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魄 - 第一卷傀第二章阿宇

黎襄月施了術法將柒柒收回陸芷汐腰間魂鈴中。

她將自己的人偶放置祭壇上，再次運起靈氣，靈絲牽引腰間魂鈴中的殘魄繫起了人偶。

靈光覆蓋住視線，剎那間被奪了目。

當靈光散去，祭壇中的人偶，化成了一位男子。

陣法的光微弱地閃動，像風中將熄的燭火。他靜靜地站在陣眼中央，閉著雙眼，沉靜且安祥。他看著像一個十八、十九歲的少年，五官清俊，卻帶著些冷冽，臉上帶著些蒼白，不過並不妨礙他的美貌。他眉心之間隱隱浮動著一道橘紅色的符文，看著都讓人好奇他是為何會來到這鎖靈塔中？他的前世……究竟發生了什麼？會需要用到這看著這麼沉重如加鎖般的符文。

他那如墨色的長髮散落著披在肩上，被陣法邊的微風緩緩撫過。他身著墨藍色長袍，脖頸與手腕烙著深似血痕的符紋，慢慢轉作暗紫色傀紋。他看著像是暗夜中沉靜的星辰，沒有神情，沒有氣息。

黎襄月看向他，眼中似靜水被那風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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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妳的傀儡太帥了吧……」陸芷汐驚嘆。

黎襄月還未緩過神來。

陸芷汐接著說道：「那他要叫什麼呢？」

黎襄月才回過神來，對著他上下打量著，想了一會，說道：「他似寰宇間星辰。」

「啊？」陸芷汐疑惑。

「叫他阿宇吧。」黎襄月說。

祭壇中傀儡聽到「阿宇」時，奇蹟似地睜開了雙眼，眼中雖看著空洞無魂，可是能感受到他對黎襄月喚他「阿宇」是有感應的。

黎襄月被阿宇的反應有些震懾到，她想遍了她進陌傀們後認養了數十次的傀儡，卻無一是這種情況？照理說傀儡剛化形是不會有任何一分神識的，怎會如此？

「他好像知道妳在叫他欸！」陸芷汐說。

「或許吧。」黎襄月帶著一絲困惑地抬起眉眼說，再運起靈力，將阿宇收回腰間魂鈴中。

待所有弟子安傀完成，今日入門儀式即可告一段落。

「那麻煩諸位舊弟子可先帶著你們徒兒回弟子宿舍，早些歇息，明日得開始修煉課程囉。」蕭微塵說道。

隔日清晨，黎襄月來到陸芷汐房門前喚道：「芷汐，該起床了。」

房內才傳來一陣慌亂聲：「師父……等等我！快好了！」

她才急急忙忙地從床上跳了下來，隨手扯了件初階白紫色弟子袍套在身上，再一把抓起桌上魂鈴快速地繫於腰間，便奪門而出。

「師父，我好了！」陸芷汐微微笑著掩飾著那尷尬的喘氣聲。

黎襄月不覺地勾起嘴角，像是發自內心地被徒兒可愛到：「行，那走吧。每日清晨要到修場念心法修習內功，除了幫助我們日後修習術法外，也是讓我們傀儡中的魂魄更安神。」

黎襄月領著陸芷汐來到陌傀門修場，已有數十位弟子在場中席地而坐，靜待課程。

她們正尋著有哪處風水寶位合適時，有一男子忽然起身對著黎襄月呼喊道：「襄襄，這！」

黎襄月僅憑那明亮開朗的聲線便知是崔行舟，他是黎襄月的青梅竹馬，他們自幼便被帶來陌傀們一起長大，似乎自有記憶起，他們便形影不離，已是近二十年情誼的摯友。

他那相貌看著風流倜儻，內在卻是純情少年，他向來謙遜有禮，在陌傀門中是一名出色的中階傀術師，雖比不過襄月那般天賦異稟，卻也是同代弟子中算是突出。

他身著著那灰紫色中階弟子袍，帶著點雀躍地向著黎襄月招手。腰間魂鈴隨著動作晃出點清脆響聲，其他弟子卻也不覺得奇怪，這陌傀門可真不似其他門派嚴肅。

他身旁也坐了一位看著安靜內斂的男子，他便是崔行舟昨日收的徒兒｜｜蘇泱。蘇泱昨日與崔行舟相處了一整天，看著像已習慣崔行舟這大起大落的舉止了。

「師父，他是誰啊？」陸芷汐問道。

「他是我的朋友，崔行舟。」黎襄月說。

「只是……朋友嗎？他叫妳襄襄耶！」陸芷汐好奇地問。

「青梅竹馬，僅此而已，他叫習慣了。」黎襄月說。

「喔……好吧。」陸芷汐看著像沒沒吃上瓜的失落。

黎襄月帶著陸芷汐往崔行舟那走去：「怎麼了，你都幾歲了還要跟我一起上課阿？都是有徒兒的人了。」

「收徒兒怎麼了，又不是生孩子了。」崔行舟笑著說道。

他身旁的蘇泱看著崔行舟對著黎襄月的眼神與情緒，似乎看出了點端倪？不過這種事還是別亂說好了，便只是靜靜地看著。

黎襄月坐到崔行舟的另一旁，陸芷汐也隨著坐到了師父身旁。

此時陌傀門長老－－織言，來到了修場。他一席青衣，眉宇間帶著威嚴，眼神中透著沉穩堅定。織言長老看著年不過三四十，卻已是長老地位，身負不凡。他是陌傀門三大長老之一，負責掌管內功心法與符文咒術。

有位弟子喊道：「長……長老來了！大家安靜。」

修場的弟子像是被這話壓住了，吵雜的聲響僅一瞬間便消弭。

陸芷汐看看這場面，又看向前方那位穿著樸素的男子，他滿頭黑髮，竟然是他們所說的長老嗎？還以為是路人走錯地方……

「師父……他是長老？」陸芷汐輕聲問黎襄月道。

「……無禮，是，他是織言長老。他是門內聲望跟實力最高的長老，沒意外的話，他應當便是下一任門主了。別亂說話，小心被人抓到把柄。」黎襄月說道。

「哇……還真是鐵壺煮水，哪知壺中另有乾坤。深藏不露阿……」陸芷汐碎念道。

「噓……」黎襄月小聲提醒。

修場前織言長老說道：「今日課程因新弟子加入，我們得從最基礎的教起，舊弟子再麻煩你們多幫幫新弟子囉。」

織言長老輕輕地揮了下衣袖，化出了好幾幅內功心法圖，神奇地飄在修場周圍，供弟子們觀看。他席地而盤腿坐下說：「那今日便開始囉，諸位請先凝神靜氣，切勿三心二意、東張西望。」

修場內弟子皆乖巧地照做。雖有一些新弟子尚無法做到完全專心一意，僅能勉強地嘗試著將自己的心神凝聚不散，但大多弟子看著也是挺有模有樣。

「初學心法，先練三調－－調息、調神、調氣。」織言教授道：「息調而均，神歸而定，氣行而順，方可寧識成炁。心法三層，第一曰『息藏於腹』，氣歸丹田，謂之納氣歸元。」

弟子們照著織言的動作，生澀地模仿著，並默念著織言口中的心法口訣。

「第二曰『識沉於海』，念不馳騁，神守玄關，謂之鎮神護識。」織言口中念道。

弟子們跟隨著唸著：「識沉與海……念不馳騁……神守玄關，謂之鎮神護識……」

「第三曰『氣行九宮』，經絡自轉，玄脈互通，方得煉氣化魄。」織言念道。

……

風吹雲動間，這晨課時間過得還算挺快。

不過對於陸芷汐這種性格浮躁的心弟子而言確實是有些難熬。

課後。

「一早就上這種課……我真是厲害竟然還沒睡著。」陸芷汐碎念道。

黎襄月聽到了她的碎念，回應道：「妳可得好好努力了，陌傀門晨課可是最重要、最基礎的課程，若是妳內功心法沒學好，之後就不用想著要馭傀了。」

「啊？這麼嚴重阿……我剛一半的時間都在發呆……」陸芷汐有些惆悵地問。

「沒事，才剛開始，明日開始好好學習便行。更何況妳不是還有我這個師父嗎！」黎襄月說道。

陸芷汐微笑著，像是鬆了口氣：「師父真好！」

「那走吧！我們去上下一堂課，接下來可別偷懶囉！」黎襄月起身並伸手扶起陸芷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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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們才剛從沉靜的氣氛中回神，大鐘的「噹噹」聲便將他們引往下一課室－－藏器樓。

藏器樓為陌傀門內用於收藏、修造傀儡與法器之地，由陌傀門三大長老之一甯綃長老掌管。藏器樓共三層，外觀危黛瓦黑木建造而成，樓簷垂懸銅鈴，當風拂過，便會發出如傀魂低語般聲響。

上層為靈匠堂，供高階弟子與長老、門主鑄器、封魂之用，長年封禁，內部隱有鎮法守護；中層為傀器堂，存放各式靈材、傀儡圖譜，並設講堂，供講授傀儡理論與器紋學；下層為御器堂，供全門弟子學習傀儡操控與法器運用之處，設有實操區與法器牆。藏器樓用途大致上為教學場域、藏器寶庫、試煉空間與鑄器之所，是門中重要之樓閣。

弟子們步入藏器樓傀器堂，紛紛入座。

甯綃長老早已站在堂前，她一襲白衣，肩披灰靛紗披，面帶和藹地靜待學生入座。

傀儡模具、標本、樣式自立於堂側，在這傀儡陣中上課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甯綃微微地勾了下手指，堂後牆壁忽而開啟，數十件形制各異的法器浮空而出，有刃、鉤、鈴、鞭、錘……皆發著微光，器襲各異。

新弟子們看這場面不驚發出驚呼。

甯綃道：「傀儡，是傀師之半身；器，是傀魂之牙爪。」她接著說：「凡陌傀門弟子入門養傀，傀儡皆須與一器相合，謂之『擇器』。」

甯綃走下講壇，繼續說道。

「今課，觀傀之性，擇之器。每一尊傀儡，皆有其所蘊之魂性，或靈巧、或剛猛、或善守……性質不一。今日我們要學習的便是觀傀之性，察知傀儡的內在氣性、氣脈流轉以及運動方式，是輕是重、是靜是動……皆需明辨。有了這份分辨力，方能擇之器，選取與其性質相契之法器。若傀好功，則器鋒銳；若傀善守，則器宜沉穩。選錯一件器，傀儡之勢便會失衡，不僅無益修行，更可能反生拗逆之傷。所謂『傀為魂之影，器為傀之延。』今日你們所挑的，不只是一件武器，而是一場契合之始，亦是你們與傀儡之間的第一道默契考驗。」

陸芷汐聽得是有些迷茫。

甯綃接著說：「請舊弟子們協助新弟子放出傀儡。」

黎襄月接收指令，先行起身找了個小空地，拿下自己腰間魂鈴，晃了幾下，響出沉悶的鈴聲。晃著晃著，魂鈴發出微弱墨藍光，魂絲蔓延出，阿宇便化了形，站於黎襄月身旁。

傀儡剛入魂不久，都還是沒什麼意識的空殼，這時幫傀儡選擇法器，確實對於煉傀師是一大考驗，這幾乎是決定往後煉傀成敗與否的程度。

陸芷汐看著這幕，眼神中又透出了一絲崇拜與憧憬，雖只是煉傀師最基礎的操作，卻讓她對煉傀這條路多了幾分腳踏實地感，或許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為有徒弟的高階煉傀師！

「來吧，我幫妳。」黎襄月看向陸芷汐說道。

「……阿！好！」陸芷汐才回過神來回應。

黎襄月抬了下掌，便將陸芷汐的魂鈴取下。她憑空地用法術晃動陸芷汐的魂鈴，不久便亮起淡粉微光，柒柒便化了形現於陸芷汐身旁。

陸芷汐一副慈愛的笑容蹲了下來摸著柒柒的髮。

「她現在沒什麼意識，不會回應妳的。」黎襄月微笑著說道。

「喔！原來！」陸芷汐才笑著站起身來。

「那我們去選法器吧。」黎襄月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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