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不是那種在數學考卷上飛快劃完選項，交卷時還能坐在位置上抖腳打哈欠的人。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nX6dhuSsI
我只是智商在正常範圍的小孩。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PMDC1d6Tg
我沒有過人的計算能力，林謙柔也不是什麼學霸天才。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HG1VAPVYB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TZOEdNUi
我們會笨拙，也會遲鈍。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Wv2OSLnkW
但如果說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可能就是我們不怕「不懂」。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Z1cQVVXDT
別的小孩在課堂之外多半只想趕快玩、趕快回家，我們卻可以在課本之外，多停下來一點點。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9n62RcIeP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EdXCA8IkZ
不是因為我們多聰明，而是因為我們多了點耐心。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Dr3sGTQNq
那種不急著證明什麼，也不怕花時間的耐心。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8aMOqxzCl
我知道我不是數學高手。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dCrDkj48M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TcaS9o9Es
解題時總要比別人多想幾個步驟，有時還會因為一時的粗心把「被除數」跟「除數」位置顛倒。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WqkdOp9Co
但我習慣坐著慢慢寫、慢慢畫圖、慢慢比對，就這樣，把它吃進腦子裡。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WSlgScGo9
我不喜歡跳步驟，也不愛死背答案。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DitstyFcG
而林謙柔，她也不怎麼擅長記憶類的東西，常常背課文背到一半就卡住，然後乾脆改用畫圖理解句意。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xvy0axP0w
她沒那麼快，但她會不斷想。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uVP6dQC76
我們都不是那種讓老師一眼就覺得這孩子不得了的類型，我們是那種如果你不細看，就會和所有人混在一起的，非常普通的孩子。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K2439m0da
只是我們在圖書館裡看書的時間，比別人多，我們問的問題，比課本上給的多。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8BDHcDgOh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VVhgVfWu
我們不急著變聰明，只是不想停在「現在這樣就夠了」的狀態。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8b8LcyQkg
我知道我有很多不擅長的地方。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OA5ASWPkc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7n9NMYE2p
但我也開始明白，我的優勢從來不是快或精準，而是我能撐得久。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JP5wcwKOB
我可以花時間理解一個概念，而不是死記答案。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VEAfiq1jM
我可以不在乎是不是比別人慢，只要我還在往前。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Y1PCmuJ2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HohOMmpxg
我對世界的好奇，沒有預設範圍。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A6UPn1zbq
我想學的東西，不會因為年紀而設限。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T4ZuCfWoS
我們都不是資優生，也不是特別的誰。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xCJEE20Dp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uTvT7MZSy
我們願意多停一下腳步，多問一點，多想一層。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R9zAJoGyy
哪怕再慢，我也不會放下問題不管。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VbyK2VMaX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sUHNVmMFN
哪怕再難，我也不會因為別人說「你太小」就轉頭離開。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uoDz4DjnE
別人說那是固執，我知道，那是深層的耐心。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NdAemdtIs
我就是靠著這一點，在這個世界裡站穩腳步。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Gf3p8infl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rd208i9CZ
不是靠跑得多快，而是靠我自己不停地走。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czrvpizMe
在這座普通的小學裡，我們就只是兩個普通，卻很願意動腦的孩子。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AIuPAN5Qy
一開始我們只是躲在學校圖書館的小角落，翻著那些有點發黃的知識書本，像兩隻小老鼠啃著牆角的書頁。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yrUcrrdx8
但不知不覺，我們已經這樣讀了三年，經過了大概一千多天，來到了國中一年級。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FAR7kb1zQ
三年裡，我們從一開始的隨便翻，到後來自己列清單、自己找資料、自己提出問題再去找答案。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rx6WqUIic
我們不再滿足於那幾排有限的書櫃。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2hXyxSNB8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IuMBWVjau
國小、國中學校裡那個小小的圖書館，對我們來說，已經像是練功場裡那塊磨到發亮的石頭。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sF09xXN0f
所以我們開始往外走。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1Pe7xXH0N
那是在某個陽光偏暖的早晨，我們推著各自的腳踏車，沿著學校後方的那條緩坡路，踏出了那一步。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HwWMiKQz7
那是我們第一次一起進入市區圖書館。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5IAF5wMLj
我們背著沒什麼特別的書包，騎著有點生鏽的腳踏車，卻像要去探勘一座未知的遺跡。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320Gjxskc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E8GrWv1Yw
圖書館在市區一條小巷轉進去的二樓，窗子很大，書架高到天花板，裡面有安靜到會讓人忘記時間的空氣。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mHDC4PSPe
那天我們都沒說什麼，只是彼此看了一眼，然後走向不同的書架。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tGjJD168S
我記得我那天翻的是一本關於「機械與生活應用」的書，裡面講到自動門感應原理。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fmcN8J5yM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IJAbFxVZs
她拿了一本關於水循環的書，看得很慢，像在讀詩。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GZx2maBh5
我們什麼都看、什麼都碰。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ihY3wS0bV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DNlYjUlYo
歷史、化學、生物、甚至開始試著看一些簡單的學術入門書。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ZlHeXcpmA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NuXQHh16i
我們開始學會怎麼使用關鍵字找資料、怎麼看圖索引、怎麼看懂一本書的結構。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1RocxXWuS
不是誰教我們的，是因為我們好奇，所以就自己學會了。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63CPr6hrb
我們還會帶上小筆記本，在市區圖書館裡分頭行動，最後約定時間在某個桌上碰面，像地下情報交換員一樣互相分享今天挖到的寶藏。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JQjJzihYW
「你知道嗎，原來不是所有的星星都會閃爍，像恆星那樣的才會……」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uHOsoEOHs
「欸我今天看到一個關於風壓讓火車門打不開的案例，好扯哦，我講解給你聽。」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oPCVFE0Kh
我們沒在追什麼榮譽，也沒想過要成為什麼厲害的人。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wY4AKAdo9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Q8mJ0GVe7
我們只是，持續在吸收，在移動，在把腦裡的拼圖慢慢擺齊。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E1G5hYmGm
我們的日子裡，多了一件跟別人不一樣的事。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oiUmeAYfL
圖書館不是避風港，它是我們的風，是航程，是一張沒有邊界的地圖。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ymzprE5ox
而我們，就這樣一邊踩著腳踏車，一邊往這個世界更多的知識裡前進。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2E4g5dehP
我們一直以為這座圖書館夠大，能讓我們安靜地沉在自己的小宇宙裡，沒有人會注意兩個穿著制服、腳踏車停在門口、總是帶著筆記本和貼紙的小孩。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Q5Bt3qUGv
但人啊，總會在最不經意的時候，被記下來。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l2NTKBaFS
那天我們照舊進館，我挑了一本《海洋生態系的未解現象》，她拿的是《從建築觀察城市演變》。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3G6DBSoG7
兩個看起來毫不相干的主題，我們卻能像玩接龍一樣，在筆記本上逐字推論它們的共通邏輯。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AfuvOVjXm
我們坐的位置靠近窗邊，一直沒發現。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1jVIsGNOf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kgl815MYY
在離我們不遠的一個角落裡，有個中年男子坐在筆電後，看了我們很久。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DJ0I3vL2y
他看上去像個自由工作者，戴著一副沒度數的方框眼鏡，桌上有咖啡也有空白筆記本，一頁頁寫滿密密麻麻的字。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xZFTecweA
他的目光不帶敵意，更不是出於好奇，而是那種觀察慣了「人」，突然發現兩張不屬於模板的面孔。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x9oG7SnWF
我們還在小聲討論著不同書籍之間的關係，他忽然起身，繞過幾排書架，在我們兩人之間的書桌旁停下來。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z3IIo7I9y
「你們在做什麼？」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qIYUyy7PX
那聲音不大，但不突兀，也不生硬。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MvF4SIwJ6
林謙柔下意識抬頭，我愣了一下才回答：「我們在比對這兩本書裡提到的現象，在這兩本不一樣領域的書裡面卻有著同樣的現象。」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uATKuivjO
他笑了，笑得不是大人對小孩那種「哦你們好可愛」的禮貌笑，而是像真的覺得這兩個小孩很「不尋常」。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6BQ49mU8a
「你們……這樣的方式學習，已經持續多久了？」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Z3RBxrtyr
我看了林謙柔一眼，她沒有回答，我便接了下去：「差不多三年了吧。我們也不是想得太遠，只是有點好奇。」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mAgpPZScJ
「好奇，是很棒的起點。」他說。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a64AJYijB
接著，他什麼也沒多說，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只在離開前回頭望了一眼。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lJGyRgmBp
那一眼像是一個符號，提醒我們，我們的存在，已經被某個人標記了。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9ABWVplqJ
我心裡泛起一種奇怪的不安，並不是害怕被發現什麼，而是這個世界裡，除了我與林謙柔，還有別的人，也能看見我們這樣的「異端」。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SFBqPiK6P
三年的平靜日子，讓我早已習慣這樣的節奏。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MNhPObA79
安靜地來，安靜地走；學習不是手段，而是一種存在方式。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RgOPLeL26
所以那天的對話，我並沒有太過在意。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QQg6wBTjv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xJKSH79M5
一個中年人看到兩個認真讀書的小孩，開口搭話，再正常不過了。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POIKbPOm7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YHgNPxioQ
圖書館不是禁地，也不是秘密基地，我和謙柔本就不打算躲避誰。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5Vz9LFxCy
但我也不是毫無防備。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Vr4LucjSE
當他離開後，我還是習慣性地轉頭，用最小的角度去掃視他離開時的背影。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iXFeelO9X
駝著一點的肩，手腕內旋，走路時右腳不經意地向外偏。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AiyHBpvbb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nmXukezVv
外套口袋裡鼓起來的輪廓不像手機，更像隨身硬碟或某種厚紙筆記本。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zaXjSKUQw
他的筆記方式不是用手機記事，而是用鋼筆寫在有線條的筆記本上，寫字速度很快卻不潦草。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o5PevqzCd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NCtNDORgq
這種人，通常不是純研究者，而是需要長時間與人溝通、同時保持高度紀錄習慣的職業。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6nPJfPfxA
記者？
老師？
調查人員？
自由作者？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IjUvh0SkG
我不確定，但直覺告訴我，他不是偶然來這裡打發時間的。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dApX1mkwV
不過，我也沒有馬上做什麼。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ab7BB22aP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pS4ufKQMa
三年的練習讓我知道，世界會留下許多蛛絲馬跡，但不是每條都值得追。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CWz9DgApi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VOgDWfBgj
我只是把這個人，收進腦海中「可能再遇到」的名單裡。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DWrzooY5E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AUYk9XdN7
沒特別警戒，但也不會忘記。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TfzlgXiN6
這是我平靜裡養成的習慣，不主動出擊，也不完全放鬆。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hwvSOPFK
就像海邊的浮標，在浪裡搖晃，卻始終記得哪裡是底。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tWKv81X9a
我們依然每天都在市區圖書館內汲取知識，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LDSJEJzQ7
像往常那樣，推開自動門，找一處不擋光的位置，把今天要看的書本排開，再默契地各自展開行動。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XxExobTvh
只是不同的是那位曾經搭話的中年先生，這幾天出現得越來越頻繁了。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8ctNib0r8
起初我以為是巧合，畢竟圖書館是公共空間，多來幾次也不是什麼異常的事。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Tak53v8pf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BIsleMQhm
但他的出現，總帶著一種不尋常的規律性。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6BthK5O6E
每次我們在，他幾乎都會在不遠處出現。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PBxOOptDA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FwV0tgWQS
位置不一定一樣，但總剛好能夠看到我們的側臉或正面。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8n9430I8l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DOEG72Opw
他手裡依然是那本筆記本，時不時停下來寫字，有時寫得飛快，有時只是筆尖停在頁面上一動不動。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8ckyVx6Qd
我試過用餘光掃過他的筆記，距離太遠，看不清內容，但我確定他不只是在寫自己的東西。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DD68PsXvw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oXq0mb20p
他看我們的頻率，遠比圖書館裡其他人高。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2s0vsZkQe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mQvOJrWPx
不是那種偶爾抬頭的注意，而是那種像在對焦、像在比對什麼的目光。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Dj0EGbYzc
我沒和謙柔說。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24w6h196n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nPTFMtZ9f
她讀書時專注得像在挖井，我不想讓她的節奏被打亂。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TVGQwPpYq
但我自己，開始不自覺地提高了防線。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UQ0oPQSfX
我換了幾次座位，嘗試坐到視線死角；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UixzpmAqn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2e4gahevz
我開始留意他什麼時候進館、什麼時候離開，是否跟著我們的時間重疊。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DfI0kPzIj
他從來沒有再開口過。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MtYJPzHM8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RM4IXoOyG
也不會露出任何你們該注意我的表情。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Pe3NHcuZ9
只是那筆尖，偶爾停住時，我總覺得，那不是靈感，而是等待我們說出什麼話、做出什麼反應的準備。
那天晚上，我一邊輕晃著手指中的筆一邊想：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VfA7Y7dGn
「他在紀錄什麼？」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WtLZ1xsaK
我們？還是與我們有關的什麼？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xdvr77nOZ
又或者他不是關注，而是在做一項長期觀察實驗？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SzkyllyCY
不確定。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Hc4VPDLjc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Ol4RTpCat
但我知道，這平靜的水面下，似乎有什麼東西，開始蠢蠢欲動了。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0Fhzhnu4k
他的視線就像一根針，從我進門那刻就藏在空氣中。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dGaiBveLd
看起來若無其事，但我感覺得到。那不是錯覺。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Wv3H8LQCy
於是我開始做我最擅長的事，回顧。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dyvuJAo2B
一路走來的每一步，我是否留下了什麼不該有的痕跡？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JwnlOQ56k
從第一次進入市圖，到後來騎車的固定路線，我思考著哪一次進出時是否曾與誰多說了幾句話；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LdjZbOYpi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zQAJD5IN1
是否哪一次借書時不小心選了不屬於我年齡該閱讀的分類。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HUpjdOjvH
是否某次無意間寫下的筆記，被誰撿起來看過？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q5jVyQUQA
甚至回推到更久以前，我在學校、在路上的每一次談話、每一次與謙柔的對話、我那時說話時的詞彙量、邏輯結構、思考節奏……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KgAUtb0XN
是否過於成熟？是否會讓人心生懷疑？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NvPlqqoXz
我像在自己腦子裡繞了一萬圈，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KwhfZzqNH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79KRtUsV
不斷揣摩，那位中年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觀察我們的。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DXzG2XHoq
是剛見面時他就開始記錄？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32UeZUa2g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YIVHPt0OX
還是最近某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讓我不小心露了餡？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R2TnA1AsI
我開始懷疑那次在走廊上，我曾隨口講過某個新聞事件的前因後果。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CTO1tzDkX
也想起我在回答圖書館櫃檯阿姨時，不小心用了一個成人口吻的句型。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1JbciHIiX
又或者是我太自然地替謙柔標註了書籍資料來源。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DC8CtDj6q
……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gWmCaQkre
每一件看起來微小的事，在現在都可能變成一根釘子，將我釘回那個我絕不能暴露的真相。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JUdVLuUxV
我不是那個年紀該有的樣子。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8iszKL5N3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XwZlsaUV9
我一直知道。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NWNNjadzQ
只是這三年太順了，順得讓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早已融入了這個世界。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xcfQ42SLW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6vVyzTbzm
但現在我開始明白，這種自信，是最危險的鬆懈。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qUlipO8Lb
那晚我沒有睡。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LprzEVXkx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np4SHArVn
躺在床上時，我腦中一直反覆盤旋著那個人坐在窗邊、寫著筆記的畫面，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BIqFVfh80
還有他看我們的眼神——不驚訝、不懷疑，而是像在比對資料庫中的什麼東西。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ZdZP9cCR3
他在找什麼？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Age1nCwTi
又想證明什麼？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tJkiOH0Jz
更重要的是，他能夠找出我嗎？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XUhwkt8Kw
我們依然每天進圖書館。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desjtW4UZ
書包裡依舊有筆記本、貼紙、文具盒，還有一些我和謙柔設計過的分類表格。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HoN0NRL1y
只是不同以往的是，今天的觀察對象，不是書、不是現象，也不是我們彼此。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G82YoqcTJ
而是他。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7svaos8Q8
那個三週前開始頻繁出現在我們身邊、帶著筆記本、總是寫著什麼的中年男子。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YLzjqoPTo
我和謙柔都沒有說破，卻默契地展開了新的任務。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2Gn7gYUg7
像過去在班上玩過的「角色推測」遊戲，只是這一次，規模升級了。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2lIIKbnfS
我們依然照常學習，該查資料查資料，該記錄記錄。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RNuVGX44U
但當我們在書架間穿梭時，會刻意錯開方向與時間。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d9Y6Z5uNR
在某個預設位置短暫停留，只為了從不同角度確認他今天坐在哪、用了哪支筆、喝的是哪個牌子的咖啡、今天打開的筆記本是藍封還是黑封。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KAdrneaqn
我們甚至發現，他筆記的速度跟我們行動有一種微妙的時間對應關係。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T4raNIr9L
有一天下午，我故意在放大聲說出「這本書怎麼寫成這樣，不合邏輯」這句話。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gd3176l9i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zRE0BJaii
他的筆尖停頓了一下，眼神飄向我們這邊，然後寫了幾行字。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gYQ9ir6zu
這不是隨機。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LTT0IGrX8
他在寫「關於我們」的東西。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kz0rtNIMb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qaOugMWeT
也許是日誌，也許是心理報告，也許是某種研究紀錄。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kwRthhKfv
但這樣反過來觀察他，讓我重新找回一種熟悉的狀態。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ArYticuhS
不是被盯著的人，而是盯著人的那一方。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5kUIFzKk0
那是我曾經最擅長的位置，也是我活下來的方式。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QfVMazkpv
我們像兩個坐在實驗室玻璃外的研究員，看著實驗中某個不自覺進入鏡頭的人。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yl7j9NDNt
當觀察者變成被觀察者，誰才是真正的主角？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3FGcV7v8u
我不確定。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sdwgGEcdi
這場觀察實驗，我們已經默默進行了十天。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fqCjMC2zm
從時間規律、動作習慣到眼神游移，再從物品配置到穿著邏輯，我與謙柔各自紀錄後，再在回程的路上拼接交叉比對。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KzZsZHepQ
他的進館時間極為穩定，平日的下午兩點半前後，假日從不出現。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clqwVJpVN
我們大致能推斷，他在市圖以外，還有正職工作或固定行程。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jUb3yAixY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V7OhJbbQU
再加上他每次都會點同一家的外帶咖啡，紙杯有內側蠟痕與LOGO字體痕跡，我們追蹤過一次，確認他買的是距圖書館兩個街口外的聯合辦公區附設咖啡站。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b0rGaWXRt
這代表，他常駐某種自由工作空間或短期教學場域。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StKzJBOVA
他總帶兩本筆記本，一藍一黑。藍本封皮角落捲曲，明顯比黑本舊。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AnYZvyDP9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q5mBpOIcg
筆記書寫中會頻繁翻查藍本，黑本則幾乎只寫不翻。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KMpHIMsQ1
這說明藍本是資料庫，黑本是紀錄新觀察或即時想法。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7LK0UlUrV
這些線索拼起來，他可能是某所大學或研究機構的兼職研究員、小說家、資料整合人員，甚至是兒童認知行為學研究者。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G4abyJV1w
我對這個人貼上了「傾向文科背景，偏人文社科或教育實驗領域」的標籤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LyhZBurxl
謙柔觀察到，他每天下午都有一段長時間完全不碰手機。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uJoCD2Vjh
「這是高度專注嗎？」她問我。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w5jEvVJZx
「或者是……避免留下數位痕跡。」我補上。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01kPGqy2L
我忽然想起有一次他站在窗邊講電話時，語氣明顯拘謹，不像是在和朋友閒聊。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iETh7uyuP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eQXhz0n13
謙柔那天也記錄了，他對「個人距離」極度敏感，別人靠太近他會下意識後退半步。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qIrNT3ZpD
這些細節指出一件事：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u9Ioe0EjK
他可能不擅與人長時間相處，甚至帶有某種程度的社交焦慮或神經質特質。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Wc89Mn7bc
也許，正因為他自己無法完全融入群體，才會如此專注觀察像我們這種看似不合群的小孩。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Lh8Gycqvm
那天回到孤兒院，我沒立刻讀書。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F66d3QMP7
我把自己的筆記翻了一遍又一遍，像要把字從紙裡摳出來似的。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DXAuqtVK3
我知道，若那個人真是學術研究員，他的名字肯定在哪個研討會、期刊或簡介裡。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85XIFdBU8
但我找了幾週都沒有結果——太乾淨了。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1cbTfbfug
這太不自然。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wTnfmMAqE
所以我改了方向，打開那台孤兒院圖書館老舊的電腦，連上外部公共網路，開始查閱一個我過去不會去關心的東西，作者資料庫。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R2A7jlMx
是個隨機的念頭：他的筆記方式太有敘述感，他看我們的方式不像觀察實驗，更像在撰寫人物草稿。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cg6yHkgWr
再加上他曾帶過一本封面磨損的文庫本小說，我眼尖記得那角落有個紅色的角標——那是某家專門出版驚悚與懸疑小說的小出版社。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fOjUf1g02
我往那個出版社的官網深挖，點進作者專區。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8eyisNF45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Kkl0ga06Z
就在那一頁，我的手停住了。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crLgMJkYV
照片是他。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3DQd7LOCM
只是比現在年輕個三五歲，穿著黑色高領毛衣，坐在某個書展的布景前。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ClSVuphHV
名字：周見川。
身份：獨立驚悚小說作者，曾獲小型文學獎，擅長描寫真實案件改編小說與心理恐怖短篇集。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dTlENhKT8
代表作：《山谷》、《斷層》、《人偶骨架》。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yTTSEEEnj
我點進周見川的網誌。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UT62U2cfA
「在偶然的一次相遇，我有了新書的靈感，我看到了世界的違和感。」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v4jjpuoqI
我的心臟，像是被某個念頭抽了一鞭。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97uv6nR9L
他知道了？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BJJ5w9Sn5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N98NNIumg
還是——他正在寫？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ZZiaikqM5
我緊握著滑鼠，指節泛白。這不再是單純的觀察者與被觀察者的遊戲，這是一場對敘述權的奪取。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cQVQ82AJX
我們的生活，可能正在變成他的筆下故事。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BB7gFGSVq
或者，他一直都在尋找「真實的異常」，來為他的小說世界添上一筆血色墨水。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N7tMezNFW
我猛地關上螢幕。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NX3GfaZ4V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uWSRmJZyo
這一刻，我甚至無法立刻決定下一步要做什麼。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67ucM02TW
他不是警察，不是研究員，甚至不是記者。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pj6yF3Ksx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v8ITDyJVD
他只是一個會用筆，將別人的生命編織成恐懼與文字的創作者。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iUQsAknRc
但這樣的人，最危險。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MqNat7qnl
因為他不需要邏輯、不需要證據，他只需要「靈感」。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ziaHanwWf
然後按「加至主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