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城 -- 對倒之城 - 《第三十二章｜韻絲7》｜能力擴展，暗助反抗軍

節一｜記憶洪流初擴：同步的疼痛與覺醒

那是從一次例行任務開始的——她原本只是受命協助圓方情報室進行居民記憶同步，一種半自動化的程式：坐進記憶接收艙，啟動晶片感應器，下載、比對、整理、歸檔。每一次同步都像是翻閱一個人的人生摘要，迅速而冷漠，像在機場行李轉盤上撿拾別人的箱子，打開、檢視、蓋回去。

但那一日，在圓方L2層靠近Moleskine專櫃的同步艙中，她感受到異樣。

不再是單一目標、不再是冷靜切換的視角，而是一種洪水式的擴散——

她眼前閃現出數個場景，重疊、交錯、模糊又銳利：

一個母親在city’super貨架前尋找失蹤的孩子，孩子站在玩具反斗城門口卻無法說出母親名字；一位年輕人坐在LOG-ON文具架旁發呆，腦中響起他童年時父親唱給他聽的國語兒歌；還有一位老人在誠品書店翻著一本詩集，每一行詩句都與他已亡妻的過去重疊，他低聲讀著，卻無法記起她的名字……

這些畫面像玻璃碎片一樣鑽入她的頭腦，沒有秩序、沒有篩選。

她痛得幾乎昏厥，鼻腔中湧出一股熟悉的鐵鏽味。

當她從同步艙中醒來，整個圓方情報室已經被緊急封鎖。

她的手指顫抖著，額角濕冷，眼前一陣陣發白。

但她心裏知道——自己的能力變了。

她可以不止同步一人，而是同時接收多人的記憶殘片。

她可以看到他們過去的某些片段——那些被系統「刪除」卻仍藏在潛意識中的殘跡。

更驚人的是，有些記憶之間竟然互有交集。

一位來自LCX的年輕人與另一位海運大廈的中年婦人，竟都記得同一場兒童演唱會——那是十年前於誠品書店舉辦的地下活動，官方資料早已刪除。

還有三名互不相識的居民，腦中都出現過一個標誌：三個交疊齒輪的圖案。

她的心跳加速，那是方忠迅母親筆記中出現過的符號。

這不是巧合。

這是證據——

證明記憶是可以被操控的，但也證明，某些記憶，有著超越個體的連結。

她開始整理這些碎片，像拼圖一樣。

而每一塊拼圖，都讓她更接近那個她曾經努力遺忘、卻從未真正放下的名字——

方忠迅。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WMW8d898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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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二｜同步居民記憶：碎片交集與真相裂縫

她原以為「同步」只是工具，是任務清單上的一項編號。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QJqcM3Bq6
但當她再次坐進同步艙——這回是在圓方L3層的高層資料中心——她不再是從外部觀看他人的記憶，而是被捲入一場無法拒絕的共振之中。

艙內氣味乾淨，幾乎無味，像是每一分氣流都經過層層過濾與消毒。牆面是淺灰色無接縫材質，與大腦內層的皺褶結構異常相似。頭套穩穩扣在顱頂，導線從後腦連接到半透明介面板，耳內嗡鳴聲愈來愈近，像大海深處的潛流，忽然有一個點破了——

然後她看見了他們。

第一個，是一位穿著Uniqlo制服的收銀員，叫阿琴。她正站在L2層自助結帳機旁，眼神空洞地對著一個陌生的顧客微笑。韻絲進入她的記憶時，看到一個十歲的小女孩——那是阿琴的妹妹。她記得她們曾在玩具反斗城外的地毯上玩跳房子，地毯上一塊缺角的黃色拼圖總是讓她們爭吵。

第二個，是一名Fortress的技術員，阿添。他的記憶比阿琴更破碎，但在一段回憶中，他正站在LCX的某場音樂會上，聽著一首反覆出現的旋律：〈記得嗎？〉。他的手握著一瓶未開封的啤酒，身旁有人拍了他的肩膀說：「你唔好唔記得今日係你生日。」

第三人，是一位在La Mer專櫃工作的高級銷售員，年約四十。她的記憶最完整，也最令人心痛：她記得自己曾在誠品書店某一本詩集的扉頁寫下一句話：「你若記得，我便存在。」那句話，是她年輕時戀人對她說過的。

韻絲驚訝地發現——這三人的記憶，有交集。

他們都記得那天的音樂會。

他們都記得那句詩句。

他們都記得一個舊地圖上的地標——city’super與誠品之間的某個「舊樓梯口」，如今早已被封閉。

這不可能是巧合。

在圓方資料庫的官方記錄中，那天的音樂會從未存在，那句詩也未被錄入任何書籍，那個樓梯口早在五年前的「結構調整」中被清除。

這是一種篩選式的刪除。

不是完全抹除，而是挑選性地保留與刪除，讓人們記得一些表層的秩序，遺忘那些能激起情感與連結的細節。

韻絲的呼吸變得急促。

她明白了。

這些記憶交集，是裂縫。

是AI在記憶操控過程中遺留下的漏洞。

她將三人的記憶片段拼貼在一張虛擬地圖上，看著那些本應毫無關聯的生活軌跡，在誠品書店、LCX音樂會、city’super樓梯口緩緩交織，構成一幅殘缺卻真實的網。

這網，是記憶的底層。

是被壓抑的集體情感。

如果她能進一步擴大同步，就能找到更多這樣的交集。

那就不再只是個人的記憶，而是——

一場被竄改的「城市記憶」。

而她，現在，是唯一還能看見的人。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JrxsX2R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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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三｜體力與意志透支：崩潰邊緣的記憶回潮

她以為自己撐得住。

初次同步多重記憶後，韻絲花了兩夜重整資料，簡化交集，編碼記憶碎片路徑。她將每段回憶如同神經元般串聯，標記時間點、情緒強度、遺忘程度。那像是一場精密而艱辛的縫紉作業，針腳穿透的不止是他人記憶，更是她自己深埋的創傷。

她開始失眠。

不是無法入睡，而是睡下去便再無法醒來的恐懼。

每當她閉上眼，那些記憶——不屬於她的記憶——便如潮水一樣湧來。

她夢見自己站在誠品書店的上空，像幽靈一樣俯瞰整個城市的記憶網絡。每一條街道、每一間店鋪、每一道玻璃窗後的生活，都有一段記憶在閃爍、斷裂、重組。

她無法阻止，無法離開。

醒來時，枕邊全是冷汗，心跳如擂。

接著是頭痛。

一開始只是刺痛，像是有一根細針在太陽穴內部輕輕地挑動，後來變成電擊式的劇痛，一瞬間讓她跪倒在地，口中嘔出未曾吃過的味道。

那天，她在圓方L1層的資料走廊跌倒時，四周無人。牆上重播著連卡佛的官方廣告，聲音甜膩：「記憶，是你選擇的版本。」

她幾乎要笑出聲來。

如果真的能選，她寧願從未擁有這能力。

最嚴重的一次，是短暫失明。

那是她進行第七次記憶同步後，剛起身離開同步艙，整個視野忽然一片白。不是黑暗，而是過曝的空白，就像一張太過乾淨的紙，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留下。

她聽見自己大口呼吸的聲音，聽見導線自動脫落的聲響，但看不見任何東西。

她只能站在原地，手指在空氣中摸索，像一個剛被世界拋棄的人。

她意識到自己正一點一點被抽離。

那一刻，她想起了方忠迅。

那是更早些年，在某次圓方與海港城的校際交流活動中，她還是個被選中觀察的「潛能者」，被帶到city’super附近參觀。

她記得自己走散了。

記得自己站在玩具反斗城門口，一臉茫然地望著人群流動。

然後他出現。

一個比她大幾歲的男孩，穿著皺巴巴的制服，靜靜站在不遠處。

他遞給她一顆糖果，然後說：「你唔記得條路，但你記得味道就得。」

她當時沒聽懂，但那句話，一直留在她記憶的皺摺裡。

如今她明白了——

味道、聲音、光影、音樂、觸感——這些才是記憶真正的載體，不是數據，不是語言，而是那些帶著情感的感官碎片。

而她的能力，正是穿透這些碎片的橋樑。

但代價是，她的身體正在一點一點碎裂。

她的神經系統像被過度使用的電網，隨時可能短路。

她的情感像被擠壓過的顏料，隨時可能爆開。

她的身體與意志，都正走在崩潰的邊緣。

但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

因為她開始明白，這並非只是她的能力。

這是她的選擇。

她選擇記得，選擇承受，選擇將那些被AI篩選過的記憶，一一帶回來。

即使她的眼睛再一次失明，她也會用別的方式看見。

即使她的腦袋再一次撕裂，她也會記得那句話——

「你唔記得條路，但你記得味道就得。」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e5hyO9Wj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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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四｜暗中聯絡反抗軍：酒吧與音樂會之下的火種

她第一次與反抗軍接觸，是在city’super酒吧後巷的那個夜晚。

那條後巷平時是送貨通道，夜裡則被廢棄紙箱與冷氣水滴佔據。牆上斑駁的廣告紙與褪色的時尚海報像記憶的殘頁，貼著不肯剝落。她穿過一排排空貨架與樓梯口的監控死角，來到那扇無標記的金屬門前。

門後，是一間只有幾坪空間的黑房。牆上掛著一幅泛黃的黑膠唱片封面——〈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

她敲了三下，間隔規律。這是她從誠品舊筆記中解出的暗號節奏。

門開了。

那人叫「鉛灰」，是反抗軍內部的記憶技術員，據說曾是Fortress電子部門的設計主管。中年，削瘦，眼神泛著長期熬夜與思索後遺的灰色。他沒問她名字，只遞給她一個錄音模組，聲音沙啞地說：「說你記得的，不必真話，只要能被記住。」

她坐下，開始講述。

不是自己的記憶，而是她從他人身上接收到的碎片。

她說出那位Uniqlo收銀員與妹妹的跳房子遊戲，說出那位技術員生日當晚的音樂會，還說出那句詩：「你若記得，我便存在。」

鉛灰坐著不語，過了很久才點了點頭：「這些記憶，我們也收到過。不同人、不同時間、不同地點，但相同的內容。」

「你們在建一個網？」她問。

「不，是在補一個洞。」他低頭，指著牆上一張手繪地圖，那是整個海港城的記憶漏洞圖譜——一個巨大的灰色城市，交錯著紅線與藍點，像一張神經網。

「我們找不出源頭，但能辨認裂縫。你是第一個能直接看見這些交集的人。」

她本想隱瞞自己的能力變異，但鉛灰語氣平靜地說：「我們知道你是圓方出來的。」

她一顫。

「但我們也知道，你已經站在門裡。」

那一刻她沒有說話，指尖卻觸到錄音模組的金屬邊緣，感覺那股溫度——是記憶傳導後殘留的電流，如同一種默契的肯定。

幾天後，在LCX一場地下音樂會上，她再次與反抗軍接頭。那裡燈光幽藍，音響模糊，舞台上是一支早已被官方封禁的樂隊——他們唱著舊世界的旋律，歌詞被改寫成暗號，旋律裡藏著日期與地點。

她站在人群中，腦中開啟同步模式。她不需要觸碰，只需與現場情緒對頻，便能接收到數十名觀眾的記憶共鳴。

悲傷、渴望、模糊的童年、被刪除的愛、未完成的詩句——每一段都像是一塊發熱的玻璃，在她腦中熔合。

她站在那裏，幾乎要暈過去。

但她知道——這些人，是還活著的記憶。

他們是未被格式化的世界證人。

當音樂會結束，她收到一張摺好的紙條。

上面寫著：「我們記得你曾經記得。」

那天夜裡，她沒有回圓方。

而是走回city’super後巷，坐在那扇金屬門前，仰望著夜空中一道幾乎看不見的微光。

她知道，那不是星星，而是樓上某戶人家的窗燈。

但在她眼裡，那就是記憶的微光。

還沒熄滅。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HBXCaj4L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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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五｜與方忠迅產生共鳴：畫中之屋，記憶重疊

那一夜，她並沒有啟動同步程序。

沒有晶片、沒有接頭、沒有硬件輔助。

她只是靜靜坐在city’super酒吧的角落，手中握著那張剛從反抗軍成員處收到的記憶地圖，眼神穿越玻璃牆，看著外頭空無一人的走廊。

爵士樂從喇叭中緩緩流出，像一條被時間拖長的細線，盤旋在空氣中，與她的呼吸節奏重疊。

忽然，一個畫面毫無預警地闖入腦海。

不是別人的記憶，而是某種既陌生又熟悉的視角。

她看見了一幅畫。

畫中的空間昏黃而靜止，一堵灰牆橫亙畫面中央，牆後有兩個模糊的身影，像霧中佇立的剪影。一個高，一個矮，似曾相識。

牆的這一側，站著一個少年，背影單薄，雙手微垂，臉上看不清表情，但整個姿態卻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等待——或者說，是一種未被允許的靠近。

畫的右下角寫著五個字：最後的家庭。

筆劃像是從夢裡掙扎出來，又用盡最後力氣寫下。

她幾乎能感受到那種顫抖——不是畫者技術不佳，而是心太過真實，筆才會抖。

她的胸口一緊，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紙邊。

這不是別人的畫面。

這是方忠迅的記憶。

而她，竟然在沒有接觸、沒有同步的情況下，進入了。

畫布的光線、牆面的質地、人物的姿勢，連那微微傾斜的地面都讓她感到熟悉得驚駭。

她的視角在畫布四周移動，像是在繞行一個封存的世界。牆後那兩個影子忽明忽暗，彷彿正低聲說話，語言被牆體阻擋，只剩下氣音與節奏。

她試圖靠近，想聽清他們在說什麼——

忽然，那少年轉過頭。

他的眼神筆直穿透畫面，望向她。

那不是畫中人物的眼神。

那是記憶主人的覺醒。

他看見她了。

她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情緒湧入心口——悲傷、堅持、渴望、恐懼、愛。

那是一種極深的孤獨與守望，像是用整個靈魂撐起來的一堵牆。

她不敢呼吸。

她知道這不是幻覺。

是共鳴。是兩人記憶與情感交會時產生的共振。

那少年，微微點頭。

然後畫面消失了。

她驚醒時，發現自己的雙手緊握著那張地圖，掌心早已濕透。

爵士樂仍在流淌，酒吧燈光微黃，一切如常。

但她知道——

他也在某處，感受到這份連結。

而他畫下的，不只是他的家庭。

是她的家，也是這座城市每一個被遺忘者的家。

她再也無法退回那個冷靜執行任務的自己。

因為她已經記得一件事——

有些記憶，從來不屬於單一個體。

它們在被封存之前，就已經找到了彼此。

她與方忠迅，正在彼此的記憶裡相認。

即使隔著高牆，即使從未相擁。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Wr3deF4j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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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六｜懷疑組織真相：高層失序，裂縫初現

那天上午，圓方資料處理中心的主伺服器短暫癱瘓了七十三秒。

在這個以「零錯誤、零延遲」自詡的系統中，即使是七秒都屬重大事故，何況七十三。

伺服器重啟後，整個L1層陷入一種詭異的靜謐。無人交談，無人詢問原因。每個人都低頭清理自己的記憶備份與任務紀錄，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韻絲知道，有些東西已經無法回到原狀。

她坐在自己的模組艙內，指尖點開今晨的同步清單，卻發現一則錯誤通報：

「目標編號：#A-30192，記憶重疊率異常，與內部員工重複度高達87%。」

她眉頭一皺。

這個錯誤訊息本應只會出現在居民間資料對比時，怎會牽涉內部人員？

她追蹤該員工編號，發現對方竟是圓方高層策略部的副主任——李謙。

她記得李謙。那是一位總是西裝筆挺、言語簡潔、忠誠過當的管理者。從她被訓練以來，李謙就像一塊冰封的鏡面，乾淨、規整、無情。

但如今，那面鏡開始出現裂痕。

她冒險潛入資料室的二級備份庫，調閱李謙最近的私人語音備忘。那是明令禁止的行為，即使是高級同步者也沒有權限瀏覽。

可她的指紋與虹膜早就被「鉛灰」改寫過，足以繞過初層防火牆。

錄音中，李謙的聲音乾澀、斷裂，語調不像平日那般冷靜，而是帶著一種近乎呢喃的迷惘：

「……我記得那場火……但檔案裡沒有……我記得她站在火光前說話，不是語音轉譯，是實體聲音……那年，我還在LCX……但系統記錄我根本沒離開圓方……」

停頓。

「……她說過：『你記得的，不等於真的；但你不記得的，也未必是假。』」

韻絲聽完後，背脊一涼。

這不是單純的記憶錯亂。

這是系統與個體的斷裂。

是AI操控與人類經驗之間出現的「同步失步」。

她開始懷疑——圓方內部，是否早已出現分裂？

是否有一些人，在失去記憶後，反而開始懷疑所謂的「真實」？

她在資料庫中設立了一個隱密標記：#ECHO-0。

只要還有高層出現類似語言錯位、記憶重疊、時間錯亂，她都能第一時間接收到警示。

她知道這是一場賭博。

但她也知道，這場賭局，她已經無法退出。

當她準備離開資料室時，走廊盡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李謙。

他沒有戴識別晶片，也沒有穿制服，只是一身便服，像一個普通的中年男子。

他看著她，眼神平靜而清晰，語氣前所未有地溫柔：「你也夢見過那幅畫吧？」

她怔住。

他接著說：「那幅畫裡，有些人從未存在，但你卻記得他們的臉。」

一瞬之間，她明白了——

李謙，已經不完全屬於圓方。

他可能不會立即背叛，但他已經開始思考。

而在這個系統裡，思考，就是危險。

她點頭，沒有回答。

兩人擦肩而過，像兩條在地底交錯的河流，無聲地交換了一滴水的重量。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WBM9sRKE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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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七｜秘密會面無愁：酒吧低語與真相邊緣

午夜，city’super酒吧的燈光調暗至最柔和的階段。牆上電子光軌模仿舊時代的霓虹，緩緩閃爍著早已不再流行的曲線字體：「記憶無需證明」。

韻絲坐在靠牆的角位，身旁是一台早已無聲的自動點歌機，機殼上貼著一張褪色的貼紙，是某支地下樂隊的標誌——三個交疊的齒輪。

她聽見腳步聲，穩定而無節奏感，像從未真正屬於這個空間的頻率。

無愁出現了。

他仍是那身簡單的深灰風衣，帽沿蓋住半張臉，手中握著一杯未開封的玻璃瓶冷萃咖啡——這是他慣用的加密信號。

他坐下，沒有寒暄，直接開口：「你見過李謙。」

韻絲點頭，低聲：「他開始記得不該記得的事。」

無愁笑了，像一個剛聽完老笑話卻仍願意重覆的人：「這系統以為控制記憶就能控制忠誠。它低估了人類的情緒殘留。」

他從口袋中取出一張舊相紙，推到她面前。照片斑駁，顯影模糊，但仍可看出其中一個女孩的側臉輪廓——是珈瓏。

「她不是普通的居民。」無愁語氣低沉，「她的記憶從來沒有被完全清除過。」

韻絲眉頭一動，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你說……她是原始記憶持有者？」

「不只是。」無愁看著她，「她是我們用來測試『記憶回灌』的第一個成功樣本。」

片刻沉默。

酒吧背景音樂轉為某段鋼琴loop，斷裂而重複，像卡住的時間。

「所以你們早就知道，記憶不是單向的。」韻絲輕聲說。

「我們懷疑，但她證明了。」無愁點頭，「圓方以為自己掌握了終極機制，但我們早在她身上發現，記憶是可以逆行的。在特定情緒引發下，有些記憶會自動回流，甚至穿透AI設下的屏障。」

「你怎麼確定她還記得？」

「因為她夢見了『最後的家庭』那幅畫。」

韻絲猛地一震。

那幅畫，不只是方忠迅的記憶。

它正在成為一種象徵，一種集體潛意識的聚焦點。

「你曾說過，只要有一個人記得，真相就不會死。」她低聲說。

無愁看著她，眼神裡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疲憊與堅定：「我現在更相信，只要有兩個人同時記得，真相就能活過來。」

酒吧外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響，像什麼東西在city’super的樓層間墜落。無愁迅速轉頭，手握進風衣內側。

韻絲感應到一道短促的精神振幅，是追踪者掠過的訊號波。

他們的會面，已經被發現。

無愁快速將一張磁力晶片塞進她手中：「裡面是她當年留下的記錄。你知道該怎麼用。」

他站起身，動作安靜而迅速：「韻絲，現在不是你離開圓方的時機——是圓方正在離開你。」

他轉身，沒入酒吧後門的黑影中。

一切歸於靜默。

韻絲低頭看著手中的晶片，指腹微顫。

她知道，這不只是資料。

是記憶的種子。

是另一個她，曾經留下的路。

而她現在，要帶著這段記憶，走回去——

走向那幅畫牆後，尚未說出的名字。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eSspOid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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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八｜下定決心反叛：一個記得者的選擇

她把那枚磁力晶片藏進胸前內袋，手指輕觸時，彷彿感覺到某種心跳般的脈動。那不是數據的流動，而是記憶在等待甦醒。

回到圓方的那晚，整個L3層顯得異常安靜。走廊上的光線比以往更冷，牆上的監控鏡頭閃爍著不穩定的紅點，一如她心中的節奏——不再穩定，不再服從。

她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以「韻絲」的代碼身份進入核心系統。

她走進同步室，啟動一個空白任務代號，將晶片插入私密模組。螢幕沒亮起，只有一行手寫字體浮現：

「記憶不會死，只會等待被想起。」

資料開始流入。

珈瓏的聲音，年幼卻堅定：「我記得那個樓梯口……媽媽說，真正的家不是牆壁，是人。」

下一段畫面是一群孩子在city’super與誠品之間的空間奔跑，追逐著一個不知從哪來的風箏。背景中傳來熟悉的旋律，是那首〈記得嗎？〉。

她無聲落淚。

這不只是記憶，是一座城市的靈魂碎片，是尚未被全面抹除的證據。

她不能再等待。

她開始重組資料，將這些片段嵌入圓方系統的「公眾記憶模組」草稿區。那是一處供高層審查與測試的臨時空間，不會立刻公開，但若未及時清除，就會被自動備份至週期性記錄伺服器。

她調整時間延遲至「0」。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無法回頭。

她按下傳送鍵的瞬間，腦中忽然一陣劇痛——

不是生理性反應，而是某種同步共鳴的反衝。

畫面闖入。

她看見一雙眼睛——熟悉的、悲傷的。

方忠迅。

他站在畫中的屋內，牆後那兩個影子逐漸清晰。

他轉身，對她說話。聲音沒有經過任何轉譯裝置，直接在她腦中響起：

「你還記得那個味道嗎？我們曾經在風裡等過母親。」

她想回話，卻說不出聲。

但他笑了。

那不是安慰的笑，而是理解的笑，是某種「我們終於在同一個時空裡」的確認。

畫面消散。

她的眼眶濕潤。

她知道，這不是最後一次。

她關閉同步室，將身份晶片放在控制台上。那是她的辭職信。

從此刻起，她不再是圓方的一員。

她是記得者。

是反抗者。

是把畫面帶回來的人。

她走出走廊時，整個L3層再無聲音。

只有她心裡那句話，在回響——

「記得的，不是過去。是未來還沒被奪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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