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世浮生錄 - （131）比月華更灼人

夜露凝結在石簷，翎岳的銀髮染著月光，像一匹流動的銀河。

他站在山崖邊，看著遠處篝火旁的身影——寧荷正舉著烤魚往薛臨嘴裡塞，少年皇子手忙腳亂接住的滑稽模樣惹得她笑彎了腰，尾巴在身後快活地搖成波浪。

曾幾何時，這孩子連哭都不敢出聲。

翎岳忽然想起半年前——她蜷縮在洞窟最深處，妖核暴走的痛楚讓她咬爛了自己的爪子，卻在見到他時第一反應是道歉：

「首領……對不起……我又失控了……」

而現在，她居然在笑。

那種毫無陰霾的、屬於「郭寧荷」本該有的笑容。

翎岳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佩。

他當然知道薛臨的眼神代表什麼。

就像他知道，自己此刻胸腔裡翻湧的絕非單純的「長輩憂心」。

「首領？」

瓏玄不知何時來到身側，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瞭然地挑眉：「要不要把寧寧叫回來？就說……妖核該調息了？」

「不必。」

翎岳轉身，銀髮割裂月光。

千年來第一次，他放任自己承認——

那抹隨風飄來的笑聲，比月華更灼人。

——————

短短一年，寧荷的身軀早已不再是那隻需要被捧在懷裡的小幼狼了。

如今的她，無論是身高、骨架還是氣息，都像極了人類少女十五歲時的模樣。

纖長的四肢、收緊的腰身、甚至眉眼之間也褪去了稚嫩，多了幾分尚未完全綻放的靜謐與清透。

她站在水鏡前，有些驚訝地打量自己妖化後的模樣——

比她二十歲那年的人類體型還要高挑，輪廓更精緻，髮絲柔亮，膚若雪霜。

但她知道，這不是什麼詭異的異變——這是成長。

而這樣的成長，來得比人類快太多了。

——畢竟她現在，是妖。

妖族的身體依靠妖丹與靈氣塑形修煉，隨著修為遞增，自然會在短時間內完成從幼態到少年的蛻變。

但「成狼」卻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即便是瓏玄那樣天資不錯、靈根純正的狼族，也修煉了整整五百年才正式脫離幼形，真正成為能獨當一面的成狼。

五百年啊……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耳朵還是會不自覺晃動、尾巴還是會因為看到首領而輕輕搖晃。

這樣的她，雖然外表已接近少女，骨子裡卻還是那隻小狼——

只是被翎岳養得太好了。

飲食不缺、修煉不斷、靈息溫養，每天泡在妖氣濃郁的狼嚎谷裡，還有首領親手幫她壓制暴走、疏導氣息。

換作別的幼妖，哪有這樣的待遇？

——————

「首領……！今晚我來煮晚餐吧！」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FqdhiUtxN

寧荷邊系著圍裙邊小跑進來，眉眼亮晶晶的，像是要做什麼了不起的大事。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qlzFmqPtd

她直接伸手從瓏玄懷中搶過食材籃，還一臉堅定地站到灶前。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3XMPLt9Ac

「妳這隻小狼，最近動作比我還利索？」瓏玄挑眉，語氣半笑不笑。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bOmXLMfVc

「當然啊！」寧荷挺胸，但圍裙太大，遮住半邊臉。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l6HbbH0KF

話音剛落，她尾巴就搖了一下，又自己氣鼓鼓地壓下去，怕別人看到自己太高興。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WQ0ee9Pm2

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Y0m60wvpY

被人誇一句「不錯」，就會開心得不得了。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vige43LSs

哪怕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mojnMcqSD

以前在虎山，明明整天都嚷著「好累」「想放假」「什麼時候才能回家」，但現在真正睡覺睡到飽、沒有人逼她練功了，她反而醒著就想動，做事比誰都勤快。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LovhhtTBt

清掃洞府、幫瓏玄燉藥、替首領疊衣服、打掃廳堂、甚至連狼崽的毛都會幫忙梳順——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gTUw5tDfA

不是因為她真的想做什麼大事。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fLznJcFes

而是因為——只要醒著，就會有種不安浮上心頭。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duanBxLGb

她怎麼可以，這麼輕鬆地，被照顧著？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mNwpztGED

每次首領沉默著為她鋪好軟墊、瓏玄默默為她添湯，她的心就會不受控地抽一下。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6NIGnf4Az

她總會想起那句刻在心底的話——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40QtYlZtS

「不知感恩。」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LGYHmOM5F

所以現在，只要有人對她好，她就會下意識地還、用力地還、拼命地還。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RnlQr9p5K

做飯也好，幫忙也罷，甚至打掃狼窩她都願意。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Sv7K5QvtE

不是為了討好誰。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MLNxKIBJI

而是因為……她真的怕。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tAhPw6f6

怕有人哪天會說：「妳這樣活著，太理所當然了。」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IW6ggJNTe

怕有人會說：「我們幫妳這麼多，妳呢？」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fXeFv2MgM

所以她只好加倍付出，才能說服自己——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qidGieaRx

「我不是不知感恩，我有努力的。」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RbgyqrhbT

她切著菜的手略微一頓，然後繼續俐落地動作著，邊喃喃說：「……首領最討厭藥膳味太重……」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lYP9KlGQ

她低著頭，不敢看坐在一旁靜靜觀察她的首領。

翎岳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那個被菱婪當作食物養大、始終覺得「被善待」是種需要拼命償還的債務。

「寧寧。」

「在！」她立刻轉身，鍋鏟還黏著一片菜葉。

翎岳走到她面前，伸手摘掉她髮間的枯枝。

「吾等對妳好——」他指尖輕點她眉心，「不是投資。」

寧荷的尾巴突然僵直。 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OWqtDknf6

翎岳眼眸深邃，只是慢慢靠近，將她鬆掉的圍裙帶子重新繫好。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JXkuYp0iP

他低聲道：「火候，慢些。」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j3UvMf2aq

她猛地點頭。

明明只是一句提醒，她卻莫名想哭——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aq3cmMGeK

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因為……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MqHununtV

有狼，不求回報地陪著她，還不讓她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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