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裡行間 - 第二章《異夢（二）》

「嗶嗶……嗶嗶……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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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人的鬧鐘聲吵得要死，我伸手按掉的時候瞄向上面顯示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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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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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揉揉眼睛，再望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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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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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置信的瞪著上面紋風不動的數字，腦袋像卡住了一樣。九月二日？九月二日不就是今天嗎？今天應該已經過了一半，我應該正跟小麴身處學校的多用途教室……？難不成說我剛經歷的九月二日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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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逗我呢！我不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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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媽媽早上的對話、與小麴並肩走路回校、外校生的自我介紹、還有跟晴海的相遇，這一切一切都是那麼鮮明，記憶還有情感都是那麼鮮活，怎可能是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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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定是鬧鐘壞了。或是電池沒電了。日期出錯了吧。唯有這才是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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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著鬧鐘走下床，甫步出客廳，我就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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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氣和暖，天晴，氣溫介乎攝氏20度至23度之間，相對濕度89%⋯」

「歐國盃最後四強，德國與西班牙今晚將於英國溫布萊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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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煦的陽光，溫柔的灑滿客廳的每個角落。

空氣中飄揚著熱咖啡的香味，還有衣物柔順劑的人工味道。

摺疊著衣服的媽媽。放在餐桌上的火腿通粉。

一切都跟我印象中的「九月二日」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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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今天是幾號？」我嚇倒了，顛抖著聲音問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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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還沒睡醒嗎？今天當然是九月二日呀，妳的開學日嘛？」媽媽理所當然的說。「來，校裙已經熨好了。」媽媽把雪白的校裙遞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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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媽媽會跟我提起我想唸天文學系的事。

小麴會跟我提起她昨晚做的怪夢。

我們會升到6A班，而Gina會成為我們的班主任。

外校生們會逐個介紹自己，總共有六個人。

今日放學後會在多用途教室辦歡迎派對，會點披薩和麥當勞外送。

然後，我會跟晴海「搭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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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我這是穿越時間嗎？

這是老掉牙的劇情「時間回溯」嗎？

我是做了關於九月二日一整天的「預知夢」，抑或是我令時間回溯到了九月二日的早晨，就因為我許下了「希望回到一天前」的願望？我的願望有如此強烈嗎？

還是說，九月二日根本就還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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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混亂的念頭不斷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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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搞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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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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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琉，靜琉，喂，靜琉呀！」

一把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聲線溫柔，卻夾著一絲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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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睜開眼睛，睡眼惺忪的望向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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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視線還是一片模糊，只見眼前的輪廓在光線中浮動，直到那張柔和的臉逐漸成形。烏黑的馬尾、水靈靈的大眼睛、白皙的肌膚，那精緻得像洋娃娃的五官——那是小麴。她正一臉擔心地俯視著我，眉頭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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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課室？我怎麼會在這裡？腦袋昏昏沉沉的，像是剛從很深的夢裡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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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從第七節課就在睡了，也太能睡了吧。」小麴沒好氣的說，「已經放學啦，快走吧，詩琳和蓮華已經到了多用途室準備派對了，我們也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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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來不及反應，小麴就一把拉起我，拽著我朝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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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等等？

這就是所謂的「夢中夢」嗎？

所以從哪裡到哪裡是夢境？哪邊是真實？

我還在夢中嗎？還是剛剛的是夢？

這也太混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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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覺得腦子不聽使喚，訊息量實在太大了，我真的搞不清楚從哪邊是哪邊是夢境。而且我對九月二日發生的事情的印象開始變得愈來愈模糊，就像那真的只是一場夢境。我愈來愈想不起細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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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小麴拉開多用途教室的門，我便明白了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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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班同學正在學校多用途教室裡互相認識。Ｌ型的大桌子併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張偌大的飯桌，上面放滿了披薩盒和麥當勞外送紙袋。

班上的同學們組成了不同的小群體，熱絡的聊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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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身在九月二日。而且歡迎派對才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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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我剛才所說，我對於將會發生的細節已經開始印象模糊，但我卻有種強烈的不適感。尤其是當我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與晴海的眼神擦身而過的那一刻，那種感覺更是驟然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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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上來為什麼，我就是覺得今天不可以跟晴海說話。絕對不可以。

絕對不能。否則我會後悔。我會非常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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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個夢……或許並不只是夢。

或許它是一個警示，一個預兆。警告我不要重複某一段早已註定會失控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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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琉？妳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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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麴轉頭看我，發現我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妳不想來派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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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有點頭暈，可能真的太累了？」我輕揉著太陽穴，語氣盡量平靜。雖然是真的想找個藉口逃跑，但也不全是謊話——今天發生的怪事太多了，我真的想獨處一下來消化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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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妳今天狀態真的不太好呢。」小麴說，大概是想起我一整天都在前言不對後語。「那……我跟妳一起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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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啦，真的沒甚麼大不了的。」我微笑著說，語氣柔和得像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既是想讓她放心，也是想讓自己相信，一切真的沒那麼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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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很感激她的體貼。但我知道，小麴是很期待這個派對的。她向來樂於結交新朋友，這樣的場面對她來說是如魚得水。比起我這個腦袋裡亂成一團的人，她更適合留在那個熱鬧的房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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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就代替我去認識大家吧，交給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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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身之前，避開了她還未說出口的那句「那妳小心點啊」。

為了不讓多用途室裡的其他人發現我、免得被硬拉進去解釋來龍去脈，我索性低頭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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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小麴一聲輕喚，但最終，她沒有追上來。

只留下一道擔憂的目光，靜靜地落在我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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