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泡軟骨魚 - 第一鰭骨·初落

聽聞鰭町的海是壯麗且溫柔的，加上擁有媲美沖繩的水族館，因而有小沖繩之稱。近年來躍升為旅遊勝地，帶動了鰭町的都市發展，沈昀熙走在街道上，左右並排著翠綠的椰子樹，四周全是都更過後的房屋，整齊如鏡濱的高樓大廈一般，卻將白色基底與繽紛的色調摻合設計，更顯鮮活而不死板。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YWUKa7X45

沈昀熙沒有來過鰭町，但小時候曾一家人去過沖繩，她一直都很喜歡這樣的海島風格，連帶著腳步也不那麼沉重。

颱風即將登入的痕跡只剩下近乎籠罩的雲層，以及空氣中瀰漫的潮溼氣息，她受到冷氣的驅使而走入便利商店，隨即被冷藏櫃的啤酒吸引了目光。

啤酒的包裝是日落時分的大海，橘紅色的夕陽大片地灑上海面，微風徐徐吹過引起波動，使光線破碎而閃爍跌宕，右上角寫上「鰭町限定」幾個小字，沈昀熙拿出啤酒，翻轉瓶身卻沒有見到口味標示，熱空氣很快地讓瓶身凝結水珠，沿著手臂滑下。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抱著三罐啤酒到櫃檯結帳。

「共一百零五元。」店員是一位少年，身上還穿著白色制服，領帶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看起來像是放學之後的兼職打工。

十七歲零五個月的年齡讓沈昀熙有些心虛，手指因緊張而微微顫抖，五塊錢的硬幣淘氣地從指縫掉下，店員看著她身上的制服，略帶調侃地道：「偷喝酒呢？」

「沒有的事。」沈昀熙假裝鎮定地回答，店員看著她離開時侷促的步伐不禁笑出聲。

便利商店的儲倉走出來一個少女，她身穿白色的制服，底下卻搭配黑色的短百褶裙，頸上與腰間皆掛著銀色的飾品。

她將儲倉拿出來的棒棒糖含在嘴裡，看到少年的笑容之後，用力地拍過他的頭，語帶嘲諷：「笑得像白癡一樣。」

「有鏡濱來的學生，買酒還心虛呢。」陳淮懶散地笑著說，隨後他思考了一下，轉頭注視她，神情是少見的嚴肅，不禁令張安樂有點不習慣。

在長達數十秒的注視後，卻說出那麼一句。

「長得比妳好看多了。」

看到張安樂愣住的表情，陳淮挑釁地大笑，並吐著舌跑走。

張安樂頓時追上他，「喂！陳淮你說什麼！林時嶼也比你好看，人家還溫柔體貼，哪像你一樣不學無術。」

陳淮欠揍地點著頭，「那倒沒錯。」

沈昀熙在兩人的笑聲中走向海灘，火紅的夕陽被線縮在雲層的威壓下，但熾熱的光線仍然穿越並勾勒出海景輪廓，黯黑色與橘暖色在空中曖昧交融，繾綣反側。

好美。沈昀熙不禁發出讚嘆，印象中沖繩的夕陽沒有那麼好看，也許是因為颱風的關係而天色更顯詭譎的渺茫，又或許是因為獨自一人的孤寂襯托大自然的偉大。

她不想沾上細砂，便坐在海邊的堤防上遠眺。

啪嗒一聲。

啤酒的濃厚白氣泡急劇上升，接著翻湧而出，啜飲之後氣泡在舌尖蹦爆，底韻是帶有酒味的橙汁，原來是橙味氣泡酒。

喝起來就像黃昏時分的夕陽緩緩沉降於海面。

沈昀熙吹著海風喝酒，卻有幾滴濕潤在臉頰上，她摸了摸，不禁懷疑——自己就連哭泣都沒感覺了。

但臉上的濕潤逐漸匯流成河，她這才意識到天空飄起雨，淺色陽光映照在風中的水珠上閃耀，或許是仗著獨自擁有這片海灘，沈昀熙閉著眼仰頭，將自己沉醉在此刻的寧靜裡。

灰色的斑痕點點落下，侵入原本潔白的制服，最後全數佔領，黑色的頭髮匯聚在一起，順著臉頰粘附。

「咳咳咳……。」

異樣的聲音響起，像是浪花被雨掩過的頻率，沈昀熙沒有理會。

「咳咳咳咳咳……。」

她蹙起眉，聲音逐漸變大，更像是誰正在用力抵抗什麼。

一種無法抵抗的吸引力促使沈昀熙轉頭。

只見少年佇立在遠處的電線桿旁，修長的身影在大雨中仍然清晰可見，而他修長的手指間夾著猩紅，因大雨而揚起的氤氳煙霧模糊了一雙清澈的雙眼。

沈昀熙沒見到他因用力而泛出的紅眼絲，但她聽見了在大雨中格外突兀的咳聲。

她揚起手臂將剩餘的啤酒倒入口中，一邊看著另一側的動靜，少年將手上的煙湊近嘴唇，淺淺地吸了一口，隨後……

劇烈的咳了起來。

他是抽煙的時候嗆到嗎？

全身顫抖又勉強努力的樣子讓沈昀熙想笑，甚至讓她忘記該錯愕這裡不只有自己，一不注意便將手中傾倒的幅度加大，啤酒猛然地灌入口中，氣泡湧出，喉間頓時被苦澀與辛辣填滿，呼吸變得難受，最後只能將氣體咳出。

這樣的動靜也引起少年的注意，他似乎沒想到此刻還有另一人的存在，神情有些詫異，不確定自己吸煙的樣子有沒有被她看見，但眼前被嗆到的人似乎更值得注意。

她被酒嗆到嗎？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hPodaHwO5

沈昀熙仍然還在咳，制服在身體的起伏下微微擺動，他留意到這點後，眉端微微揚起。

原來是乖學生在偷喝酒。

第一次看到喝酒嗆到的人，他覺得異常地好笑，或許是風雨的掩藏之下，心中的頑劣得以解放，他故意對著她露出帶有諷刺的笑容。

沈昀熙看見少年在雨中綻放的笑容，一股難以言喻的羞恥爬上心頭，剛剛喝下的酒精似乎起了作用，讓她耳尖透著淡淡的粉色。

明明今天的一切都脫離了沈昀熙的秩序，但她仍然小心翼翼地不讓任何情緒溢出。直到此刻，被一個陌生人引起了不該有的情緒。

失態後的尷尬與羞辱似的嘲笑糅合在一起，莫名地互相抗衡爭鬥，最後演變成脫離現實的荒繆。

沈昀熙不禁笑出聲。

宛如隔離外界的氣泡在此刻意外地裂了縫。

大風將鰭町的所有聲音淹埋，而傾盆大雨狠狠地砸在地上，在看似平和的海面下，暗流劇烈湧動與震盪。

颱風終於在此刻登入。

宛如它的名字——蝴蝶，便足以引發某種難以預料的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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