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經靈異少女怪談 - 第二章　我思故我在

　　你看得見我——？

　　意會這句話的涵義不難，卻無法相信這種少根筋的話，竟然從許瓊雪的嘴裡說出來。

　　「嗯……當然看得見了。」我點點頭。

　　「看到了的話，那代表……」她顫著下唇，接著說。「你…都聽到了？」

　　直覺告訴我，這時候千萬不能輕易回答。

　　儘管她是全校知名的優等生，但多少有一些危險的傳聞。

　　「沒有。」我斬釘截鐵地說。

　　對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暗戀對象撒謊，確實有點沒水準。

　　但總不能說：「看到了，妳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我全都看到了。」那可是在地雷區上表演托馬斯迴旋阿。

　　「但你不是一直站在這裡？」

　　砰。

　　她的話像子彈，在空蕩的教室厲響。

　　「那個……我聽到這附近有人在說話，所以過來看看是誰……」既然謊言被戳破，只好坦白了。

　　「果然被你聽到了——嗚。」

　　她雙手捂住臉頰，唇瓣溢出嬌軟的嗚咽聲。

　　「抱歉……我沒有惡意。」

　　「咳，既然如此，那也沒辦法了。」

　　她輕咳一聲，輕巧地從講桌上跳下來，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陰鬱，側身穿過桌椅間的縫隙。

　　氣質依舊清冷脫俗，乍看之下美得不食煙火。

　　「這次的事，希望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先走了。」話落，她拎起書包，翩然步出教室。

　　魅力奔放，簡直判若兩人。令我不禁懷疑，剛才那場失態不過是我的錯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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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落寞的眼神目送她離去，將她不為人知的祕密，我苦澀收尾的初戀，全都從此刻埋進心裡的墳墓裡——

　　「啊啊啊！」

　　比槍響還要嘹亮的一聲吶喊後，她驟然回身跨步，一手從口袋裡掏出噴霧器，將霧狀的氣體噴向我。

　　幸好預料到會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在她做出行動之前，我一腳已經向後騰，半個身子踩進教室裡，氣體也僥倖擦身而過。

　　瘋了，這女人瘋了。

　　那可不是玩具噴霧，是辣椒水，是如假包換、貨真價實的油性辣椒水。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被那玩意兒噴到，短時間內可是會以淚洗面，只能發出沒出息的悲鳴──但許瓊雪隨手拿了就朝同學臉上襲擊，如此絕情，如此不假思索。

　　躲是躲過了，但我不幸選錯了逃跑路線，進入滿布障礙物的教室，而不是外面的走廊。

　　她也意識到這點，高舉著噴霧把我逼入室內。

　　「等等，快住手阿！這東西不是鬧著玩的。」

　　「原來是變態，竟敢一直躲在旁邊偷偷摸摸地偷窺 !」

　　某種意義上，她好像沒有說錯。

　　「是……是妳自己在教室裡自言自語，又不把門關好！」

　　「呃！」許瓊雪臉頰爆紅，「所以說了，你為什麼能看得到我！」

　　又是這句少根筋的話──但在辣椒水面前，絲毫不能把注意力放在這裡。

　　「別再靠近我了阿！」

　　她逐步把我逼到牆角，要是輕舉妄動就會被辣椒水噴得滿臉都是。

　　「拜託放了我，我不會說出去的，咿——！」

　　我苦苦求饒，她卻毫不領情，像貓戲弄垂死的老鼠般，噴霧刻意避開要害，專挑無關緊要的地方下手，根本是存了心折磨我。

　　「為了校園安定，我得把你抓去司令台公開處刑，藉此保護在校就讀的所有女性。」她冷冷地說。

　　那我不就社會性死亡了！

　　不行了，雖然她是我的單戀對象，但在這種緊要關頭，為了保護自己還是得起身反抗。

　　「開什麼玩笑。」我壓低重心，避開直面我的噴嘴，硬著頭皮全力撲向她──沒想　　到她反手一推，輕輕地四兩撥千金，將我的攻勢引開，讓我差點栽倒在一旁。

　　「襲擊女性？真差勁。」

　　雖然撲了個空，但至少脫離了牆角的死局。她也加強了攻勢，趁我調回重心的時候持續追擊。

　　「聽我解釋！我——」我舉起書包遮臉，無法輕易開口。

　　「去性平會解釋如何，委員們一定會很樂意聽你說。」

　　得想個辦法和她溝通，再這樣遭受她的壓迫，我遲早會被噴得七孔出水。

　　思考，我思故我在，古人的至理真言別忘了。

　　她剛剛說了「為什麼你能看得到我？」，又在教室入神地自言自語，還故意不關門。

　　還有——許瓊雪的靈異傳聞。

　　「難不成——」

　　將所有突兀的細節化為字詞，在額骨後狂奔，編織成一句關鍵的話。

　　「——妳真的是什麼詛咒或幽靈嗎？」

　　「呃。」

　　她停止了歇斯底里的攻勢。

　　我小心將書包移開，看到她輕放雙手，一臉錯愕。

　　這個反應，難道是說中了嗎？

　　「幽靈什麼的，是恐怖小說看多了？你的腦迴路真奇怪。」

　　「那不然妳為什麼剛才問我『你看的見我嗎？』」

　　「咦！」她撇開視線，一臉難為情「因為其他人都看不見我嘛……卻被你看見了！」

　　「其他人看不見？」

　　不可忽略的疑點越來越多了，但從她詭異的行為，與我見面時錯愕的反應，的確免強說得通。

　　「嚴格來講，是在每個放學後的半小時。」她摟著手臂，下巴埋在肩窩。

　　「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放學後的半小時，從那一刻開始，這世界上所有人都看不見我了。」

　　她的眼神非常悲傷。

　　「放學後看不見……」

　　這麼說來煞有其事，那時候她大搖大擺地穿過學校操場，其他人並沒有理會。

　　「稍等一下，我還聽說地下室有靈異事件，該不會……」

　　「你是說漂在半空中的手機、板擦之類的？」

　　「嗯。」

　　我用力點頭。

　　「沒錯，那是我做的。只要不是貼在我身上的東西，基本上都會顯現出來。」

　　「……」難以置信，我的大腦好混亂，這又是什麼展開，為什麼我能看見她？

　　「所以當你經過的時候，我以為你和其他人一樣，不過是對飄在空中的手機起反應罷了──沒想到呢。」

　　許瓊雪重新抬起握住噴霧的手，眸子裡燃起敵意。

　　「啊……別這樣，我不會說出去的。我在學校只是普通的學生，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

　　「也是呢，你看起來不怎麼起眼。在學校八成也是找幾個臭味相投的朋友，庸庸碌碌地度過校園時光而已的類型。」

　　好過分，雖然大致上都說中了。

　　「既然你也明白的話，那先把噴霧放下，咿阿阿——！不要再靠近了，那個真的很不妙阿！」

　　她將噴嘴對準我，沉聲說：「不行，你可能會把這件事外傳，到時候我的聖域要是被侵擾了，那該怎麼辦？」

　　看到噴嘴逼近，我倚著桌椅，徐徐後退。

　　「什麼聖域……妳不是……在這裡做壞事嗎？」

　　「壞、壞事？我才沒有！」她手慌腳亂，面頰上泛起紅暈。

　　「但我有聽見妳在罵別人——呀啊啊！不要噴了！」

　　「我沒傷害到人，並不算是罵人！這這，這只是在紓壓！」

　　噴霧接踵而至，我用來遮臉的書包外側全沾上了。

　　「知道，我知道了！妳沒有在罵人——快住手阿！」

　　紓壓很正常。這所高中是一間升學導向的學校，要在其中鶴立雞群，自然會累積大量的課業壓力，更何況她本來就是學業超群的佼佼者。

　　寫寫日記、發發心情隨筆，或者找朋友聊聊天，以前我也做過類似的事，感覺再普通不過。

　　但把自己關在地下室暗罵同學，這就有點不正常了。

　　「抱歉，我真的錯了！快點停手！」

　　「那你向我道歉，說『我不應該偷窺許瓊雪，真的非常對不起。』」

　　「為，為什麼我要說這種話阿！」

　　「快說！要是不說的話，勸你就做好被全校當成變態的覺悟。」

　　她使勁力氣把手鑽進縫隙，眼看噴嘴已經穿過書包，擺在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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