅藝術週，學校玩文青風，成條走廊貼滿曬抽象畫同埋雕塑。啲有錢仔同學紛紛拎出自己整嘅「無聲抗議裝置」、「由樹葉砌成嘅禪意人生」同「用熱熔膠整嘅社會批判雕塑」之類嘅嘢，而我梗係唔會同佢哋癲埋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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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日小息，我啱啱坐低，鞋底啪一聲再爆多一次。我冇理，屈低身繼續補，用膠紙慢慢黐返上去。就係嗰個 moment，副校長行過，望住我足足五秒，突然出聲：「咦？呢件裝置係你整嘅？好有 raw emotion同埋社會寫實觸覺喎！」

我啞咗。

跟住佢冇再問，就細細聲同旁邊嘅藝術科主任講：「記得幫我收埋，擺去展覽廳。」

我冇理，轉身行返課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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嗰日上完運動堂換衫嘅時候我發現對皮鞋唔見咗。我心諗：「唔係掛……我對爛鞋都俾人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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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朝，真相揭盅。

全校禮堂搞咗個「慈善藝術拍賣」，主題係《逆境中的力量》。我一入禮堂，見到對皮鞋落住燈，仲有個玻璃罩圍住，行近啲望竟然係我果對皮鞋！黐住膠紙，裂到見底被當作展品擺正中間。上面仲有張咭寫住：

《全港最勇敢嘅皮鞋》

擁有人：無名氏

故事簡介：據聞呢對鞋見證住一位基層學生喺冇補習、冇資源、靠自己搏上名校。鞋斷唔停，膠紙層層疊，成為逆境中嘅堅持象徵。

成場爆笑，有啲同學笑到噴水，有啲老師忍住笑搖頭，有個細路講：「呢對鞋好似有靈魂！」

我企喺台下，想衝上去攞返鞋，但司儀已經講：「呢件作品開價五蚊，喂唔係講笑啊，真係有人出手喇！」

我呆咗。

「有人出價五百蚊！」

「八百！」

「一千五！」

我個心越嚟越虛，邊個咁癲真係買我對鞋？

結果以「二千二百蚊」成交。

全場鼓掌。主持人問：「買家係邊位？」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1l9JaGimC

我從人群入面走咗出嚟，攞住學生證，一臉堅定咁講：「係我，黃子霖。」

全場靜咗。

我自己買返自己對鞋。

點解？因為佢哋冇問過我就拎去拍賣，我唯有攞返儲咗十年既利是錢拍返返嚟，仲要假裝堅有深意咁講：「每一步都係故事，點可以賣走？」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Bm8m763nm

然後我行出禮堂，拎住我對鞋，望住鞋頭嗰條熟口熟面嘅白膠紙，輕輕摸吓，膠紙仲有少少起角。

唔知點解，我竟然冇即刻撕走，反而用手指仔慢慢撳返佢，順住紋路壓實。唔只係膠紙，仲有啲話唔清楚嘅尊嚴，講唔出口嘅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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啲人話我傻，洗二千二百蚊買返對爛鞋。

我冇駁嘴，

因為我知道，對鞋雖然爛，

但由頭到尾，肯行嘅，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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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第二日新聞報道：「基層學生為保夢想，豪擲二千二拍回藝術鞋——傳奇未完。」

唉，啲人真係想像力豐富，連我對爛鞋都可以話成係藝術，世界真係癲咗。

但我人生係唔會畀人定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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