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北極星之四） - 10 惡夢如影隨行

周圍沒有敵意，沒有旁人情緒的雜音，夕霧睡了，輕輕淺淺的呼吸聲融入遠遠的浪潮聲裡，一波一波帶走他的警戒和意識，讓泰爾洛在陌生的寂靜中再也撐不住警戒緩緩睡著。

恍惚之中，他彷彿又做了惡夢，惡業化為火熬烤著自己，他想過要掙扎、要抵抗，但鼻尖還記憶著血與腐肉的味道，淒然絕望又突然湧了上來。

他並不是個好人，即使墜入地獄也是自業自得。

有幾度他睜開眼，在灼熱地獄裡看到夕霧蒼白的小臉。

她在這裡做什麼？

泰爾洛伸手試圖推走她。

「走開吧⋯⋯妳不應該在這裡⋯⋯」

「你在說什麼？哪裡？這裡是哪裡？」但她不依不撓上前，碰觸他，為他帶來一抹清涼。

「地獄⋯⋯」他無力埋首在她冷涼的掌心裡再次昏迷過去。

「這裡不是地獄。」夕霧在他睜眼的片段反覆說了好幾次，「你在發燒。」他才搞懂她在說什麼。

數十年的傷勢沉痾一鼓作氣反撲回來。他陷入高燒好幾天，每天都在昏迷邊緣掙扎，明明他受過很多更致命的傷，但過去從來沒有這麼嚴重過。

為什麼？

當他開始因為高熱抽筋，不單單是他自己，即使讀不到心思，他也能感受到夕霧的驚慌。

她持續為他更換冰枕、調整點滴，絲毫不在意那些傷疤持續拿濕毛巾擦拭他的身體、更換睡衣為他降溫。她很嬌小，泰爾洛堅持打地鋪也讓一切變得更費力，中途他恍然回神，看到夕霧為了翻動他的身體額上冒出細細的汗水，一股抱歉油然而生，讓他努力順著她的力道抬起自己。

「抱歉吵到你了。」她清涼的柔荑覆上他的額。

何需如此盡心呢？

奇怪的女人。

當夕霧輕手輕腳，扶起他的腦袋替他更換冰枕，泰爾洛迷迷糊糊間在內心嘀咕著。

但那些惡夢就是不會放過他。

要不，趁鬼眼現在受傷，做掉他？

錯過這個機會以後就難了！

殺掉他！

再次被惡夢驚醒，他握緊雙拳全身緊繃僵直的躺著，狂飆的腎上腺素逼迫自己抑制住一切會讓他無法戰鬥的反應。

他可以感覺到！

屋裡有其他人！

奮力揚起身上的被子遮蓋來人的視線，泰爾洛用盡全身力量跟著躍起撲上去，拖倒了點滴架，在木質地板上發出巨大的刮擦聲。

「你還有辦法動？」他的攻擊落了空，歲川雖然姿態悠閒地閃過泰爾洛的伏擊，表情卻難掩驚訝。

「不要這樣。」夕霧從歲川身後跑了出來，「你會受傷。」

受傷？

他哪一天不是帶著傷過的？

被她天真的話逗笑，但僅存的力氣只夠扯動嘴角，氣力放盡踉蹌向前撲倒。夕霧及時環住他的身子，沒讓他的腦袋撞到地板，自己卻被他的體重壓倒跪坐在地。

「你說他溫度一直降不下來還抽筋？」歲川一點幫忙的意思都沒有，興味地手插口袋左右張望。

「對，但是⋯⋯？」夕霧疑惑地撥開泰爾洛汗濕的瀏海，他臉上泛著異樣的潮紅，粗重喘息著陷入昏迷。

「換長效性的抗生素，幫他抽一管血我回去檢查看看。」試了幾次，夕霧仍扛不起他沈重的身軀，歲川一面開口交代，一面出手相助，手才碰到泰爾洛的肩頭，立刻感覺到他全身肌肉都緊繃起來。

將他扔回地鋪，夕霧重新把他拉壞的點滴固定好，並照吩咐為他抽血，泰爾洛卻沒有因為夕霧的碰觸持續緊繃，而是明顯放鬆下來。

這些轉變都叫歲川看進眼裡，他挑起眉峰故意地問：「需要再開鎮定劑嗎？如果他一直像這樣⋯⋯抓狂？」

「他之前都很安靜，昏昏沈沈的在睡，會做惡夢但從來沒有像剛剛那樣⋯⋯」交出血液樣本，夕霧不安地回頭看向躺在地上的泰爾洛。

向來少有波動的清冷臉龐有了情緒，她皺起了眉心，困惑和擔憂清楚寫在臉上。歲川拋玩著血液樣本，看著她，在這個注視長到讓夕霧起疑回頭前，轉身離開並隨口交代：「幫我整理出他過去的資料，越詳細越好。然後如果沒有要死掉，打視訊給我就好，我常常出現他才真的會短命。」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6P9n9NR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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